第二章:三日之約
“你對她很了解?”寒亭玉垂眸看着應清許。
應清許斟酌說詞,然後開口說:“小女只是讀過白鏡辭的詩詞文章,要說了解,也只是對她的文采有些許了解。”
眠眠簡直是佩服自家小姐胡言亂語的本事,但同時也為自家小姐捏了把汗。京城誰人不知小姐詩詞歌賦不通,小姐根本就不愛看那些文章詩詞,更不用說讀過白鏡辭的詩作了。萬一被王爺拆穿那就又是一個大不敬之罪。
“王爺,據屬下所知。左督察御史大夫應大人的千金於詩詞歌賦上並沒有什麼天分。”如影在寒亭玉身邊開口說。
應清許忍不住暼了如影一眼,你怎麼回事?專門來拆台的嗎?但是這也從側面證明了應清許是真的對文學造詣一竅不通,不然不會連如影這種近身侍衛都聽到了民間對應清許的‘草包’之稱。
寒亭玉打量了應清許一眼,說道:“既然你對她那麼了解,那三日後的采思會上不妨讓本王看看你對她的文采究竟了解到什麼程度?”
“這…”應清許欲言又止。
“怎麼?不敢?”
應清許心裏想,當然不是不敢。采思會是每年春日都會舉辦的一場詩會,屆時整個京城的文人墨客都會來到采思會,交流各自的佳作。
前世,白鏡辭每次都會去溜達一圈,然後留下一篇佳作。可是,今生要如何頂着一個草包小姐的名稱去,那不是去丟人嗎?更何況,聽寒亭玉的意思是,他三日後也會去。可是應清許並不想再看見他。
“本王可以給你留出時間想理由,但是你要知道結果是不會變的。”
應清許無奈看了他一眼,輕微的嘆了口氣,沒讓人瞧出來。
“小女遵命。”
“如影,我們走。”寒亭玉也沒在和她過多糾纏,聽她表了態后就帶着如影離開了。
寒亭玉邊走邊吩咐,“你去查一查她。”
如影恭敬的回答:“是”
“府里…”還沒待寒亭玉一句話說完,如影就單膝下跪,“屬下辦事不力,讓府里的事情外露。還望王爺責罰。”
寒亭玉停下看着他,神色冷峻。
“你知道就好,你要知道,本王最在乎的是什麼。”
如影恭敬的點頭,“如影明白。”
“查明白了,給本王一個交代。”
“是!”
寒亭玉轉身往前走,說:“起來吧。”
如影起身跟在寒亭玉的身邊,兩個人向著春色蕩漾處走去。
寒亭玉走後,眠眠直接癱在了地上。哭喪着臉,眼神悲傷的看着應清許:“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得罪了安陽王。”
應清許好不容易送走了寒亭玉,現下鬆了一口氣。聽到眠眠悲傷的語氣和喪氣的臉,輕輕的彈了一下她的頭,“剛剛敢說你家小姐腦子進水了,膽子挺大呀。”
“小姐,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那可是安陽王啊。”眠眠看見自家小姐心那麼大,絲毫不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樣子就頭疼。
應清許沖她笑了笑,然後伸手將她拉了起來。
應清許看向京城的方向,篤定的對自家擔心壞了的小侍女說,“你放心吧,既然剛剛他沒找我們麻煩。以後也不會來問責我們的,以後我們躲着他點就行了。”
“可是小姐,三日後的采思會怎麼辦啊?”
“無須擔心,不過是去了丟臉啊。”應清許挑眉一笑。
“啊…”眠眠耷拉着眼睛,彷彿已經看到了三日後采思會上小姐被所有人嘲笑的場景。
應清許不擔心這個,論文采她自認不會遜人一籌。但她要掌握住一個度,要讓寒亭玉知道自己確實是對白鏡辭的文采了解只有一些,讓世人覺得她於詩詞文章上的改變不會太突然。
應清許本就不想出來郊遊踏青,眼下碰見了寒亭玉就更不想在外逗留了。
她們踏着春光而來,又伴着涼風而歸。
晚上,應清許洗漱完后便拿了一本古書看。今日碰到寒亭玉,讓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先生留給她的那些書,還留在安陽王府的沁雪閣里。
想起先生,想起那些書,應清許就很難過。
應清許的師傅是當代文壇大家——壇文,世人尊稱他為壇文先生。
壇文先生曾是前朝帝師,先後輔佐了兩代帝王。但前朝滅亡,元氏即當今聖上取而代之。壇文先生本想殉國,怎奈何前朝皇上命令壇文修補的古書文籍還未完成。於是壇文先生沒有立即隨故國而去。
當今聖上繼位后,十分欣賞壇文先生文采。欲尊奉壇文先生為國朝學士,但是被先生拒絕了。
雖然壇文先生無官無職,但是京城的文人對他都十分的尊敬和崇拜。壇文先生在文壇上有很大的地位。
壇文先生雖然只收了她和兩個師兄三個關門弟子,但是全天下的學子都依舊自稱是壇文先生的外門弟子。
可是不知何時,有流言傳出。說壇文先生手上有前朝留下來的經世定國策,前朝剛剛搜尋得到還未來得及使用便被滅國,傳言用它治理國家便可使得國家昌盛不敗。
流言傳到皇帝耳中,皇帝信了。他多次讓先生交出來,可既是流言,又如何拿的出來。
皇帝以為先生有復國之心,最後尋了由頭殺了先生。
白鏡辭自幼被壇文先生撿到收養,壇文先生於她亦父亦師。
她受壇文先生的影響,對古籍詩詞也十分的感興趣。世人皆說,她是壇文先生最看中的弟子。可是她這個受壇文先生最看重的弟子,最後卻沒能將他畢生心血保護好。先生困於牢籠時,告訴她要她將他留下的未完成修補的古書文籍修補完成。
可是,她只來得及完成三分之二,剩下的她來不及了,也做不到了。因為那時候她雙眼已經看不見了。她還是,辜負了先生對她的信任。也正是因為這樣,她逐漸鬱結於心,最後死在了京城的第一場雪中。
流言開始不久,當今聖上就將她賜給了寒亭玉為妾。她知道,那是皇帝想用她來殺雞儆猴。
皇帝明晃晃的告訴先生:你們的命運都在我的手中,最好乖乖的將那經世定國策給我。
她記得自己嫁給寒亭玉那一天,她什麼也沒帶,只帶了兩箱子的書本。先生臨終前,她已嫁給了寒亭玉。她奉先生遺願修補古書文籍,也是在安陽王府里進行的。可是最終還是未能修補完成。所以她的那些書,先生交給她的古書文籍還在安陽王府。
今天聽到寒亭玉提起采思會,她就想到了先生交給她的任務。如果寒亭玉沒有在她死後將那些書銷毀,那麼她就還有機會來完成先生的遺願。
安陽王府守衛森嚴,她該如何才能知道自己的那些書究竟還在不在呢?
應清許想這些事情想的入了神,連眠眠來給她送羹湯都沒有聽到。
“小姐,你怎麼一直心不在焉?”眠眠將羹湯給應清許放好,擔憂的說道。
“可能是白天郊遊踏青太累了吧…”應清許敷衍的喝了一口湯。
“那小姐今晚可要好好休息,明日不是還要去逛胭脂水粉嗎?”
應母十分關心應清許的穿着打扮,今天來她房間看到應清許那光禿禿的脂粉盒,便命令她明天要去選自己適合的脂粉。
應清許對這些事情一點也不上心,但是眠眠確實是給她提了一個醒,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第二日,應清許喊來眠眠。
“你去京城最大的寶脂閣,去找他們的老闆,他們老闆姓觴。見到觴老闆后,將這封信給他,並轉告他一句話:曾允諾給故人的七彩胭脂可做好了,故人要來取了。”應清許將那封書信交給眠眠,又叮囑了她:“一定要交到觴老闆的手上。”
眠眠鄭重的點點頭,“小姐,你放心吧。”
“嗯,去吧。”
應清許這頭翻着世人編撰的白鏡辭的詩詞集,眠眠那頭就來到了京城最大的胭脂鋪子‘寶脂閣’。
只見那胭脂鋪子裏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小二,我要找你們老闆。”眠眠攔住一個小二。
“姑娘找我們老闆做甚?”店小二問。
“有事相告。”
店小二打量了眠眠一眼,看得出來她做的是高貴人家的丫鬟打扮。店小二是個有眼色的,心裏猜測是哪個貴人來找自家老闆有事。
“姑娘稍等,我去請示我們老闆。”
眠眠向他行了一個謝禮,“麻煩小二哥了。”
不一會,一人挑簾而出。衣服是青藍的上好絲綢,綉着雅緻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
來人正是‘寶脂閣’的老闆,觴纖雲。
觴纖雲長了一雙標準的桃花眼,那雙眼睛似笑非笑,好像無時無刻不在勾人。
“姑娘,來找纖云何事啊?”觴纖雲手裏拿着一把上好的羊脂白玉扇,語調帶着些慵懶。
“您就是觴老闆”眠眠仔細的確認道。
觴纖雲微微一笑,輕輕扇了下扇子,“正是在下。”
眠眠點了點頭,然後看着觴纖雲說:“我家小姐讓我轉告給你一句話:曾允諾給故人的七彩胭脂可做好了,故人要來取了。”
觴纖雲在聽到七彩胭脂的時候,那慵懶的笑消失了。
他的眼神變化,悲喜交加,連扇子都忘記了扇。
“你家小姐是誰?”觴纖雲極力震驚,但雙手還是不受控制的顫抖。
“不便多說,對了,這是我家小姐交給你的信。”眠眠將應清許給她的信親自交給了觴纖雲。
觴纖雲顫抖的接過,顫抖的打開了信。
信的內容十分簡單:夕陽映城紅,故人當一聚。
觴纖雲看到那熟悉的字體時,那顆心就一直跳個不停。
他看完信后,對眠眠說:“告訴你家小姐,允諾給故人的胭脂早已備好,靜候故人來取。”
眠眠雖然不明白自家小姐和這觴老闆打的什麼啞迷,但還是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寶脂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