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章(2)
滿門忠良,馬革裹屍,卻被判通敵!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細細去想,當初若是她許清墨沒那麼傻,為了這個害死她全家的人披甲上陣,若不是她在戰場上親眼看着謝蘇羨臨陣倒戈,她現在,大約還是那個整日裏霧裏看花的千金大姑娘吧!
許清墨其實早就死了,在謝蘇羨一劍刺向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只是這個軀殼還被困在這裏。
“你知道的,顏朱諾只是一個工具,我需要她父親的兵權,這個太子妃,她只是虛坐着的,等我登基,我一定讓你從中宮大門抬進來,一身正紅嫁衣,做我的皇后,我曾經就答應過你,你是我唯一的正妻!”謝蘇羨輕聲說道。
許清墨看着謝蘇羨,只覺得惡寒,當初他就是用這種鬼話騙的許清墨,乃至整個許家對他死心塌地,可是後來呢,許家被他迫害的滿門覆滅,許清墨實在是想不通了,許家都沒了,自己還要什麼值得他這麼哄騙呢?
謝蘇羨塗好了葯,拿起一旁的鐵鏈準備重新拷上,許清墨抬了抬眼,忽然拉住謝蘇羨的手,謝蘇羨愣了一下,他看向許清墨:“怎麼了?”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覺得盛裝打扮的顏朱諾,這麼漂亮!”許清墨的聲音很輕。
謝蘇羨有些聽不清,就靠近了些:“你說什麼?”
許清墨撐起腰身,靠近謝蘇羨,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謝蘇羨,你去死吧!”
手中的珠釵狠狠地扎進謝蘇羨的心口,他的瞳孔瞬間放大,許清墨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他,瘋狂的往外跑,撞倒了早就熄滅了的香爐,香爐里的灰燼落在她的腳上,可她卻來不及感受滾燙,她只想跑出去。
推開門的那一瞬間,迎面而來的便是青樓里的喧囂,低頭一看,到處鶯歌燕舞,虛幻的繁華下,儘是悲戚的白骨。
謝蘇羨追了上來,他的臉色蒼白,像是看到了什麼很可怕的東西,他伸出手,試圖抓住許清墨:“墨兒……”
“謝蘇羨,尊貴的太子殿下……”許清墨爬上欄杆,她看着謝蘇羨冷聲說道,“我願以我的性命起誓,詛咒你,詛咒你永生永世,眾叛親離!”
許清墨向後倒去,沒有半點猶豫,極其的決絕,亦如她當初抱着必死之心上戰場時的模樣,分明孤身一人,卻好似身後有千軍萬馬。
“不要……”謝蘇羨衝上來,他眼睜睜的看着許清墨的裙角從自己的手心裏滑走。
轟然落地,一聲巨響,許清墨就像是一個破布娃娃,從高樓墜下,落在了地上,血從她的嘴裏不斷的溢出來,身後的血跡也緩緩浸濕她的衣衫,她看着站在高處,滿臉震驚的謝蘇羨,緩緩露出了最後一絲微笑,決絕,且釋然。
謝蘇羨聲嘶力竭的喊着她的名字,而下一刻,就憑空出現好幾個人,捂着他的嘴巴,堅決的把他拖走,許清墨知道,那是他的暗衛。
早就死了的許清墨在入雲閣墜樓,這個事情若是被朝堂上的那些人知道了,難免會起疑心,尤其是那個坐在高位上的男人,身為君主,他疑心身邊的所有人,而許家的覆滅,原本就疑點重重,所以當朝太子若是被發現出現在這裏,所有的疑點,都會指向這位東宮太子。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東宮,可不是那麼容易坐的。
許清墨從來沒有想過,在最後一刻,送她解脫的,是那個一直與她作對的顏朱諾,她滿頭的朱釵,琳琅滿目,她清晰的記得顏朱諾在她耳邊說:“……你早就該死了,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成為真正的太子妃!”
只可惜,這個顏朱諾沒出息了這麼多年,至今還是沒出息,她明明可以親手弄死許清墨,卻不敢下手,只敢偷偷的把朱釵塞進她的手裏,簪子尤其的尖銳,只要輕輕的劃破咽喉,她就可以一命嗚呼。
只是,她可是許清墨啊,就算死,也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許清墨死了,而不是悄無聲息的死在這個骯髒的地方。
太子也好,太子妃也罷,她縱然是死,也得讓他們知道,許家人的血肉不是那麼容易吃下去的。
許清墨死在了入雲閣,皇帝必然要徹查,謝蘇羨被顏朱諾的簪子刺傷,他也必然會藉機整治她,她一死百了,可總要有人徹夜難眠,以藉慰她的亡靈吧!
因為許清墨的墜樓,入雲閣,尖叫四起,亂成一團,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卻有一個人緩緩走過來,他在許清墨的面前蹲下,他看着她,輕聲問道:“許清墨,你不是早死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許清墨緩緩回頭,面前的少年,她認得,是永昌侯府的世子爺孟和桐,是已故永昌侯的獨子,算是個紈絝子弟,但是手頭上沒有人命,像是中了邪一般的,許清墨看着他,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擺,輕聲說道:“小世子,帶我走,哪裏都好,一卷草席就好……”
這是許清墨最後的一絲絲傲骨,她是許家的人,她可以死在戰場,馬革裹屍,卻不想躺在這個煙花之地。
許清墨的聲音已經很輕了,可是他聽到了,他看着她許久,久到許清墨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他卻脫下外袍,彎下腰,輕手輕腳的將她裹起來,抱了出去。
走出青樓的那個瞬間,陽光刺眼,她看着那一抹久違的陽光,竟然輕輕的笑了:“若是有下輩子,我一定報答你……哪怕一卷草席……”
“死都死了,還說什麼報答呢!”孟和桐看了許清墨一眼,眼中竟然透露了幾分心疼。
許清墨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便沒放在心上:“……誰知道呢,萬一有下輩子呢……”
“下輩子?若真的有下輩子,你給我做媳……”
許清墨聽不到他說什麼了,她緩緩的閉上眼睛,眼前逐漸黑暗。
真正的許清墨,終於死了,那個曾經名揚五湖四海的女將,用最可笑的方式死了,死在了青樓,連為她收屍的,都是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紈絝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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