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葉村的第一個夜
一天有86400秒，王安逸覺得自己每秒都會產生一個想法。
這些想法和妄念有些是自動產生的，是突然出現的。
王安逸已經忘卻了曾經在小村子裏時的大多數時光，當然他也不再記得那時腦袋裏有過多少妄念。
畢竟，此時此刻，王安逸滿腦子都是各種奇怪的想法，又何況是當初呢？
回家。
雖然那個家現在已經越來越沒有“溫暖”的感覺，一家人也再難有機會團聚，但有一個家總歸是要比沒有家要好的。
由於大雪冰封，許多條路都已被冰雪覆蓋，以至於很難找到具體的回家途徑。
再也沒有了閒情逸緻欣賞各種景緻，王安逸又似乎多了些莫名其妙的煩惱，它們並不與人好好商量，陸陸續續進入王安憶的腦子。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王安逸居然迷路了。
雖然他有點路痴，但不至於說會忘記曾經走過的路，可這一次王安逸卻真的忘了。
他的大腦成了一片空白狀態，甚至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又或者說，他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應該做什麼事情。
路雖然還在腳下，可王安逸卻不知該邁哪一條腿，他的雙腿如被綁上了沙袋一般沉重，竟有一種寸步難行的感覺。
這種感覺特別像王安逸記憶中父親用雙肩馱着糧食的那種狀態，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真實，也距離王安逸越來越近。
更為不妙的還有王安逸的雙眸居然也突然變得有些模糊，也不知是夜幕降臨的緣故，還是他視力下降的原因。
枯牆上，雖然留下了歲月的斑駁，但卻沒有多少人會記得那些曾經的過往。
這片土地上，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正在被這皚皚白雪覆蓋。
每一步踩下去，王安逸皆能感受到積雪給他帶來的阻礙。
雖愛雪，卻從未想過也會被這厚厚的積雪所困擾。
更何況，路也不見了。
王安逸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心率開始有些失調，雖然心率過快是家族遺傳，但此刻他的心跳比跑完步還要的快。
這該死的鬼天氣！
王安逸少不了罵上了幾句，可卻沒有什麼用，無法改變他此刻的窘狀。
隨後，一陣冰寒從王安逸的脊背開始向身體四周緩慢擴散開來，王安逸的全身皆被淪陷。
耳朵也凍熱起來，雙手開始僵硬。
就這樣，一步一步踏着積雪，竟然如一個苦行僧一般。
一步加兩步，漫無目的踩踏，不知前方是何方，也不知什麼時候應該停下來。
走了一會，似乎是到了一個轉角處，王安逸停了下來。
“小葉村。”
一個名字看起來很親切的村子。
對於這個村子，王安逸完全沒有印象，甚至不曾聽說過有這個村子，但還是決定進村問問路再說，被大雪所困一點也不好玩，於是便進了村子。
一條並不筆直，但依稀可見的小道歪歪扭扭的通向了遠方，在夜幕籠罩下若隱若現。
探險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或許是一件停刺激的事情，這倒是勾起了王安逸的興趣和慾望，反而把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卻給丟棄了。
這個村子看起來確實很不錯，這是真的。
準備好便進村了，王安逸唯一擔心的問題是會不會有土狗擋道。小時候王安逸被鵝啄過肚臍眼，被狗追趕過，於是便對危險動物有戒備。
但這麼冷的天氣，動物應該都會被關在家裏，王安逸有了一絲心理安慰。
且作為一個學霸來說，本不應該害怕這些。
進村以後，王安逸發現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少有開門的，想要問路的想法馬上就破滅了。又礙於面子，不敢去敲門問路，以至於像一個憨憨。
倒是有人發現了王安逸，便走到他跟前問道：“年輕後生，你不是咱村裡人吧？這天氣都快把人耳朵凍壞了，你還出來瞎逛幹啥？”
這人看起來六十多歲的光景，長相方面實在不好形容，只是一個字“黑”，特別是在這白雪的襯托下更顯得“黑”。
他一張口，王安逸馬上就捂住了嘴巴，不是嫌棄，而是實在口臭，王安逸的迴避行為只是人類的本能慣性。
“我……迷路了。”
“迷路了？”
這黑人樂了，雙手一拍笑道：“你這麼大個人怎麼會迷路呢？”
王安逸長話短說解釋一通，然後一臉無辜攤手。
黑人爺爺點了點頭：“你這娃娃從城裏來的？怪不得長得白白凈凈的。”
王安逸“嗯”了一聲，然後就被凍在了那裏。
如果不回家王安逸自己倒是覺得沒什麼，就是怕家人擔心。
“黑”爺爺見到他有些焦慮，便將王安逸的手放在自己那粗糙的手掌上，緊緊握住。
如一道電光聚集一樣，王安逸覺得暖暖的，同時想起了一個瞬間。
就在那短暫之間，王安逸想起了那一個夏日的午後。
那是一場改變命運的測試，但還未輪到王安逸時，王安逸便已覺得心臟要從心口跳出來了，緊張到了極點。
同樣是一雙手緊緊握住了王安逸的手，但那雙手光滑細膩。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電流擊穿了王安逸的身體，溫暖在他的身體裏流淌，他甚至有些微微閉着雙眼，但卻明顯覺得這雙手的主人非常熟悉。
那是年少時的友情，非常的真誠質樸。
葉家燦。
是他。
王安逸被定格在了回憶中。
“要不你就去我家住一宿吧？明天再回去，這麼晚了，路上也不夠安全啊！”黑爺爺道。
“我去村委會給你家裏打一個電話，報一個平安！”
像雕塑般的王安逸居然沒有半點反應。
“我有一個孫子和你差不多大，你可以和他睡！”
王安逸緩緩轉過頭來，眼角有一絲濕潤，然後看着黑爺爺，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村裏的老人大多都是很樸實的，在他們看來許多事情都沒有理由的，就像太陽東升西落，自然界的花開花落，一年四季的春夏秋冬流轉。
“嗨……”
黑爺爺一拍大腿，似乎有一些生氣。
“你這娃娃，我這是在為你的安全着想！”
寒風凜冽，王安逸又穿的單薄，此刻嘴唇早已經乾裂，嘴角也有了一些血絲。
凡人，對於那些難以釋懷的過往，每每思念便難以自拔，難以從虛幻中走出來。
倒是這寒風凜冽，給人最真實的感覺。
痛，便撕心裂肺的痛。
念，便遙遙無期的想。
“謝謝爺爺，我去你家吧！”
下一刻，王安逸嘴角又逐漸掛起了微笑。
黑爺爺拉着王安逸的手，踏着厚厚的積雪，朝那低矮的屋子走去。
一個少年飛奔而來，身體步子如此輕盈，他如一陣風般。
昏暗的燈光正向他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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