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琴
安安跟着祝永年去了他的馬車,夢澤言等了許久沒見後面的人跟上來,蹙了蹙眉,才問:“安安呢。”
屬下回稟:“回二爺,安安姑娘跟着祝公子一起走了。”
夢澤言冷哼了聲。
屬下察覺到主子的情緒不佳,不敢多言,低垂着頭站立在馬車跟前。
“走吧。”他說。
祝家馬車上,安安坐在主人家的位子上,祝永年坐在外頭下人坐的地方,中間由珠簾隔着。明明祝永年才是主人家,安安不過是“清浣綰”裏頭的一個姑娘,可兩人這樣座次,誰都沒有覺得奇怪。
祝永年上車前找個間客棧換了身乾淨的衣服,上車的時候有些沮喪。
“怎麼了?”安安關切的問。
祝永年嘆息道:“可惜了花錦仙子的那隻古琴沒能救下來,原本是要送給阿娘你的。”
安安也有些遺憾,那確實是一隻難得的好琴,但看到祝永年如此難過的樣子,寬慰道:“沒了就沒了吧,你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謝謝你,我很喜歡。”
“真的嗎?”祝永年瞬間一掃陰霾,滿心歡喜的問。
“嗯。”安安肯定的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你喜歡就好。”得了安安這句話,祝永年就知足了,也不枉他費盡心思弄來了這隻琴。
夢澤言聽着屬下的彙報,複述着安安和祝永年在車上說的話,表情陰鬱:“你去把前日北國進獻過來的那隻七弦琴取來,再把安安給我叫過來。”
“是。”屬下領命。
馬車緩緩前行,行駛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現在正值晚飯前夕,人們忙碌了一整天準備回家。街道上香氣撲鼻,家家戶戶炊煙繚繞,飄着飯菜的香氣。街道兩邊吆喝聲不斷,有賣燒餅的、有賣餛飩的,熱鬧非凡。
安安和祝永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有人來稟說:“姑娘,言二公子請您過去。”
“什麼事?”安安問。
“奴才也不知曉,姑娘過去就知道了。”來人答。
安安眉心微蹙。
祝永年看在眼裏,柔聲道:“不想過去就不過去吧,我過去同言二公子說一聲。”說著他就叫停了馬車,打開車門準備下去。
“還是我去吧。”安安想了想,叫住了他,“言二公子叫的是我,你去做什麼。”
“可是……”祝永年似是有些不放心,“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安安清楚夢澤言的性子,沒有交祝永年過去,定是不會讓他靠近車前的:“不用,許是他有什麼話要單獨跟我說。”
安安這話並沒有說服祝永年,反而讓他更加的不放心了:“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他堅定的說。
祝永年堅持陪安安來到了夢澤言的馬車前,卻被護衛在馬車邊上的護衛給強硬的擋在了馬車外三尺開外的地方,不讓他靠近,只放了安安一個人上車。
祝永年不甘心,在車外大聲喊道:“言二公子,在下祝永年,不知可否讓在下同阿娘姑娘一同上車?”
馬車內的人並沒有給予回應,祝永年還欲再說,直接被護衛堵住了嘴,警告他保持肅靜,莫要驚擾了主子。
主子不回答,那邊是不同意了。
祝永年沒辦法,掙扎了兩下,在護衛的手下卻是連動彈都動彈不了一下,不得不放棄了同安安一起上車的想法。跟着護衛的身邊,一起隨行在馬車旁邊不肯離去,想着要是車內有異樣,他能第一時間的衝上去營救安安。
安安走進車內,夢澤言正在閉目養神,聽見聲音,他睜開了眼睛。
“二爺。”她盈盈行禮,聲音如黃鸝般婉轉動聽。
夢澤言點了點頭:“坐吧。”
安安看了下車內,只有夢澤言身邊一處座位。但夢澤言都發了話,她也不敢不去坐,忐忑的來到了夢澤言身邊,屁股只搭了個邊小心的坐了下來,面向夢澤言,後背緊貼着車壁,盡量拉遠與他的距離。
夢澤言輕瞟了她一眼,嗤笑了下,叫來屬下讓他把七弦琴拿了進來。
“這是?”安安在看到古琴的那一剎那眼前一亮,這隻古琴色澤光亮,品相不凡,都不用上手去摸,就知道是一隻可遇而不可求的好琴。
“那花錦古琴的主人不是什麼好東西,用着不吉利。這是樂音古琴,你拿去玩吧。”夢澤言淡淡的說。
安安知道,他說的是兩隻古琴背後的故事。花錦古琴的主人在喬韻文給她講的故事裏是個潛伏在太子扶然身邊的姦細,毒死了太子,助三皇子扶桑登基為帝。花錦仙子也從一個歌女一步步走在刀鋒上,成為了一代賢后,一生也算傳奇。
但站在夢澤言的角度去看,她前世是喬韻文派去在他身邊的姦細,慫恿他背信棄義,貪於享樂,讓他最後落得孤立無援,身首異處的下場的人,他恨透了她,自然也認為花錦仙子不是什麼好人。
而這樂音古琴的主人樂音公主,也是一位非常有名的人物。
她是前朝盛世時期皇帝最寵愛的女兒,長相貌美,精通音律。
當時皇帝有一統天下的雄心,決定攻打匈奴。匈奴可汗聽說后卸甲入京,攜厚禮歸順,俯首稱臣。
皇帝不戰而屈人之兵,很是歡喜,為了獎勵匈奴可汗,便把自己最寵愛的女兒樂音公主嫁給了他。
樂音公主為了國家的安定、百姓的安寧欣然答應,出嫁那天,她帶着這隻七弦琴隨着送嫁的隊伍遠去,從此一生再也未曾回過故鄉。
她在匈奴期間,前朝與匈奴關係穩定,匈奴人幾十年間未曾發動過一次突襲,侵犯過前朝的一土一地。那時候百姓安居樂業,社會經濟欣欣向榮,是前朝最繁盛的時期。
樂音公主後來也被世人供奉為了樂音菩薩,象徵繁榮與和平,建立了廟宇。
現在廣傳於世的樂音公主的菩薩雕像就是抱着琴出嫁時的樣子。
想來這隻古琴就是當年樂音公主帶去匈奴陪嫁的,這其中的故事就遠超過了這隻琴本身的價值,也不知道夢澤言是從哪裏弄來的。
安安捧着琴愛不釋手,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送給自己這麼一隻琴,理智告訴她不應該收下,他一定沒安好心,卻是又捨不得把琴歸還給他。
夢澤言這人無趣的很,雖然出身在皇家,有足夠的條件去賦詩彈琴,陶冶情操。他卻對這些事毫無興趣,一心只撲在政事上面。
安安貪戀的撫摸着琴弦,心想,這麼好的一隻琴要是埋沒在了夢澤言的手上該多麼的可惜。
每一隻琴都是有生命的,要是無人彈奏,是會傷心的。
“既然喜歡那就為我彈上一曲吧,當作報酬了。”
安安心下歡喜,既然夢澤言都說了這話,那她只要為他彈上一曲,就算兩清了:“不知二爺想聽什麼?”
“就方才你在船上彈的那支‘盛世華歌’吧。”
安安整理好裙擺,席地坐在馬車中央,擺好琴,手撥動在琴弦之上,開口唱道:“大安盛世,齊聲歡唱……”
夢澤言閉上眼,靜靜地聽着,自重生以來一直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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