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邊界線上(下)
阿勞霍很矮,因為身形佝僂的原因顯得更矮了,目測還不到一米。
當他降落在雪地上的時候,艾康金色的眸子第一時間投去,從上到下仔細的打量了祂一番,並沒有因為祂形象的不堪而露出輕蔑。
再這麼說對方也是神明靈,以貌取神,那格局可就太小了。
目光從阿勞霍身上收回,艾康用竹節製成的茶杯為阿勞霍滿上半杯熱茶,為了不讓氣氛太過僵硬,以輕緩嗓音問道:“閣下怎麼稱呼?”
阿勞霍將手中拐杖輕輕插入雪地,眼睛葉看到了艾康,頗為正式的回應道:“吞噬之神,阿勞霍。”
他顯得極為從容,可能是因為祂是三尊神明靈中資格最老的神靈,連當年撒旦和雷霆戰神的主神大戰都親眼目睹過,因而在面對兩尊神明靈的時候也沒有絲毫動容。
回答着艾康問話的時候,祂從容不迫的坐在了茶台邊上早已佈置好的一塊木凳子上。
雖然情緒平穩,但祂那暗中注視着艾康和災厄主宰的目光深處依然有被祂隱藏得極好的凝重和些許忌憚。
同時面對兩尊神明靈,阿勞霍怎麼可能不心虛。
“請問哪一位是命運之神?”阿勞霍沒有去動艾康遞到面前的茶杯,看着眼前神靈形象相差無幾的兩尊神明靈,也是問出了心頭的問題。
在特文格勒被重創之前,阿勞霍也僅僅只是對查克帝國的情況略有耳聞。
也僅僅只是停留在略有耳聞的層次,直到這一次不朽蛇神特文格勒被重創,祂才仔細詢問過關於命運之神的情報。
這才知道了命運之神的神名,對於這個忽然復蘇的神明靈,阿勞霍一丁點都不敢怠慢。
艾康沒有直接回應阿勞霍的問題,而是指了指對面那早已坐得不耐煩的黑帝白,以輕緩嗓音介紹道:“祂是災厄主宰。”
看着艾康指向自己,黑帝白抬了抬眼皮沒有做任何錶示,祂對於眼前的談判絲毫沒有興趣,反而是對於阿勞霍更感興趣。
因而祂朝着阿勞霍舔了舔舌頭,森然一笑。
不用懷疑,若不是祂的本尊帝白在這裏,恐怕祂已經出手了。
就像祂對不朽蛇神一樣,一尊凶性壓過了神性的神靈出手是不需要理由的。
艾康話里的意思,自然是等於告訴了阿勞霍自己的身份。
後者對於災厄主宰那不斷挑釁的眼神視若無睹。
活了無數歲月,以阿勞霍的眼力,如何看不出來着兩尊神明靈里,命運之神才是佔據了主導地位的那個。
而這個災厄主宰只是依照命運之神的意志行事而已。
“根據特文格勒所描述的形象,重傷祂的是個形同凶獸的神明靈,那應該是這個災厄主宰了。”阿勞霍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打量着黑帝白的目光,再次看向艾康的時候,更多了幾分慎重。
特文格勒不是災厄主宰的對手,同樣,自己恐怕也不能穩贏災厄主宰。
災厄主宰都這麼強了,而眼前的災厄主宰又以命運之神為首,那是不是意味着命運之神的實力還要更強。
“果然是復蘇的古神,祂在全盛時期,極有可能是一尊主神也說不定。”阿勞霍在這一瞬間思慮了很多。
一尊古神的復蘇,就已經能影響長嶺區域的局勢了。
倘若那尊古神的身份,極有可能是上一個命運閉環存活下來的主神,那就更可怕了,整個世界都會應此動蕩。
“該死,查克帝國有一尊古神的事情,為什麼沒有早點傳遞到深淵。”
阿勞霍心頭憤懣的罵道。
早知道查克帝國有這麼一尊古神,當初在進攻長嶺區域的時候就應該繞過查克帝國的。
對於長嶺區域三十多個國家而言,查克帝國只是一個中小國家,完全沒有必要為了這麼一點土地,去得罪兩尊神明靈,更沒有必要因此引起一尊疑是主神的古神的不滿。
思忖到此,阿勞霍當即解釋道:“命運之神閣下,我們無意冒犯在,只是我接到了消息,說是尼爾城區域被毀。連前去查看情況的我方神明靈都被重創了,這才帶着大軍來查看情況。或許這一切都只是誤會。”
說話間,阿勞霍偷瞄了艾康一眼。
祂話語間,隻字不提‘討個說法’之類的字眼,而用查看情況代替。
但聰明人都知道阿勞霍的意思,艾康怎麼又會想不到,祂嘴角挑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阿勞霍開始用這種比較隱晦的方式交流,證明祂對於自己和災厄主宰已經升起了忌憚。
這正是祂想要的,不然艾康也不會在這邊境線上上演這麼一齣戲了,就是為了給深淵勢力一個下馬威。
深淵的情況沒有人比祂更清楚了,連撒旦都已經是主神格破碎梟雄遲暮,沒有了主神撐腰,深淵一方斷然不敢這麼輕易得罪兩尊來歷不明的神明靈。
更不會以得罪兩尊神明靈的代價,來強攻查克帝國。
因為這買賣不划算。
深淵神靈都很聰明,能夠看清楚怎麼做,是對自己有好處,怎麼做只會給自己招來禍端。
這也是艾康這次出手得這麼果斷的最終原因,他知己知彼。
“我的從神塔奧斯丁被你們深淵的神靈擊殺了,我和災厄主宰只是來討個說法,將兇手懲戒而已。”艾康斟酌了一下,以盡量隱晦的語氣提及這一次自己挑起衝突的主要原因。
“誰知道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一些意外,災厄主宰與你們深淵的神明靈見面了,雙方都不太友好,所以才有了之後的事情。”
對於艾康的說法,阿勞霍眼瞼微微低垂,看不出絲毫表情。
祂這次勞師動眾的出軍,自然是問清楚了事情的原由而來的,不然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出動這麼龐大的陣容,和莽夫有什麼區別。
其實當阿勞霍從亞巴頓口中得知,這一次險些導致己方一尊神明靈隕落的事情源頭,居然只是一隻低階惡魔的時候。
祂當時險些已經破口大罵了。
祂罵的是極冰之神三尊高階神靈的愚蠢,是自己找死。
塔奧斯丁的確是叛神沒有錯,深淵也的確有嚴懲叛徒的戒律也沒有錯。
但也要看看祂叛變的那方到底是什麼來路吧?
就為了一個塔奧斯丁,得罪一尊疑是主神級別的古神。
是不是腦袋裏面進水了,現在的深淵剛剛經歷重創,冥主處於虛弱狀態,再這麼折騰下去,都不用其他八位主神來動手了,自己就先把自己給作死了。
當然,這些事情,是不能擺在明面上在談判方在對面的時候說出來的,這隻會落人口實,非常愚蠢的做法。
原本阿勞霍的想法,先是以勢壓人,再以深淵一方損失了三尊高階神靈為談判籌碼。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自己為災厄主宰準備的震懾場面,和兩尊神明靈站在邊界線上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己方直接被兩尊神明靈嚇得連邊界線都不敢過了。
因此之前準備的談判方式,已經用不上了,阿勞霍稍息思忖后回應道:“對於塔奧斯丁的死,我深感抱歉,但是我方也折損了三尊高階神靈,相比較命運之神閣下的損失,我想我方損失應該更大吧。”
“事是這麼個事情,道理卻不是這麼個道理。”艾康搖了搖頭。
他和阿勞霍談話的時候,直接將災厄主宰涼到了一邊。
黑帝白最大的作用就是給深淵一方一個下馬威。
現在祂的作用已經永完了,艾康也不用理睬這個滿腦子都是暴戾的殺戮機器,和阿勞霍緩聲交談起來:“論到整個事情的起因,其實還是要從最開始你們深淵入侵這片土地說起。”
“深淵一方先是進攻查克帝國在先,令得這片土地哀鴻遍野,屍體堆積成山。這是你們的第一錯。
“塔奧斯丁只是當時入侵那片土地的一員,按理說我應該殺了祂,但是沒有。我放它一馬,並且讓它做了我坐下從神。那麼它的命就是帝白神殿的了。”
“這一次,它也沒有有越界,只是在邊界河上,就被你們三尊高階神靈蠻橫無理的連手誅殺了,這是第二錯。”
“難道在吞噬之神閣下一方接連犯錯的情況下,我帝白神殿還應該繼續保持沉默嗎?”
“三尊神靈只是略施小戒,災厄之神在擊敗特文格勒時,我就在一旁,但是我沒有出手強留。”
“這算不算手下留情了?不然你們深淵一方損失的可就不只是三尊高階神靈,還要加上一尊神明靈。”
說到這裏,艾康緩緩起身,金色的瞳孔和阿勞霍混沌的眸子對視在了一起,說出的話語輕緩平和,每一個字都讓後者眉頭緊皺。
根據阿勞霍從亞巴頓口中得到的消息,命運之神在和特文格勒交手之前,的確是有過形象的轉換,想來是亞巴頓將命運之神和災厄主宰搞混淆了。
畢竟這兩尊神明靈的形象是如此的接近。
也就是說,命運之神所說的祂當時也在場的話,八成是真的,倘若兩尊神明靈同時出手,特文格勒的確沒有逃生的機會。
如特文格勒所言,對方的確已經手下留情。
想到這裏,阿勞霍再次將已死的極冰之神三尊神靈罵了一遍。
為了一個塔奧斯丁,險些讓深淵損失一尊神明靈,該死,要不是命運之神也不想徹底把深淵得罪死,估計這次特文格勒就回不去了。
當艾康說的這些話,都是瞎扯的,即便是祂當時出手,也留不下特文格勒,畢竟祂只有神力九階。
不過這些阿勞霍不知道。
艾康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有理有據,還以放走特文格勒為切入點站到了談判桌上最有利的位置。
不管阿勞霍怎麼狡辯,祂們進攻查克帝國、殺死塔奧斯丁都是不爭的事實。
阿勞霍也並不狡辯,略微沉吟后試探性的問向艾康:“那命運之神閣下的意思是,該怎麼處理這次誤會呢?”
狡辯也要分對象,如果自己一方強,的確有狡辯的空間。
但在命運之神明顯強於己方的時候,狡辯只會加重雙發談判時的火藥味。
“既然兇手已經授首,我也不會死拽着這件事不放。大家就此作罷,雙方各退一步。你們退兵,深淵大軍永遠不要踏入查克帝國一步。”艾康醞釀著措辭,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作為交換,查克帝國的人也不會進入你們控制的區域半分。”
這時候艾康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在殺三尊神明靈后,還要試圖得到阿勞霍永不踏入查克帝國的承諾。
至於祂嘴裏所說的,查克帝國的人永遠不踏入深淵勢力覆蓋的土地,聽上去很公平,實則就是無稽之談。
現在的查克帝國什麼樣?簡直就是一個破爛的水桶,到處都在漏水。
想要恢復過來,起碼要經過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修整之後了。
所以聽上去很公平,實則還是查克帝國一方穩賺。
阿勞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艾康。
其實在祂的立場來看,一個中小國家真的無關緊要,最重要的還是裏面有兩尊神明靈守護。
強攻的代價和得到的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因此自己此行可不是為了攻佔查克帝國而來,主要是想要為己方死去的三尊神明靈討個說法。
畢竟對方闖入深淵的地界誅殺了三尊高階神靈,還重創了神明靈,並且揚長而去,如果就此作罷,深淵的臉面可沒地方放了。
命運之神三言兩語,就要將此事化解,雖然阿勞霍覺得命運之神占理,但在阿勞霍看來這個說法可說服不了邊界線上那一頭的神靈和深淵大軍。
思忖到此,阿勞霍語氣頗為低沉的說道:“命運之神閣下,三言兩語就讓我們撤走,我可沒辦法和那些邊界對岸的同胞解釋啊。”
艾康該說也說了,該表現出自己的強硬了,因而祂毫不退讓的迎上了阿勞霍的眼睛,直接將話挑明,金色的瞳孔滿是逼人的鋒芒。
“所以你的意思還是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