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道長且阻,吾輩應竭力前行
南州邊境。
大夏布下毒棋須臾間,南面即出現了一位僧人,金衣玉褸,低頭行了個佛禮,道,“文太尉,這些人是我慈陀寺弟子,還望太尉給小僧一個說法。”
僧人言罷眼閉,低聲頌唱佛語,一個個金色文字憑空浮現,飛向灰衫老者施出的靈罩,如青靛入水,引起輕微漣漪過後,金光溢彩,熠熠生輝,後者見狀,欣喜之色猶如銀瓶乍破,鐵騎突出,“大家先退。”
城上,宋北風臉色微微一變,王大將軍直接使出了古時失傳已久的絕學,猶如雄獅降臨,“你這禿驢,從哪來的滾哪涼快去!”
文銜泥則揉了揉眉心,道,“濟北慈陀寺?歐陽住持圓寂了么...”
在白衣太尉臉上一閃而過的異色被李安生盡收眼底。
金衣僧人睜開雙眼,“文太尉先是謀害我慈陀寺弟子,后又給我們住持下毒咒,大夏如此霸道橫逆,莫說我佛如願,天也不容。”
疤臉將軍的吼聲險些將城牆震倒,“別攔我!老子今天非在這禿驢頭上開個瓢,真他娘的比姓鄧的那個狗日的還會瞪着眼說瞎話!”
文銜泥神色晦暗,跟宋北風使了個眼色,後者旋即又加重了兩分力道,轉向城外道,“好一個‘霸道橫逆’,趙法,道理都讓你們濟北慈陀寺在大夏南州長城下講盡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不服就來打啊?”
一襲白衣的年輕太尉話落,氣勢驟然一變,紙扇微動,一旁宋北風也放開了王暑,後者既出樊籠,哪有不飛之理,粗獷的聲音再次響徹邊關,“你他娘的來啊,老子就站在大夏長城上,你他娘的有本事倒是上來啊,不就是想改名換姓嗎禿驢,怎麼,‘濟北’慈陀寺分寺準備開在大夏哪塊風土寶地想好了沒?老子提前幫你打掃打掃以便讓你搬進來潛心修佛啊!”
聚精會神聽着的粉袍漢子不由得豎了個大拇指,對這位地瓜將軍頓時好感倍升,李安生則是對這位大夏的太尉由衷佩服,理由很簡單,白衣太尉話落後,少年身後身旁四面八方數萬道震耳欲聾的聲音同時響起,“打啊!來打啊!”
城外金衣僧人臉色有些陰沉,他沒想到大夏居然會直接丟下戰書,看眼下這個樣子,難不成是諜報有誤,大夏軍方修士遠不止八百?
靈氣光罩內的宋天衣等人神情也是有些複雜,難不成自己站錯隊了,但看到低着頭的金衣僧人,心中又一定,“趙法師,你看現在是攻還是?”
金衣僧人搖了搖頭,望向身後,空無一人,“這樣...就輸了一籌了啊...先回吧。”
城上,歡呼聲嗤笑聲一樓高過一樓,文銜泥卻並沒有多開心,“宋將軍,傳令下去,再調兩千雪狼軍、六千精兵趕赴酒司空那裏。”
宋北風有些猶豫,“軍師,要不要和議事帳打個招呼再商量一下?”
白衣太尉擺了擺手,“不用了,如有失誤,我文家全擔。”
宋北風拱手離去。
後者話出有因,當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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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李長歌所率兵馬一萬,曹州邊境兩萬,陽州邊境一萬五,東南揚州邊關兩萬,帝都菏澤一萬五,其它五州均是一萬左右,南州邊關不過一萬五,再分出八千就會所剩無幾,更何況其中兩千雪狼軍。
大夏雪狼軍枱面上總數一萬二,往日平常是南北邊境各州兩千,桐州東州各一千,今年來犯,北境曹州、揚州、南州所駐紮數量各增至三千,陽州兩千,東州桐州被抽空,僅安州邊境為防北方雪原一千雪狼軍未動,文銜泥如今要抽調出兩千分給曹州,怎麼看都不像高明之策,不過既然文銜泥敢立下軍令狀,那他宋北風拭目以待就是了。
城上,文銜泥一臉雲淡風輕。心底實則雲波詭幻,大夏十州,各州所駐修士僅有兩百左右,而當中直屬於大夏朝廷的,至今未過千,且大多是下五境,中五境不過數十人,上五境更是...不堪入目。
想來也是望山白雲外,平蕪即知,低境修士不甘願就這麼擇主為山下王朝做事,境界高一些的更不用說了,我一個中五境修士,放在誰家王朝不是座上賓?唯獨在你大夏,還得從戰場上的一名馬前卒做起,且不提其他王朝亦有隨軍修士也就不能砍敵頭如切菜,光是受小伍長、十夫長、百夫長...芝麻開花般的小官大官調遣命令,有幾個山上人能吃得了這碗指使?一不留神再被敵修踏破了頭顱,我他娘的放着各大王朝不去,再不濟去個小國撈個太上皇噹噹不香嗎?非圖你大夏這份窩囊?純屬修仙修到腦袋進水了。
至於境界再高一些,躋身雲端的那些人,就更不難想了,要麼不受拘束自由暢行於大道人間之外,何其樂哉,要麼開宗立派,與朝廷相敬如賓,真要讓人去做賣命的事,拿一宗之命和你拚命又怎樣,你朝廷鐵騎雖多,終究是山下人,能擋得住賊惦記你嘛。
這都是好的,人不咋樣的一些,不惦記當兵的你,就惦記你一家,有本事你就讓你的上頭給你派一支軍隊天天在家門口當那門神。
因此大夏曾有文臣提議,不然殺個雞儆個猴,看能不能拉攏一些山上修士,至少樹樹大夏軍威油鍋炸蜉蝣手到擒來吧,酒長清當場就吐了口唾沫,指着那位權高位傾的文官脖子罵,“沈東河,你說的這他娘是人話?這是讓那些出自山下的修士、宗門光明正大地穿上同一條褲子,給大夏換個姓?給你長洛王再往上提提?”
文銜泥忽然朝李安生兩人作了個揖,李安生連忙躲到一旁,不解道,“恩人這是什麼意思?”
粉袍漢子就缺了跟筋,黃花菜都涼了,還摸了摸腦門,到底受了這一揖,“額,夢陽說得對,你這是幹什麼?”
白衣太尉直起身來一笑,“傳信我看到了,文銜泥在此替大夏謝謝兩位小兄弟了。”
李安生若有所思,李金松憨憨大笑,“我家在大夏,怎麼可能眼看着南蠻子破我國土安寧。”
文銜泥輕輕點頭,看着兩人,目光平靜,“不知兩位有沒有興趣入大夏雪狼軍,為我大夏效力?”
李安生思索片刻后輕輕搖了搖頭,“很榮幸能為大夏盡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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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但入雪狼軍的話就不必了,文大哥,我想在這戰場上待上一段時間,不知道可不可以?”
粉袍少年拍了拍葯囊,“俺也是。”
文銜泥眼神明朔,有意思,說話既坦誠又圓潤啊,“兩位既非大夏軍士,又為山上修仙之人,不食朝廷俸福,只要不與大夏作對,自然請便。”
大夏是這方天下大小數百王朝國家裏唯一一個不對百姓修士約束的王朝。
為此朝堂上也曾有過一番激烈的唇槍舌劍之戰,一方以文銜泥為主,認為還是要對境內百姓多加管教,另一方則認為應該頒佈諸多管束黎民之法,違者嚴懲不貸,當年一襲土黃大衣還骯髒無比的老人酒長清只是喝着酒葫蘆里的酒,出奇地緘默無言。
當年還是大夏國君的唐皇李麒說了一段話,“諸位,不要拿什麼百姓皆為天子子民自然要服管束這些看似天經地義的道理來議事,須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夏既能立朝,其他人一樣可以為君,所以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下一個新朝的君主,彼時來臨之際,又有幾個會為了舊朝盡忠報國呢?”
“顯然是少於新朝支持者的,否則大夏千年就不會有這麼多朝代不斷更迭消亡了,將來我們有一天也會,是我們要坐這個位子,要做這些事,黎民百姓並非都願,我們想做所以做,大夏百姓、路邊的野草又何嘗沒有自己想做的事呢?”
李麒說到這裏笑了一下道,“譬如在我們這些當朝創理者眼中所謂的‘造反’或是‘起義’,人都是自由的,朕也是人,更可況朕也是百姓,曾經是,現在也未嘗不是,所以馬學士所提的禁用百姓持用刀弓斧劍在朕看來更是有些荒謬絕倫了,若是前朝就如此,還哪來的我大夏唐皇呢?”
醉的一塌糊塗的大夏司空終於開口道,“陛下,那要是人人都要做那犯上之事,都要做那開國皇帝怎麼辦?”
李麒眼神清澈,走出大殿,望向天空,“那就讓他們試一試啊,真出現了能將我們趕下去的那些人,不也是告訴了朕和諸位愛卿,他們才是新‘上’,而我們不合適了嗎?”
“朕這個位子,如若靠管制百姓才能坐穩,坐它於天下又有何用?鐘鳴鼎食一蓑煙雨都是平生,朕不希望我大夏之士滿口虛偽規矩,朕僅希望我大夏之人都可清澈如水,溫暖如那旭日,朕僅希望我大夏百姓是全天下最安樂的,當然了,朕一人之力或許做不到這些,但還有朕的子孫和諸位的子孫,道長且阻,吾輩應竭力前行。”
“倘若連這些都做不到,自會有人來推翻我李麒,朕自己怕是也沒臉再坐下去,朕,諸位也不得不承認,沒有人能夠做到讓他們所建立的王朝永遠屹立不倒,光陰長河從來沒有為某個朝代停止過,既然如此,那麼就讓我們來為我們的子孫創造一個更加自由幸福的未來吧。”
“朕和諸位和這天下黎民百姓,我們都一樣,都是來到這方天地的人,朕不想朕所擁有的自由,百姓卻未有、卻不能擁有,這樣的話,將來朕的子孫及諸位的子孫,待它朝來臨,也會是別人的足下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