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降巨鼎
無垠草原深處,一條深不見底的大峽谷橫貫東西綿延千里,峽谷並不寬,最窄處不過十幾米,卻是北野凶獸跨不過的天塹。
北野氏族均知峽谷兇險,但具體怎麼個兇險法卻無人能說清楚,千百年來,因各種緣由跌入峽谷的人或凶獸數不勝數,還從未聽過有人或凶獸從峽谷活着出來,除了一種生靈。
雲遲站在斷崖邊探頭朝谷底張望,幽深詭異的峽谷除了偶爾傳出兩聲雁鳴,安靜得可怕。
她劍指撫額,嘴唇快速開合,不一會兒,周身光斑浮現匯聚成溪流向額間。
光斑跟隨劍指,由額間飛往深淵,頓時無數光斑自深淵飄出。
馭星術,元一境,驚蟄。
蕭關逢攥緊手指,深不可測的眼眸精光閃過,盯着雲遲的背影若有所思。
“嘎——嘎——”
成百上千隻大雁從峽谷飛出,直衝雲霄,朝峽谷另一側逃命。
元遲嘴角浮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重新騎到白狼背上,腰身彎曲匍匐,一雙美目蓄滿凌厲盯住大雁飛往方向,手臂用力拉動狼毛。
伏狼族馴狼上千年,早已與狼締結某種心靈契約,只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可號令群狼。
只見白狼四肢彎曲、目中綠光閃爍,做蹲踞式助跑姿勢。
“嗷——”
隨着一聲長嚎,四腳騰空,躍起數丈高,電光火石之間,已穩穩落在峽谷另一側。
利箭離弦,像一束星光追擊最大最高的一隻雁。
未有片刻停留,白狼馱着雲遲朝雁落之處疾馳。
眼看落雁近在眼前,雲遲心中十分歡喜,不禁想起今日婚禮的另一位主角——星石。
‘該如何向他解釋短短半月不見,就多了一個蕭關逢呢?
哎,沒想到我雲遲有一天也會成為政治聯姻的對象,這感覺——
其實還不錯。’
雲遲還在思考星石能不能趕回來參加婚禮,眼前驟然一黑。
“少主,小心!”
元伍焦急地驅狼飛過峽谷,卻已經為時已晚。
砰!
砰砰!
……
大祭司兼族長雲夜明攜伏狼族眾長老祭祀趕到斷崖時,雲伍帶着七八個壯漢正在用隨身佩刀刨坑,而雲遲已經暈了過去。
“怎麼回事?”
自己正在接待飛鷹部落族長,一名隨雲遲獵雁的侍從神色慌張闖進王帳,說少主出事了,卻結結巴巴半天描述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
滿頭大汗的雲伍從坑底爬起來,單膝跪地,右手重重捶在胸口,顧不上碎發擋住眼睛。
“大祭司,少主正在獵雁,天上突然掉下巨鼎。”
扭頭看向被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巨鼎死死壓住,只剩腦袋露在外面的雲遲,元伍心疼萬分。
他看着雲遲長大,教她馴狼射箭、容她調皮搗蛋,早已將雲遲當成自己的半個孩子。
“都讓開。”
雲夜明語調哽咽、睫毛微顫,緩緩豎起右掌對準巨鼎,默念北野最古老的咒語。
身上騰起一陣微風,無數星點光斑從她掌心飄向巨鼎,形成巨大星光旋渦包裹巨鼎。
馭星術,萬象境,雲起。
“噗——”
巨鼎抬起不到半寸又重重落下,昏迷中的雲遲噴出一口鮮血灑在鼎沿。
眾人倏地睜大雙眼。
大祭司的雲起式已達到萬象巔峰境,山峰可移,怎會奈何不了一個爐鼎?
雲夜明黛眉微蹙,她的寶貝女兒半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留給她的時間不多。
“佈陣!”
十一位伏狼族長老祭祀加上雲夜明,盤膝圍坐巨鼎四周,雙手上下交錯抱元歸一,咒語音浪一層層盪開。
周身星河環繞,身形幾近透明、若隱若現,隱約有十二星宿神獸在體內閃現。
須臾之後,十二條星河在巨鼎上方縱橫交錯,星斑傾瀉而下,形成大網將巨鼎兜住,將巨鼎一點點抬起。
馭星術,萬象聯合,縱橫。
星光裹挾着雲遲身體緩慢朝外挪動。
突然,巨鼎再次落下,把雲遲胸部以下重新壓住。
祭祀們心力耗盡,嘴角滲出血絲,無力再施法。
雲夜明輕輕一躍到雲遲身邊蹲下,溫柔地撫摸雲遲臉龐,替她揩掉臉上的鮮血。
“阿……媽……”
聲音細如蚊蚋、氣若遊絲。
被巨鼎來回碾壓的雲遲,雖然雙眼緊閉,但腦子恢復一絲清明。
‘身體感覺不到痛,只有麻和脹。
呼吸好睏難,睜不開眼睛。
血液不斷流出,後背黏黏膩膩與白狼毛粘成一坨。
軀體已死,靈魂半死不活,意識接近消散。
前世嗝屁前就是這種感覺。
堂堂北野第一氏族少主,被一口鼎砸死,多多少少有點丟人。
該死的老天爺,就不能讓我死相好看點嗎?
前世婚禮前夜發現未婚夫出軌,買醉猝死。今世眼看今夜就要成婚,又嗝屁了。
我雲遲只想靜悄悄結個婚,靜悄悄上個床,靜悄悄生個娃,咋就那麼難。
血腥味里有阿媽的味道,有液體滴在臉上,臉也是麻的。
兩世為人,對不起爸爸媽媽,對不起阿媽,讓你們老無所依。’
“阿……媽,別……別哭……”
“小遲乖,阿媽……阿媽沒有哭,堅持住,堅持住女兒,阿媽在,阿媽一定會救你,堅持住,小遲。巫醫,巫醫!”
雲夜明雙手捧住雲遲臉頰,身體一抽一抽劇烈顫抖,心痛到無以復加。
“哇——”
“噗!”
在母女倆先後吐出一大口鮮血后,雲遲又昏了過去。
巫醫姍姍來遲,檢查完雲遲狀況后,無奈搖頭。
回天乏術!
雲遲最後一絲氣息從雲夜明指間溜走。
數百名伏狼族勇士單膝跪地,無不悲慟。
雲夜明一遍遍施法企圖移動巨鼎,面色蒼白,嘴角不斷流血,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帶她的女兒回家。
十一名長老祭祀也陸續加入施法大營……
許久之後。
一直冷眼旁觀的蕭關逢突然開口打破平靜。
“大祭司,據我觀察,這鼎不尋常,施諸其上法力越強,鼎越沉,只怕是南方人域修行者的煉丹爐。鼎內靈力極強,只聽主人召喚。不如換一種方法試試。”
在蕭關逢指揮下,祭祀們融化現場所有兵器,鍛造成一長一短兩根鐵棍,長的鐵棍足足一百多米。
伏狼族漢子按照蕭關逢所說把短棍橫放鼎下,長棍與短棍交叉垂直放置,一頭插入巨鼎花紋縫隙。
如此,一個簡單的槓桿裝置便做好了。
眾人在長棍另一頭同時使力朝一個方向推動,壯漢們的蠻力加上祭祀們的啟星之力,巨鼎終於緩緩移動。
腦子,在任何地方都是個好東西。
血肉模糊的身軀暴露在湛藍天空之下,給綠草如茵的草原蒙上血色。
“轉過身去!”
粗啞低沉的聲音帶着哭腔,元伍死死攥緊拳頭,血絲順着指縫溢出。
數百名伏狼族漢子快速背過身,飛鷹族人也在蕭關逢示意下轉過身。
雲夜明從元伍身邊走過,走到巨鼎砸出的深坑裏,顫抖着雙手,小心翼翼把雲遲摟進懷裏。
幸虧有白狼墊在身下,雲遲才免於化成一灘肉泥。
看着一瞬間彷彿老了幾十歲的雲夜明,元伍方知什麼叫後悔,如果不是自己提議來斷崖,少主也不會。
拳頭重重鎚向地面,半個拳頭陷進土裏,舌尖抵住上顎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巫醫,小遲還活着!”
抱着雲遲默默哭泣的雲夜明突然沖巫醫大喊。
巫醫、元伍和幾名祭祀長老三兩步圍攏過去。
數百名伏狼族人也是心中一喜,想轉過身看看雲遲又不敢,只能在心中祈禱少主平安。
“大祭司,少主筋骨寸斷,主要身體器官均已破裂,救不活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你們看,小遲的手指在動,她還活着,我的女兒還活着。
她很痛,她在叫阿媽,在叫阿媽救我。
我不能,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我的女兒死在我面前。”
巫醫抬手擦了擦眼角,別過頭去,不忍再看悲痛欲絕的雲夜明。
“不,不,一定還有辦法。
禁術,用禁術一定可以救她。”
雲夜明輕柔地放下雲遲,站起身來,劍指扶胸,心臟處立刻升起星斑,作勢要啟用伏狼族禁術。
“大祭司不可,禁術太過兇險,且少主心脈已斷,禁術也無用啊。”
二長老星月急忙上前抓住雲夜明的右手,微微搖頭,防止她繼續做傻事。
“心脈寸斷未必不能活。”
蕭關逢在聽到雲夜明提到禁術時,眼中閃過一絲犀利,然後淡淡開口:
“關逢有一法可保雲少主三日不死,但我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