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年歲未宴,時尤未央 第三章 情竇初開

第一卷 年歲未宴,時尤未央 第三章 情竇初開

2011年夏。我去到鎮上讀初中。8月底是二十四節氣的處暑。暑向風前退,秋從雨後來。問桐知葉落,修桂待花開。我拒絕了父母的相送,一個人拉着行李到了初中門口。

太陽火辣辣的灼燒大地,悶熱的天氣,一絲微風都無,粘稠的空氣好像被凝固了。

我的初中在山坡腳下,是一個荔枝漫山遍野的學校,教室窗外便是風光旖旎。校道兩側是蒼翠欲滴的松柏,拾階而上便是教學樓。

我找到辦公室,推門進入。迎接我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大概一米八五,完全是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看不出一點德高望重,嘔心瀝血的為人師表樣子。他戴着金絲眼鏡,微笑詢問我的基本信息並填表,完畢后拿了飯卡、校徽等物品交與我。報完名后,我便問詢宿舍方位,準備放置行李,梳洗。

走在新校園真讓我心花怒放得手舞足蹈,期待接下來的新生活。

到了宿舍,發現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不過如此。到處都是青苔,牆角還長了幾顆雜草。宿舍門上的門牌已然龜裂掉落,鎖頭不知所蹤,門板斷開有個破洞,想必是上一屆的師兄的偉大發明,踢門而入是鄉鎮中學的傳統。

進門后讓我驚愕,是如此雜亂無章、亂七八糟,各種行李衣物夾雜。觀察一遍過後,門口掃帚和拖把破敗不堪,一共十六張床,有的床板斷裂估計不能住人,有兩個電風扇佈滿蜘蛛網和灰塵,飛翔的蟑螂好像在彰顯他的神威,宣誓這是它的地盤。盡頭是盥洗室和廁所,積水潭能漫過腳踝,水龍頭扳手壞了一個,洗漱槽和地上都是掉落的牙膏牙刷毛巾,是上一屆的遺產。

估計是班主任老師還沒安排人打掃清潔,我就先找到自己床位放置好被褥和衣服。隔壁有個男孩正在玩手機,QQ滴滴滴的提示音說明他正在QQ聊天。

“你好,我叫裴航。”

“你好,我叫韋溢水。”好奇特的名字。這應該是一個走文藝風的男生,他的衣服特別樸素,洗的發白卻乾淨整潔,鞋子是普通的帆布鞋,市集十塊一雙就能買到。

然後還有幾個男生,就簡單的互相認識了一下。然後我才發現,左側的床位比右側要寬敞得多,竟然是雙人床,真是不可思議。這時我的同桌,哦不,同床終於來了,是一個憨厚的男生。

“你好,我叫裴航。”

“我叫范慕澤,這好像我跟你睡同一個床,你擱裏面還是外面。”

“我都行。”

“好那我外面吧,不過我睡覺不老實,打呼磨牙擠兌都會,哈哈哈。”

“沒事,哦對了,你們吃晚飯了嗎?”我說。

“沒有。”

“那等一下咱們洗完澡去食堂吃飯吧。”

聽說食堂在女生宿舍旁邊,我必須穿戴整潔。把劉海掀撥起來,打上啫喱水,帶了一條項鏈,再噴一點花露水。然後如約在樓下等他們。

慕澤就穿了一條大褲衩和籃球背心大大咧咧的下樓,溢水則換了新校服。

“航哥,我請你們吃。”

“別客氣呀,沒必要,把兄弟當啥人了,還有叫我阿航就好。”

三人步履如飛的向食堂走去。打好飯菜,慕澤一人給我們一個大雞腿。此刻食堂的大屏幕正播放神州八號發射,看的大家津津有味。初中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男生女生之間總有一層隔膜,看不見的屏障,所以食堂男女默契分開,不在一起堂食。

吃過晚飯後閑庭信步於操場。我們學校的操場是沙石土礫剷平而成,足球場種滿了青草,並不是大城市那種塑膠跑道,皮草球場。山坡上的足球場能看到山腰下的湖泊和農田,波光粼粼,煙柳搖影,一望無際,湖光山色盡收眼底。球場邊還有一棵大榕樹,榕樹下有座椅和運動器械。

日落西山頭,人約黃昏后,夕陽無限好。暮色四合,晚霞幾道金光穿透雲層,霞光萬丈。

沒多時便上課鈴響。

我們便跟隨校道的人潮洶湧,回到教學樓,上了教室。我們上的晚,便只剩後排門口位置。教室里滿滿當當的新生,然後看了看講台,與小學的黑板不同,小學擦黑板時像是身在沙漠般塵埃四起,煙塵滾滾。如今卻是多媒體教室,投影儀和超大的掛壁平板電腦。

同學們都沉浸在認識新同學的欣喜,嘰里呱啦的談論着過去見聞,或者期待新生活。

此時一個壯碩男人進門,是下午那個班主任。

“咳咳…”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示意安靜。

“同學們大家晚上好,我姓江,大家可以叫我江老師。現在,全體男生到樓下搬新課本。”

於是男生們便湧出教室,到樓下。我也扛了一摞書,跟隨隊伍返回教室。

“大家把書領取一下,領完后看CCTV開學第一課。”老師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領完書後,後排同學把燈關了,拉上窗帘,營造出了一種電影院氛圍的感覺。

直播內容大致是新生感悟,人生感悟之類的,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我覺得太無聊了。我和慕澤則在小聲交談。

突然慕澤問我,“要不要偷溜出去買水呀?反正也是下課時間。”

“別了吧,我感覺這個班主任很嚴厲的樣子。”

“那我去咯,我幫你買!”

慕澤就就溜走了。

我打量了下前桌,是兩個女生。大多數女生給我的印象就是她們的衣服好香啊,這到底是為什麼呢。這一直都是我困擾青春時期多年的問題。她們兩個也無心看電視,好像在吃奶茶和零食,然後聊天,時而激動興奮,時而仰天長嘆。

我好奇,便聞探頭,“你們在聊什麼呀?”

然後她就轉過頭來,她應似剛洗完頭,烏黑髮絲傾泄而下,就好像達文西的蒙娜麗莎從畫裏走出來了那樣,螓首蛾眉,明眸善睞,唇紅齒白,眼稍儘是柔情,卻又不失活潑開朗。

“我們在聊軍訓”,她吸了一吸氣,把手裏的薯片掃蕩而空,“明天40多度的天氣啊!肯定很曬。”

“還好我有防晒霜。”她同桌洋洋得意。

“就怕中暑,還有站得腳痛,聽說可以墊姨媽巾就不會腳痛啦!”前桌像是有重大發現。

“姨媽巾?”這是什麼新鮮物種。

“跟你說你也不會懂,哦對,我叫顧靈薇,她,畢從雪,你叫啥?”

“裴航,我旁邊這個傻大個叫范慕澤。”

“哦。”接下來是無邊的沉默。

話題戛然而止,已然不知道怎麼聊下去了。這時慕澤回來了,給我遞了一瓶快樂肥宅水。

窗外暮靄已逝,夜色降臨,夏蟬竊竊,滿天繁星,教學樓燈火闌珊。

放學時,我在樓道遇到了佑港,全年級一共15個班,能和他同班幾率微渺,不過上下層也算是很近。他給我帶了一些西瓜,然後我們三人就跑到足球場下邊吃邊聊天。

星光熠熠,夜色撩人,吃完西瓜賞完夜景後邊回宿舍入眠。

第二天。

清晨六點,起床鈴叮叮噹噹響起,吃完早餐便到了七點。伴隨着着哨子聲,我們便穿上迷彩服集結於操場。等待我們的是一個大概20不到的小夥子,這就是我們的新教官吧。

“好了,7班的同學全體都有,向中看齊~向前看!”

“好了咱們今天上午的項目是,先站軍姿一個小時然後休息半小時,一共站三個小時。”

“啊!——”一片哀嚎。

埋怨也要執行,邊開始在太陽底下暴晒。此刻七點多驕陽似火,站了一個小時后便覺得一邊的臉火辣辣的。

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大家都沖向樹蔭底下,陰影處才是歸宿,太陽下都是毒區。顧靈薇和畢從雪手挽着手,看到我們,邊走了過來。

慕澤指着靈薇大聲笑道.“哈哈哈,你看看你,像一個奧利奧餅乾,左邊黑的,右邊白的。”

我一看,確實有微微的不同,站軍姿只曬一邊,該不會是她化妝品掉色了吧。

“你像一個黃土高原分成設色圖!”靈薇反駁,估計是昨晚看了地理書。然後就迅速找出她的小鏡子和粉底液在樹下補妝。真是妙趣橫生,饒有風味。

他們兩個逗得我和畢從雪笑的前翻後仰。

“滴——”半小時后口哨聲響起,樹林下的蝦兵蟹將極不情願的回到操場排兵列陣。

“報告!”

“說。”

“教官,我們能不能換個姿勢,左邊都晒黑了。”靈薇說完,大家便笑了起來,真是個古靈精怪的女生。

“好。”教官也爽快同意。

上午結束后,班主任給大家端來了免費的冰爽綠豆湯。

下午。

下午的項目,就是口令類。脫帽,停止間轉法等等。本來以為是平淡無奇的集訓內容,卻沒想到溢水和兩個女生中暑了。教官讓他們的好朋友扶他到樹蔭休息清醒。我便自告奮勇請辭照顧溢水。

他的臉慘白,額頭髮紅微燙,我問他要不要緊,去不去醫務室,他說沒事。休息會就好。然後班主任發現他有低血糖,就去醫務室買了碳水化合物。

“你怎麼會得低血糖呢?”

“我很少吃肉。”

“你不喜歡吃嗎?”他骨瘦如柴,弱不禁風的樣子,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刮跑。

他沒再回答。遠處的竹蜻蜓向他飛來,他伸手去接,停留在他手上。他眼裏好像有淚水,閃閃發光的東西一圈又一圈。我決定離開去小賣部買水。

回來時我給他遞了一根玉米和滷蛋,他不要,我說,我吃不下了,好飽,你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他只能接過細嚼慢咽了起來。

教官喊我回去入列,發現慕澤問我溢水情況,我說無礙。

兩天軍訓結束后,我們和教官依依不捨的告了別。接下來,便是初中學習生活開始了。

初中跟小學大不相同,小學只有語文數學,初中卻有九門科目。語文意境的欲說還休、艱深晦澀,外語課的對牛彈琴,政史繁複的長篇,物化的深奧思維,尤其數學,直接更上一層樓,好多知識錯綜複雜撲朔迷離,每每考試慘淡經營而不得。所以慕澤幾乎都是在課堂上睡大覺,偶有激動之處,才會睡眼惺忪起來起鬨一番。

我屬於天賦稍次,為了家人的未來,還有光明的前程,每日力爭上遊,夙夜匪懈。相信每個人的座右銘都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我也一直秉承這種信念篤信好學。但我的成績在全年級的光榮榜上中游的位置,並沒有名列前茅,出類拔萃。

學習讓人超然自得,生活也樂趣不凡。

有天晚自習課放學,幕澤個班裏幾個男生就相約爬窗戶而出,摸着水管而下,跑去網吧通宵上網。宿舍在五樓別提有多危險了,而且外面是農田窪地,還會有蛇。為了去網吧打遊戲真是煞費苦心,我一個好學生自然不會和他們為伍,始終不為所動。但幕澤一直苦苦懇求,還是決定爬牆一次。

幾個人提心弔膽躲過了查寢和領導巡查,然後小心翼翼的躲在陽台,打開隔斷的防盜網,爬窗而出,摸索到水管那裏,然後順勢趴下。作為一個恐高的人我真的害怕極了,在五樓啊。水管雖有突出之物可供踩踏,但夜幕無光黑燈瞎火,便覺着下臨無際。

“我靠!這麼高!算了我還是回去吧,我怕摔死。”

“媽的,你這個膽小鬼。”

“我怕...”

“當縮頭烏龜是不是。”

“好吧好吧”

無奈我只能小心謹慎的爬下去。

爬到田埂之後,一個趔趄踉蹌,差點跌進荷塘里。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感覺愜意非凡。三五個人最終到了網吧,通宵打了一晚上的遊戲。

然而第二天早上還是被通報批評了。

我們班裏有特別多早戀的人,體育委員叫謝家樂,就曾在全班同學面前表白一個女生,這簡直不可名狀。正值晚自習,他叫人在城裏買了蠟燭,在地上擺了個心形,然後點火,捧着一束玫瑰深情告白。讓人忍俊不禁的是,女主角沒等來,教導主任來了,於是他被痛批了一頓,主任大發雷霆,打電話要請家長。這算是很高調的表白,其餘的情侶都是地下戀情,除了同學,家長老師是不可能知曉得。

有一天我在抽屜里發現一封情書,我以為是慕澤的,因為他是校隊籃球隊長,收貨一批迷妹,擁有優先擇偶權,所以他抽屜里有好幾封情書。正當我打算給他時,卻發現是我的名字。

“哇,這是哪位漂亮妹妹送來的情書呀,讓大帥哥春心萌動了。”

“我沒有。”

“讓我看看。”

“幹嘛啊,這是寫給我的!”於是我搶了過來,面紅耳赤的跑到角落偷偷打開。

這是一封我從未見過這種風格的情書。而且沒有署名。

大致內容如下:“裴航,你好呀。我一生中最幸運的兩件事:一件是時間終於將我對你的愛消耗殆盡;一件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我遇見你。謝謝你之前幫我買創可貼。你的心是我的晴雨傘,遮蔽陽光,遮擋暴雨。我曾在時光里與你不期而遇,你屬於天,屬於海,屬於廣袤的遠方。或許,我不曾追逐上你的腳步,我無法奢望你會回頭等我,但你蘊藏在我心裏就已足夠。”

當時我真的無法理解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愛而不得的妥協嗎,還是用愛發電的心慕,亦或是欲拒還迎的害羞?我真的搞不懂,害得我那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而且創可貼?好像有一點點印象,以前在小學友誼聯賽的時候遇到一個外校女生,她摔傷了,然後找醫務室迷路,我就幫她買了創可貼,消毒水,幫她處理傷口。不過這不就是一件小事嗎?

不管了,反正也不知道是誰。期末考試將近,這是我去圖書館最勤快的日子,努力為期末考試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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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過她的馬尾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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