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末代夜郎王之死(下)
夜郎王迷惑地抬頭去看太守。
說時遲那時快。太守陳立一閃身,就伸出左手扭住夜郎王兩手,同時右手抓起那把精緻的尖刀,抵住夜郎王心口。
夜郎王興本能地掙扎着,說,開什麼玩笑,快放手呀。放手!
夜郎王的八位侍衛,聽見響動,立即拔劍在手,逼將進來。
太守陳立目光如炬,盯住夜郎王的八位侍衛,低喝道,都不許動!誰再上前一步,本官立即殺了夜郎王!
夜郎王出於好漢不吃眼前虧的考慮,對侍衛說,你們,退下。
見此突變,舞場中的姣美姑娘,尖叫着四散奔逃。
太守陳立冷峻地命令夜郎王,老實點,不許動,不然,本官叫你立即嘗嘗這把尖刀刺進心臟的滋味!
夜郎王興喝下肚子的美酒,此刻,都變作冷汗,冒將出來。他感到那把尖刀緊緊抵住心口,感到一種來自金屬的寒氣逼進體內,令他顫抖不止。在死亡的巨大威脅面前,身為楚哪蒙祖摩,他也不能免俗,像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全身篩糠似的顫抖不止。
不過,夜郎王興不相信這個太守,真的會刺殺自己。夜郎王興認為,太守如此,無非是為了強迫自己答應廢除祖摩制度而已。換一個角度來看,自己身為大漢天子所封的夜郎王,一個太守,難道還敢擅自斬殺天子所封之王嗎。
這樣想着,夜郎王稍微平靜一下自己,內心膽怯,外示強大,說,陳太守,你就不怕老夫,到成帝面前參你一本嗎。
太守陳立說,少廢話,老實聽本官吩咐,否則,本官立即挖出你的心臟。走!
夜郎王興說,去哪兒。
太守陳立說,外面廣場。
夜郎王興哈哈大笑,說,陳太守,外面廣場,駐紮老夫帶來的人馬八千八!去廣場,你不是自投羅網嗎。
太守陳立說,你別以為雞蛋,照樣在雞窩中。那些人馬,此刻,難道,還聽你指揮嗎。不信,咱們試試。
夜郎王興說,哼!試試就試試。
於是乎,太守陳立押着夜郎王興,一步一步,從青銅之韻酒樓走出來,徑直走到祭祀廣場前面的平台上。
眾所周知,那個平台,乃是供布摩進行教化宣示之用。當然,如果楚哪蒙祖摩到此,那個平台,也是供祖摩當眾發號施令之用。而此時,那個平台,竟然成為太守陳立,當眾審判夜郎王興的地方!
夜郎王興帶來的人馬八千八,以及且同亭城內居民,人山人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個小小的平台之上。這個平台上,只有兩個人,一把尖刀,寒光閃閃。
太守陳立高聲說,且同亭的父老鄉親們,楚哪蒙將士們,吾乃新任牂牁太守陳立。我身邊這位仁兄,想必,就不用我介紹了吧,他是夜郎王興,楚哪蒙國第二十七代祖摩是也。諸位,今天,你們已經看到,我把夜郎王興押解到此,原因何在?
太守陳立瀟洒地將手中尖刀高高拋起,然後,穩穩接住,重新抵住夜郎王心口。
人馬八千八發出威脅的呼嘯。
觀眾發出困惑的呼嘯。
太守陳立接著說,諸位,此前,大漢天子派中郎將唐蒙,前往西南古夷夜郎國之境,開驛道,設郵亭,揚大漢天子之天威與恩澤,設牂牁郡,置漢陽縣。如此等等。然而,如今,夜郎王興頑固不化一意孤行,視大漢天子之郡縣制度為糞土,抱殘守缺因循守舊,仍然執行腐朽殘酷的祖摩制度。
說著,太守陳立瀟洒地將手中尖刀高高拋起,然後,穩穩接住,重新抵住夜郎王心口。
人馬八千八發出威脅的呼嘯。
觀眾發出困惑的呼嘯。
太守陳立接著說,諸位,如今,夜郎王興與鉤町王禹、漏卧侯俞三雄爭霸西南古夷之地。夜郎王興的陰謀,是吞併鉤町、漏卧之後,稱霸西南古夷之地,並實施分裂割據,妄圖脫離中原大漢王朝之統治。此乃倒行逆施之舉,此乃冒天下之大不韙之行。我作為牂牁太守,必須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遏制夜郎王興這種陰謀得逞!
說著,太守陳立瀟洒地將手中尖刀高高拋起,然後,穩穩接住,重新抵住夜郎王心口。
人馬八千八發出威脅的呼嘯。
觀眾發出困惑的呼嘯。
太守陳立接著說,諸位,今夜,本官在此,當眾審判夜郎王興,其用意,就是讓大家明白,本官乃是替大漢天子執法,替天行道!本官認為,夜郎王興,已經對大漢天子,犯下叛逆之罪!其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
說著,太守陳立瀟洒地將手中尖刀高高拋起,然後,穩穩接住,重新抵住夜郎王心口。
人馬八千八發出威脅的呼嘯。
觀眾發出困惑的呼嘯。
在牂牁太守陳立當眾審判夜郎王興的過程中,夜郎王興只是無力地瞪着充血的眼睛。因為,在走出青銅之韻酒樓的時候,一位太守侍衛點擊一下夜郎王興的某個穴位,令其喪失說話功能。
當太守陳立審判完畢,宣佈判處夜郎王興死刑,立即執行。
於是,人馬八千八和觀眾們看到,太守陳立的右手輕輕一按,那把尖刀,就只剩小小的柄露在夜郎王興的胸部。
一顫。
一顫。
彷彿一個冰冷的感嘆號。
這個感嘆號,意味着楚哪蒙國,歷經二十七代祖摩之後,氣數已盡,實在是千年一嘆。
這時,廣場四周,鼓聲震天動地而來。
兩支旗幟鮮明刀槍林立如森林的人馬,浩浩蕩蕩,擂鼓進入廣場。
鉤町王禹、漏卧侯俞率領大軍來到。
太守陳立穩穩地站在平台上。
鉤町王禹、漏卧侯俞面帶微笑,走上平台,拱手作禮,齊聲說,太守,按照你的安排,一切正常進行。
太守陳立說,盡量說服,讓夜郎人馬投誠,盡量減少人員傷亡。
鉤町王禹說,可樂洛姆首席摩叩、夜郎王興之岳父翁指,以及一幫頑固不化者,包括夜郎王興的兒子邪務,他們,已經率領部分殘兵敗將,逃奔翁指老家方向而去。
太守陳立說,這個無妨。一群流寇,難道還能興風作浪嗎。
鉤町王禹、漏卧侯俞說,太守很高明,隻身一個人,除掉夜郎王!
太守陳立哈哈大笑,說,哎,這個,要是沒有二位弟兄作為堅強後盾,此時此刻,陳立也許被人馬八千八吶喊着追殺呢。
鉤町王禹、漏卧侯俞說,怎麼會呀。太守來到夜郎之境,連下幾步妙棋,出奇制勝,功不可沒。特別是敢入虎穴、生擒虎王,真是瀟洒之至。
廣場上,夜郎王帶來的人馬八千八,除極少數夜郎王興的心腹死黨趁亂潰逃外,其餘全部投誠,歸在太守陳立旗下。
至此,西南古夷之地,持續多年的夜郎與鉤町、漏卧三國爭霸之戰,宣佈結束。
原來,鉤町王禹、漏卧侯俞在接到太守陳立的諭函之後,即回信,表示願意投在太守陳立旗下,歸順大漢王朝。三人共謀,取得誅殺夜郎王興、收編夜郎大軍的不俗戰果。
當夜,鉤町王禹、漏卧侯俞主動輸納粟米千斛,並殺牛宰羊,慰勞太守陳立的人馬八十八,共同慶祝勝利。
且同亭城中廣場,成為歡樂的海洋。
卻說可樂洛姆首席摩叩夜郎王興之岳父翁指、夜郎王興之子邪務等人奪路而逃策馬狂奔,卻不敢回到可樂洛姆,而是逃往翁指的老家谷姆野。因為,只有在那裏,翁指才能憑藉自己昔日的威信,聚集起足夠的人馬,捲土重來,以期剿滅太守陳立,恢復楚哪蒙祖摩制度。
翁指、邪務等人率領殘部,徑直來到翁指的老家谷姆野。這一帶,雖為眾多小邑,但是人煙稠密,地勢險要,亂煙古木,原始箐林,足以聚眾起事。翁指、邪務晝夜在谷姆野僻遠小邑山寨之間進行大串連活動,用威脅與利誘的兩種手法,不久就成功聚集二十二邑之人馬,盤踞谷姆野主峰九龍山,俗稱大韭菜坪。
按照翁指採取的戰略,他們建立大韭菜坪根據地,退可守,進可攻,目標是以大韭菜坪為核心,不斷壯大隊伍,兵鋒直指可樂洛姆,最終攻下可樂洛姆,扶持邪務坐上楚哪蒙祖摩寶座。
牂牁太守陳立對翁指等人在谷姆野一帶的大串連活動極其重視。這個意思就是說,陳立絕對不輕視翁指等人,在向朝庭稟報自己誅殺夜郎王興、鉤町漏卧均臣服朝庭以及翁指等人盤踞大韭菜坪企圖死灰復燃的同時,加緊召集當地諸夷人馬,進行短期集訓,即投入戰鬥。陳立在夜郎之境召集本地人馬為兵,這與以前漢官召集巴蜀人馬前往夜郎作戰,完全不同。巴蜀人馬遠道而來,地勢不熟,水土不服,疲病交加,戰鬥力大大削弱。
由於兵員數量有限,陳立只得派都尉萬年等率先鋒人馬,前往大韭菜坪進攻翁指,而自己在後方繼續召集兵員,待數量充足之後,再開赴戰場,以為後援部隊。
正是秋涼季節。大韭菜坪上,一望無際的野生韭菜花如夢似幻,無比驚艷,無比絢爛。而晨昏之際,大霧瀰漫,罡風強勁,山峰之間,雲霧如萬馬奔騰,驚心動魄。
都尉萬年與長史等頭目對大韭菜坪缺乏客觀的認識,以為那只是一座高山,只是一座高山由眾多山峰護衛而已。他們分兵兩路,從兩個方向,挺進大韭菜坪群峰,採取分進合圍之戰術,先擺平大韭菜坪主峰外圍,再會戰大韭菜坪主峰,企圖畢其功於一役,一舉消滅翁指的人馬。
從軍事策略理論上來說,都尉萬年針對翁指的人馬佈局情況,而採取的分進合圍戰術,是無可非議完全正確的。然而,大韭菜坪山間,乃是原始箐林與亂煙古木掩映的山寨並存,茫茫大霧與詭異莫測神出鬼沒的流雲交錯,懸崖絕壁與時斷時連如藤蔓蜿蜒的羊腸小道縱橫。於是乎,在大韭菜坪鬼斧神工的自然傑作之間,都尉萬年的兩路人馬,如兩滴微不足道的水,滴進一個巨大的山塘,頓時無影無蹤。
而且,令都尉萬年感到極其惱怒的是,他的兩路人馬,根本就沒有真正與翁指的人馬正面對陣。因為,翁指採取的是游擊戰術,他們這裏一群,那裏一夥,以大霧流云為掩護,以絕壁小道為交通,在群山之間,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出其不意,突如其來,迅速給予都尉萬年的人馬一次痛擊,立即消失在大霧流雲深處。
幸好,有當地夷兵帶路,都尉萬年的人馬沒有在大韭菜坪群山之間迷路,他們成功地從兩個方向挺進大韭菜坪,而且,在一路不斷遭受打擊損失不少兵員之後,仍然成功在大韭菜坪主峰會師。不過,這次會師,毫無軍事意義可言。按照都尉萬年先前得到的情報,翁指的主力部隊駐紮在大韭菜坪主峰。然而,事實上,當都尉萬年的兩路兵馬會師大韭菜坪主峰,他們除了面對一望無際的野生韭菜花之外,並沒有看到一個翁指的人馬。雖然在茂盛的韭菜花與刺竹林之中,有許多痕迹,比如,草叢中堆積的柴禾,篝火熄滅之後黑乎乎的灰燼,打碎的陶罐,新鮮的大便,等等,表明不久之前,這裏曾經駐紮過大量人馬,但是,人,活生生的人,翁指的人,一個,也他媽的沒有哇。
都尉萬年對長史說,這個仗,怎麼打?不是我們不出擊,而是人家跟本就老王不會面。
長史說,將此軍情火速稟報太守,我們,只需按太守之命行事即可。
都尉萬年只得下令,全體人馬在大韭菜坪主峰駐紮待命。白天,都尉萬年帶領人馬在附近山間進行掃蕩,卻總是被翁指反掃蕩,損兵折將。夜晚,大霧封山,都尉萬年只得在陣營多燃篝火,只求自保,哪敢出擊,反而陷入翁指的包圍之中。
都尉萬年站在韭菜花叢中,面對眼前萬丈深淵中瀰漫流轉的大霧,氣急敗壞地吼道,翁指,你這隻狡猾的狐狸,是個男人,就出來與我大戰三百回合呀!
懸崖絕壁與萬丈深淵之間,回蕩着都尉萬年狂怒的吶喊。
這時,都尉萬年接到太守陳立的命令,全體人馬退回大韭菜坪山下駐紮,建立前營,對翁指的人馬形成包圍之勢。
都尉萬年對長史說,這些日子,我們跟翁指在大韭菜坪山間捉迷藏,白白損失不少人馬,半點戰果也沒有,實屬無誇。
長史說,相信太守,他老哥子一定會有破敵之策。
果然,太守陳立很快就率大部人馬抵達大韭菜坪,建立后營,與都尉萬年的前營相互呼應,形成對大韭菜坪的雙重包圍。
陳立到前營巡視,站在大韭菜坪山下,眺望山峰之上,霧海茫茫,說,哼,翁指,你想跟本官玩捉迷藏的游擊戰,本官有夜郎王興現成的四個字對付你。
都尉萬年說,太守,哪四個字。
陳立說,此乃夜郎王興對我的諭函所回答的四個字:恕不從命。今天,我就用這四個字,來對付夜郎王興的岳父大人。
都尉萬年說,此話怎講。
陳立哈哈大笑,說,翁指在大韭菜坪山上,游而不擊,本官在大韭菜坪山下,圍而不擊!大韭菜坪,與世獨立,我們斷其糧道,翁指二十二邑人馬,不可能每天觀賞韭菜花就能填飽肚子。
都尉萬年說,太守此招,高明!先前,我就怎麼想不到這招呢。
長史說,兄弟,要是你先前就想得到這招,你還不當太守啦。
眾人大笑。
陳立說,從現在開始,翁指二十二邑人馬,日夜在大韭菜坪觀賞盛開的韭菜花,而我們,堅壁清野,在此奉陪!
都尉萬年說,請太守放心,萬年堅決在此奉陪,不讓哪怕一隻蚊子偷偷運糧到大韭菜坪山上。
眾人大笑。
陳立回到后營,每日只操練人馬,排隊佈陣,射箭劍擊,騎馬衝鋒,倒將半路出家的兵馬操練得有模有樣。
都尉萬年,十分盡職,不論晝夜,親自帶領人馬,將進出大韭菜坪所有通道,全部封鎖。為防止士兵因醉酒而導致翁指人馬偷偷下山運輸糧食的情況,萬年還下達禁酒軍令,不論晝夜,全體將士,一律禁止飲酒。可是,古夷之地,民風尚酒,禁止兵員飲酒,這難免令兵員怨聲載道。出於撫慰兵員穩定軍心之目的,萬年當眾承諾,待擺平翁指二十二邑人馬,我們大慶三天三夜,美酒管飽。兵員這才稍安勿躁。雖然純屬望梅止渴畫餅充饑,但也馬馬虎虎差強人意。
十天半月之後,陳立再到前營巡視,根據都尉萬年派出的哨馬打探,大韭菜坪山上,翁指二十二邑人馬,並沒有出現陳立預料因斷糧而孤注一擲衝下山來的情況。
陳立狐疑地眺望着大韭菜坪山上,命令哨馬,繼續打探,翁指二十二邑人馬,用什麼填飽肚子。
哨馬打探之後回報,大韭菜坪山上,翁指二十二邑人馬駐紮之處,一日三餐,炊煙裊裊,有肉有谷,糧草充足,人歡馬叫。
事實上,在大韭菜坪山間,翁指人馬有兩個途徑可以運輸糧食。他們選擇都尉萬年的人馬沒有設哨卡的地方,從懸崖絕壁之上,用藤子搓成又粗又長的繩索,做成繩梯,上下自如。此其一。其二,大韭菜坪山上,有溶洞暗道,曲徑通幽,可以繞過都尉萬年的人馬,到達外面的世界,籌集糧草,運輸到大韭菜坪山上。這些道兒,不要說都尉萬年,連太守陳立,也始料不及。這不是因為陳立謀划有問題,而是因為陳立不熟悉古夷之地的具體情況。
於是,陳立圍而不擊之戰術,宣告破產。
陳立在大韭菜坪山下前營大帳之內,召集萬年等將士,商議破敵之策。
眾人議論紛紛,有的主張放火燒山,有的主張正面強攻佔領大韭菜坪主峰,有的主張到山上多設陷阱,與翁指打長時間的游擊戰。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陳立不動聲色,聽大家討論。最後,眾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陳立身上。
於是,陳立沉吟道,你們所說的,有一定道理。不過我看哪,這大韭菜坪,它很不簡單,為何如此說,它地形複雜,群山層層疊,道路又艱險。憑我們人馬,想闖進山中,而有所斬獲,那很不可能。既然如此呢,我想了又想,使個反間計,看看成不成。
待陳立細述這個反間計之後,眾人大笑,紛紛稱讚,說,一個摩史,竟然可以憑三寸不爛之舌,擺平二十二邑人馬,高!
這是深秋一個晴朗的日子。大韭菜坪主峰之上,漫山遍野的韭菜花,基本凋謝。不過,茂盛的野草與刺竹林,依然保持瘋長的姿態。碧空如洗,萬里無雲。長風浩蕩,雄鷹高飛。
中午時分,一個頭戴寬沿篾帽,身穿黑色長衫子的男人,面色蒼白,精瘦,五十來歲模樣,沿一條穿行在灌木叢中時斷時續的羊腸小道,走向大韭菜坪主峰對面的轎子山。
轎子山之走勢地形,勘輿家謂之獅子戴銅鈴。此地流傳一古語,韭菜坪呀韭菜坪,有個獅子戴銅鈴,誰人識得破玄機,早馱黃金晚馱銀。此話,是說大韭菜坪轎子山中,有玄機暗道,直通山腹,而山腹之內,有金礦銀礦。
精瘦男人來到轎子山山腰,並不忙於趕路,坐在路邊草叢中,掏出苦蕎粑,就着牛皮囊中的燒酒,吃喝起來。不遠處,草坡間,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伙放牧一群羊。小伙看見精瘦男人,機警地走過來,說,這位叔叔呀,你好大膽子,這大韭菜坪,如今在打仗,你還敢來逛。精瘦男人說,小伙,你膽子比我還大嘛,既然兵荒馬亂,你還敢上山放羊。小伙說,呃,山上這大王,我是認識的。精瘦男人說,小伙,我且問你,為什麼上山放羊。小伙振振有詞地說,上山放羊,是為了掙錢。精瘦男人說,掙錢做什麼。小伙說,掙錢是為了娶媳婦。精瘦男人說,娶媳婦為了做什麼。小伙說,娶媳婦是為了生娃兒。精瘦男人說,生娃兒做什麼。小伙說,生娃兒是為了上山放羊。精瘦男人說,為什麼上山放羊。小伙說,為了掙錢……
當小伙發覺,這個精瘦男人是在耍人時,就惱怒地瞪着精瘦男人,說,我不跟你說,你一定是個有知識的摩史,拿我們不識字的人尋開心。精瘦男人哈哈大笑,把牛皮酒囊遞給小伙,說,止朵!小伙一見牛皮酒囊,就兩眼放光,接過來咕嘟咕嘟就是幾大口。精瘦男人說,小伙,你剛才說,你認識這山上的大王。小伙高深莫測地說,豈止認識。精瘦男人說,我問你,這山上大王,他是何許人也。小伙說,叔叔,看在你請我喝酒的份上,我就告訴你,這山上大王,他不是別人,是邪務大王!
精瘦男人說,小伙,你帶我去見邪務大王,今天晚上,我請你喝酒吃肉行嗎。
小伙高興地說,那安逸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