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死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近在咫尺的顧白，從這雙眼睛裏看到了熟悉的暴虐和死亡。
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
但一下個瞬間，那雙眼睛裏充斥着的那些暴虐和死亡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則是飽經風霜的溫柔與落寞。
就彷彿顧白剛剛看到的只是自己眼花所產生的錯覺。
但顧白很篤定，他剛剛看到的那種眼神，絕對不會是錯覺。
那樣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那種俯視眾生，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在那個末世的夢裏，他見過太多太多次了。
就像是臨時建立的安全區裏手握大權的官員看向只能靠出賣勞力卻連一日三餐溫飽都沒法保證的平頭老百姓的眼神；就像高高在上，俯視眾生認為自己是新人類的進化者看向在大災變之下瑟瑟發抖倖存者的眼神；就像是食物鏈頂端的捕食者看向待宰獵物的眼神。
麻木、冰冷又殘忍。
……
時刻檢測着蘭蒂斯身體的高精密儀器不斷的更新着蘭蒂斯的身體狀況。
心率正常。
脈搏正常。
血壓正常。
機械手臂自動伸出了一支注射針劑，想要採集一些蘭蒂斯的身體組織進行進一步的化驗。
但鋒利的針頭剛接觸到蘭蒂斯的皮膚表面就止步不前，再無寸進。
隨着機械手臂逐漸增大力量，抵住了蘭蒂斯皮膚表面的針頭開始扭曲變形，最後直接斷裂成了兩截。
井口佐知子的聲音出現在蘭蒂斯的耳邊，“放輕鬆，不要反抗，我需要提取一些你的基因來確認第二十四對染色體有沒有強化成功！”
直到繃緊了皮膚的蘭蒂斯徹底放鬆了下來，注射劑的針頭才勉強刺穿了他的肌肉組織。
很快一小管鮮紅色的血液被抽了出來進行快速化驗。
螺旋狀的DNA圖譜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從蘭蒂斯身上抽出來血液里，包含了第二十四對染色體。
不但如此，各項數據顯示此時的蘭蒂斯無論是肌肉爆發力、自身免疫力還是神經反應力全都遠遠超過了普通人。
實驗成功了？
玻璃實驗室外看着蘭蒂斯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井口佐知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納米蟲暴走，實驗近乎失控的狀態下，蘭蒂斯居然成功熬過去了那非人的改造。
雖然蘭蒂斯並沒有像之前的失敗品一樣，變成血肉堆積的怪物，眼神看起來也是充滿了理智，完全不似被內心的陰暗面吞噬，成為了以殺戮為樂趣的殺人魔。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裏莫名的就湧上了些許的不安。
這種不安使她並沒有第一時間選擇解除蘭蒂斯的束縛。
而是通過實驗室穹頂上的喇叭向實驗室里的蘭蒂斯發出了提問，“強化結束了，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
“剛剛那一陣真的是疼死我了，不過我現在感覺前所未有的好，如果我的手腳沒有被束縛的話！”
躺在實驗床上的蘭蒂斯看了看自己依然被特製鋼絲束縛住的手腳，彎起嘴角，說了一個地道的星條國式笑話。
眼見蘭蒂斯這種情況下還能開玩笑，一直將手放在紅色按鈕上的井口佐知子也終於是鬆了一口氣，操縱着電腦將束縛着蘭蒂斯的特種鋼絲繩索解開。
重獲自由的蘭蒂斯一個翻身就從實驗床上跳了下來。注視着自己失而復得的雙腿，他試探性的走了一步。
果不其然第一步有些踉踉蹌蹌，他險些就跌倒在了地上，但很快憑藉著超越常人的神經反應力，他就適應了自己失而復得的雙腿，變得健步如飛起來。
“把門打開，在實驗室里總有種讓我覺得自己像是猴子一樣被參觀的感覺！”
適應了自己全新身體的蘭蒂斯衝著實驗室外的井口佐知子開口道。
其實完全不需要他開口，實驗室外的井口佐知子看着他的眼神可以說是充滿了侵略性，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為蘭蒂斯做一整套更加全面，更加細緻的檢查。
至於同樣在玻璃實驗室內的顧白，開啟了透支幸運狀態的他必死無疑，沒有任何可利用價值的他現在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實驗樣本罷了，井口佐知子甚至連正眼都沒看到他一眼。
玻璃實驗的門被緩緩打開。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不同的是走在前面的蘭蒂斯似乎心情愉悅，甚至嘴裏還吹着星條國的經典童謠《啊！蘇珊娜！》，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顧白總覺得這首本該歡快自在的童謠從蘭蒂斯的口中吹出來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無法忘記那個眼神的顧白緊張的滿頭大汗，汗珠不停的滴落在上，他左手緊緊的抱着那個鉛盒，右手則將【神秘口袋】揣進了兜里。
這個世界實在太危險了，好在最後煎熬的10分鐘已經過去了，青銅鬼首門的冷卻時間也終於結束了，他現在只等着出去之後拿起外面的【人生修改器】，然後直接使用青銅鬼首門提桶跑路。
“我們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井口佐知子看向蘭蒂斯的眼裏滿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蘭蒂斯的臉上同樣掛上了一個充滿紳士的微笑，他將手指豎到了那張薄薄的嘴唇邊上，“不，是我成功了！”
井口佐知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還沒等她來得及有任何的動作。
蘭蒂斯已經彷彿鬼魅般地來到了她的身後，雙手一上一下的抓住了井口佐知子的額頭和下巴。
他臉上的笑容依然是那麼的紳士，他把嘴唇湊在了井口佐知子的耳邊，看起來似乎格外輕佻曖昧，可是嘴裏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感謝你所做的一切，你剛剛的實驗可真的把‘我’疼死了！不過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有我的存在！”
井口佐知子瞪大了眼睛，她已經意識到實驗終究還是失敗了，眼前的蘭蒂斯雖然成功強化了第二十四對染色體，但同時他也被內心的陰暗面所吞噬，變成了以殺人為樂的殺人魔。
不但如此，和那些只會直來直往，滿腦子只知道製造殺戮的失敗品相比起來，他竟然還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偽裝。
彷彿影帝般渾然天成的演技，連她都信以為真的認為強化試驗真的成功了!
井口佐知子張了張嘴，她似乎還想說點什麼。
但蘭蒂斯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雙手輕輕發力。
就像是擰毛巾一樣，將井口佐知子的腦袋旋轉了一百八十度。
井口佐知子瞬間沒了呼吸，她的屍體彷彿破麻袋一樣的被蘭蒂斯隨意的甩在了一邊。
不夠，完全不夠！
一條無辜生命的逝去對此刻被心底陰暗面吞噬的蘭蒂斯而言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
他需要更多的生命，他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殺戮，來讓這個世界見證他的存在！
還沒有過癮的蘭蒂斯將殺戮的目光瞄向了顧白。
那充滿了殺意的眼神則直接讓顧白彷彿被下了定身咒一樣，一動也不敢不動。
之前因為怕自己的動作幅度太大刺激到井口佐知子引爆納米炸彈，顧白走的很慢很慢。
蘭蒂斯虐殺井口佐知子的這一幕可以說得上是電光火石，顧白這邊才剛剛走上兩步，那邊井口佐知子的屍體已經開始涼了。
不過好在此時他【人生修改器】也就只剩下一米不到的距離。
只要再往前稍微走一步，一伸手就能勾到！
但這一步，就好像是咫尺天涯。
敏銳的第六感告訴顧白，如果他再往前踏出一步，那他很有可能就會命喪當場。
但哪怕站着不動，那個怪物放過自己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想到這裏，顧白把心一橫，賭一把！
他猛地向前縱身一躍，伸手抓向了【人生修改器】。
心中大喊，出來！
青銅鬼首門隨着顧白的意念立即出現。
但幾乎就是顧白手抓到【人生修改器】的同一時間。
蘭蒂斯已經悄然出現在了顧白的面前，那雙剛剛殺死了井口佐知子的手，距離他只有那麼一公分的距離。
只差那麼零點一毫秒的時間。
推開青銅鬼首門的一剎那，時間彷彿靜止，面前的病態的蘭蒂斯就好像被染上了馬賽克，一點一點的緩緩消失在了顧白的眼前。
旋轉，翻騰，未知而不知道來自哪裏的奇怪囈語在顧白的耳邊悄然出現，越來越大，猶如巨量的信息流沖入了老舊的電腦中，讓顧白的大腦當場宕機。
眼前開始出現出現各種各樣扭曲恐怖的幻覺，意識開始下墜，如同墜入黑暗的深淵，又如同置身萬米深海，恐怖的水壓擠壓着顧白，似乎連意識都開始扭曲變形。
窒息，絕望宛若潮水一樣充斥在顧白的周圍讓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
等顧白再一次睜開眼睛，近在咫尺的蘭蒂斯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一片漆黑。
頭頂上的應急燈忽明忽暗的提供着微弱的光芒，讓顧白認出，這是他第一次推開青銅鬼首門之前所在的服務區超市。
四周靜悄悄的，本該排列整齊的貨架東倒西歪，甚至還有的貨架被推倒在了地上，商品灑落一地，地上牆壁上，到處都是黑紅色的血漬，蛛網一樣裂開的透明玻璃窗上，更是留下了一隻只的血手印。
回來了？
安全了！
並不是這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