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雄爭霸與太守審案(下)

第十八章 三雄爭霸與太守審案(下)

黃寨老有恃無恐,說,啟稟太守,我不是搶原告的孫女兒,而是按照楚哪蒙二十條成文法規之第六條,在本寨依法物色漂亮姑娘,準備過兩個月,到十月初一那天,依法獻給楚哪蒙祖摩莫雅邪,也就是漢語所謂的夜郎王興!請問牂牁太守,本寨老依法辦事,何罪之有?

陳立不動聲色地說,原告,你的孫女,現在何處,請她出來對質。

老者即轉身招手,一個臉蛋漂亮身材高挑的姑娘從人群中走出來。

觀眾一看,唉呀,這個姑娘,懷身大肚,最多再過兩個月,就要生娃娃了嘛。

陳立說,原告,本官問你,按照楚哪蒙法規,可以把一個孕婦,獻給祖摩嗎。

黃寨老的額顱立即冒出豆大的漢珠子。黃寨老沒有注意到,他搶來的三兒媳婦竟然也來到現場。這下子,就不好自圓其說也。

黃寨老說,這個這個,是這樣子的,這個這個,這個姑娘,本寨老不打算獻給祖摩的,獻給祖摩的是另外一個,啊,是另外一個姑娘呀。

陳立說,原告,如果這個姑娘你不打算獻給祖摩,那麼,你就犯霸佔民女之罪。如果這個姑娘你打算獻給祖摩,那麼,把一個孕婦獻給祖摩,你就犯欺君之罪。總之,不管你是否把這個姑娘獻給祖摩,你都犯死罪。現在,我們來問這個姑娘一個問題。

姑娘抹着眼淚,說,大人,請大人給貧女作主啊。

陳立說,姑娘,你不要怕,請你回答本官,當時,黃寨老把你請到他家時,是說把你獻給祖摩呢,還是說,讓你當他三兒子的媳婦。

姑娘說,回大人,當時,黃寨老把我搶到他家,我爺爺追出來,要讓我回家。黃寨老大聲說,這個姑娘,是要獻給祖摩的,我先調教調教。這樣,我爺爺就眼睜睜看着我被黃寨老搶走……

陳立說,有請被告之三兒子。

從吏迅速把黃寨老的三兒子請到現場。

陳立說,被告,事實已清,你是準備將這個姑娘獻給祖摩的。而獻給祖摩的姑娘,你的三兒子竟然也敢動。你,你的三兒子,一齊犯下欺君之罪。

黃寨老沮喪地說,請大人開恩,我另選一個姑娘,獻給祖摩不成嗎。這個姑娘,已經是我的三兒媳婦,清官難斷家務案嘛,我自己一家人的事,還請大人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定有重酬。啊。定有重酬。

陳立低沉地說,豈有此理,法堂之上,公然行賄。廢話不說。茲本官宣判如下:被告及其三子犯強佔民女之罪,同時還犯欺君之罪,數罪併罰,當處死也。驗明正身,立即執行。

黃寨老一下子癱軟在地,叫道,大人饒命呀……

陳立說,來人,將被告及其三子,拉下去,斬首。

從吏將黃寨老及其三子押赴法場。

黃寨老絕望地叫道,楚哪蒙祖摩,你老人家趕快回來吧,你看哪,你的子民,被外來漢官欺負成這個樣子啊……

觀眾嘩然。

這時,一個手持拐杖五十來歲的漢子走到原木平台前,向牂牁太守一揖到底,說,請太守大人給小人作主。小人是蜀郡能沽洛姆人氏,姓卓名文武,十年前,小人隨親友來到可樂洛姆,憑藉小人多年的積蓄,在可樂洛姆街頭租房開辦綢庄,做絲綢生意。可是,唉。

陳立說,原告,你別害怕,慢慢說來。

卓文武說,是,太守大人。小人在可樂洛姆做絲綢生意,掙的完全是血漢錢。小人起早貪黑,從能沽洛姆把絲綢販運到可樂洛姆,歷經千山萬水,一路上人困馬乏日晒雨淋,有時還要遭受強盜搶劫,冒着生命危險啊……小人掙點錢,確實不容易哪。

陳立說,原告,請你明說,誰是被告,事由是什麼就可以。

卓文武說,是,太守大人。小人在可樂洛姆做絲綢生意十年,確實也掙到一點錢。所以,半年前,因小人房東張三無後,張三想把住房賣掉,小人就與張三討價還價,最後,雙方達成協議,寫下房屋買賣契約,小人如數付錢。本來,此事到此為止好事一樁。誰承想,有一天,一個少婦,牽着一個三歲小兒,來到小人的綢庄,聲稱,那個三歲小兒乃是張三之子,此房應該歸張三之子。小人當即請來張三對質,張三說,他確實在可樂洛姆宜春別院之中,按照院長的安排,與這位少婦有過幾次接觸,至於那三歲小兒,到底是誰的娃兒,他無法判定。

陳立說,原告,你直接說案由罷。

卓文武說,是,太守大人。少婦要求小人,把買房屋之款額,轉給她,作為房租。否則,勒令小人立即搬出此房。還聲稱,此房不賣,原房屋買賣契約作廢。小人已經付給張三房款,不可能再付一次給少婦。少婦就喊來一幫地痞,對小人的綢庄實施打砸搶。小人被打得鼻青臉腫,左腿骨折,在床上卧着醫治四個月,如今,才可以勉強行走。

陳立說,原告,此事,你是否向可樂洛姆摩叩狀告過。

卓文武說,已狀告過。摩叩宣判,說戰爭年代,男人可以有一個以上的妻子,還說女人生兒子,獎給大牛一頭,田土三塊。此少婦如今,生一個兒子,應當給予褒獎。又說,小人腰纏萬貫,再付一次房款,就當是給予少婦的褒獎。哎呀,太守大人,小人十年的積蓄,就這樣,給少婦巧取豪奪。氣死我也。卻只能搬石頭打天。

從吏迅速將張三、少婦以及那三歲小兒,包括宜春別院院長等涉案人員,全部請到現場。陳立讓原告將案情重新訴說一次。

然後,陳立說,諸位,原告所述案情,大家清楚嗎。

張三、少婦、宜春別院院長等人異口同聲地說,太守大人,清楚了。

陳立說,好,諸位,本官認為,此案之關鍵,在於判斷這個三歲小兒,是否是張三之子。

張三等人說,太守很英明。請太守明斷。

陳立說,本官自然會明斷是非。來人哪。尖刀侍候。青銅盆侍候。

從吏取來尖刀與青銅盆。

陳立起身,手持尖刀,徑直走到三歲小兒面前,一把撕開三歲小兒的衣服,大聲說,諸位,本官開始判斷此小兒是不是張三的親生兒子。

小兒被嚇得哇哇大哭。

張三等人說,太守大人,怎麼判斷。

陳立大聲說,此乃上古親子鑒定秘法。此法,我的祖先親自傳下來,傳男不傳女。此法,非常簡單。我把此小兒的心子挖出來,將其心血滴落在這個青銅盆中,再把張三的右手食指割開,將其食指之血,也滴入青銅盆中。請大家到時候注意看清楚,如果此小兒是張三的親子,那麼,張三的食指血滴落盆中時,就會完全融合在小兒的心血之中,無法區別心血與指血。反之,如果此小兒不是張三的親子,那麼,張三的食指血滴落盆中時,就會飄浮在小兒的心血之中,並且迅速結塊,與小兒的心血涇渭分明。

說著,陳立虛張聲勢地擼起袖子,還一本正經地往尖刀上吹吹氣,意思是試試它的鋒利程度。

然後,陳立左手一把揪過三歲小兒,右手握住尖刀,高高舉起,就要往小兒的胸部劃下去。

小兒被嚇得哇哇大哭。

觀眾無不屏息。

突然,一個蓬頭垢面的伙子,旋風一般衝過來,大喊,刀下留人!

這個伙子從陳立手中一把搶過三歲小兒,氣喘吁吁地嚷道,太守大人,這是我的兒子……

陳立面無表情地說,何以見得。

伙子說,太守大人,是這樣的。這個少婦,正是我的媳婦,這個三歲小兒,也正是我的小兒。因為,我在可樂洛姆賭錢,輸得太慘,無法還賬……也罷,家醜本來不可外揚,也罷,為了保住兒子,我就直說吧。太守大人,為了還賬,我的媳婦,就到宜春別院掙錢。有一天,張三到宜春別院,閑聊賣房之事,我的媳婦回家后對我閑聊,我就認為是發財機會,想敲一下竹杠。其餘的,大家都知道。就是這麼回事。

陳立說,既然如此,三歲小兒自然沒事。但是,本官判你夫妻倆,立即歸還原告之房款,原告與張三之買賣房屋契約有效。至於你聚眾毆打原告,本官判你賠償原告醫藥費、膳食費和誤工費。還有綢庄損失費。此四費具體數額,由原告核算之後,再據實交付。

伙子沮喪地說,遵命,太守大人。我真是偷雞不成,倒虧一把米。

卓文武感動得淚流滿面,說,太守大人,你真是青天大老爺啊!真是太感謝太守大人啦。

陳立說,不用謝,這是本官應該做的。

觀眾之中,一個來自能沽洛姆的墨客騷人感嘆道,好在世間總有月光開道,故此,雖然荊天棘地,也不枉此行矣。

於是乎,自此開始,觀眾之中,凡是有不平之事者,爭先恐後紛紛擠到原木平台前,向漢官牂牁太守傾倒心中苦水。陳立果然不負眾望,每一樁案件,他都認真摸清案情,給予公正判決,讓原告與被告心服口服,讓可樂洛姆廣場的觀眾拍手稱快。在告狀者的行列中,蜀郡、滇國、中原等外來客商佔比極高,他們都不同程度受到可樂洛姆本地富豪或者地痞的打壓欺凌,現在都希望通過漢官牂牁太守之手,伸張正義。

入夜之後,人們在廣場上燒起篝火,圍着陳立的告狀者誰也不想休息,陳立也就不能休息,通宵達旦審案子。

可樂洛姆祭祀廣場通宵達旦燈火輝煌人山人海,這種盛況,只有楚哪蒙祖摩舉行盛大祭祀與慶祝活動時才會出現。而今,一位外來漢官牂牁太守在此審案,竟然也出現這種盛況,這在可樂洛姆歷史上絕對是空前的。萬人空巷,齊聚廣場。

陳立在可樂洛姆祭祀廣場晝夜審案,數日之後,信使來報。陳立說,夜郎王興,他對諭函,作何回答。信使說,他只回答四個字。陳立微笑道,這位老兄,惜墨如金。信使說,夜郎王興回答:恕不從命。陳立冷笑道,如此態度,意料之中,頑固不化,夜郎自大。信使說,夜郎王興在前線取得勝利,如今已率領大軍,直殺且同亭。陳立說,好,很好,非常好。

陳立起身,對原木平台下面的觀眾說,鄉親們,本官今有其它要緊公務在身,審案之事,暫緩時日,待本官返回可樂洛姆,再繼續審案。請大家相信,本官絕無戲言。

觀眾們意猶未盡逐漸散去。

陳立對一個心腹從吏說,立即調集人馬,作好巡視準備。

從吏苦笑道,太守大人,我們隨時可以出發,反正就這幾十號人馬,非常機動靈活。

陳立一愣,也笑起來,說,噢,我真是夜郎自大,還以為手中掌握千軍萬馬呢。也罷,傳令下去,弟兄們飽餐一頓,然後出發,火速直奔且同亭。

從吏說,沿路各縣,暫不巡視么。

陳立說,此次巡視,專門針對夜郎王興,這個才是牛鼻子。

從吏憂心忡忡地說,夜郎王興,如今率領千軍萬馬在前線作戰,我們這幾十號人馬,敢去碰他老兄么。太守大人,我擔心還沒有巡視他,我們區區幾十號人馬,就被他給巡視也。巡視夜郎王興,絕對沒有在可樂洛姆審案這麼容易。

陳立說,你下過圍棋嗎。

從吏說,茶餘飯後,經常消遣。

陳立說,這就對了。對方哪怕做活一大片,而我,只需區區幾顆子兒,就能扭轉乾坤,這才是圍棋高手的境界。

從吏說,太守,兄弟感覺,你到夜郎地界走馬上任以來,竟也入鄉隨俗。

陳立說,什麼意思。

從吏說,夜郎自大唄。

陳立一掌拍在從吏肩膀上,笑道,夜郎自大有什麼不好,連司馬遷老哥子也承認,西南夷君長國有十來個,夜郎最大嘛。

從吏說,不過,太守,我們還有一個問題。

陳立說,什麼問題。

從吏說,太守忘記嗎,你差人送往京城的密信,皇上聖旨還沒有到來,在如何對待夜郎這個大是大非問題上,我們擅自作為,輕舉妄動,恐怕不太合適罷。

陳立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們先到且同亭,見機行事。哈哈,太守我掐指一算,逢凶化吉,萬事大吉。

從吏說,好吧,弟兄們都夜郎自大一次,跟隨太守前往且同亭,瀟洒走一回。

陳立率領幾十號人馬,風餐露宿馬不停蹄,直奔且同亭而來。

話說夜郎王興毫無懸念收復且同亭,大軍駐紮在城外五十里之地,與鉤町、漏卧聯軍對陣。

忽一日,斥侯來報,新任牂牁太守陳立率幾十號人馬,接近且同亭。

夜郎王興面色一沉,說,又是他,這個傢伙,他來幹什麼。戰爭重地,閑人免進。

在座的翁指鄙夷地說,哼,一個什麼太守,莫名其妙,竟然對我們楚哪蒙指手劃腳,真是夜郎自大。

夜郎王興說,岳父大人,待我們擺平鉤町、漏卧這兩個勁敵,整個西南夷,所有君長國邑,全部臣服我楚哪蒙,整個西南夷就是一個完整的大夜郎國聯盟。那時,我們就有足夠力量,與漢天子分庭抗禮,清除其郡縣之制,攆走所有漢官,實行百分之百祖摩制度,重振祖先雄風。

翁指說,如此最好。這個什麼陳立,如何處置。

夜郎王興不屑地說,幾十號人馬,也配來指手劃腳。不用管他。繼續喝酒。

然而,第二天,夜郎王興接到牂牁太守陳立的親筆函。布摩念之。其意是太守巡視各縣已至且同亭地界,名為邀請興到且同亭城內青銅之韻酒樓小酌,實為以漢官牂牁太守身份召見興,真是恬不知恥夜郎自大。

布摩念完陳立的親筆函。

夜郎王興從布摩手中一把搶過那張紙,三兩下撕碎,擲於地上,說,這個傢伙,以為他在且同亭城內擺下鴻門宴,老夫就不敢前去赴宴嗎。哼,我偏要去走一趟,看他幾十號人馬,如何巡視老夫。

夜郎王興問信使,你們太守,此次帶來多少人馬。

信使尷尬地說,不多也不少,人馬八十八。

夜郎王興說,你先回去,稟報太守,老夫隨後就來赴宴。

信使灰溜溜離去。

夜郎王興說,陳立帶來人馬八十八,好,老夫也不多帶人馬,老夫也不以大欺小,就帶人馬八千八,前去赴宴!傳令:在本祖摩衛隊和常備軍中,挑選人馬八千八,跟隨本祖摩前往且同亭城內青銅之韻酒樓赴宴。

夜郎王興望一眼翁指,說,岳父大人,你就不要去且同亭了,在此壓陣最好。

翁指說,你放心前去,此處一切有我處置。不就是帶領人馬八千八,去且同亭城內喝一頓燒酒嗎。

一位摩叩說,至尊的祖摩,微臣有一個建議。

夜郎王興說,但說無妨。

摩叩說,祖摩可得傳令人馬八千八,到且同亭之後,不要喝醉燒酒。

夜郎王興說,原因何在。

摩叩說,楚哪蒙人馬八千八,要是醉酒,微臣擔心,他們一不小心,就把牂牁太守的人馬八十八,給踩扁啦。如此一來,江湖上恐怕會說,楚哪蒙祖摩以大欺小嘛。果真這樣,有損祖摩清譽。

夜郎王興哈哈大笑,模仿漢天子語氣說,諸位愛卿,盡請放心,寡人一定小心謹慎,保全太守之人馬,毫髮不損也。

然而,翁指對夜郎王興以目示意,並用手掌做一個斬首動作,低聲說,找個理由,趁此時機,除掉此人。

夜郎王興大大咧咧地笑着,說,寡人明白。砍掉大樹子,免得老鴉叫。

眾摩叩大笑。

雖然城外五十里處,夜郎大軍與鉤町、漏卧聯軍劍拔弩張嚴陣以待,但是,且同亭城內,照樣熱鬧非常。此地乃是通衢大道,南來北往客商如雲,各色店鋪林立,一派燈紅酒綠繁華景象。

在城中心祭祀廣場左側,著名的青銅之韻酒樓,宮殿式的高屋華宇,飛檐翹脊,燈籠與銅獸齊輝,酒旗和神幡飄揚,金碧輝煌,氣派非凡。

不過,這天晚上,青銅之韻酒樓掛出客滿紅牌,不接待任何過往客商。其原因,且同亭城內居民都知道,就是牂牁太守陳立在此宴請夜郎王興。這一餐酒宴,青銅之韻酒樓全體廚師與侍者高度緊張,因為,宴請方是漢天子派來的高官牂牁太守,赴宴方則是夜郎王興,一手遮天的楚哪蒙祖摩。攤上這種宴席,青銅之韻酒樓雖然不敢奢望收取任何費用,但是全體人員必須拿出看家本事,讓宴請方和赴宴方吃好喝好玩好,只有這樣,酒樓以後才會有好日子過。否則,人家隨便找個借口,酒樓就得關門大吉。

夜郎王興讓精銳人馬八千八在祭祀廣場縱橫排列,大張旗鼓,殺牛宰羊,屠馬割雞,以威懾太守之區區人馬八十八。

然後,夜郎王興帶領貼身侍衛數十人,器宇軒昂,到青銅之韻酒樓赴宴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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