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
手機屏幕亮着,福梓安卻沒有去看。
她覺得尚凝一定是個變態,一定要讓她大晚上去公司幫忙取東西。
如果是工作需要的話她還可以理解,可是那只是一本故事書……有什麼故事書是必須要今晚看的?難道尚凝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晚上不讀故事睡不着么?
福梓安本來想假裝睡着不回消息的,因為現在是下班時間,她本身就沒有義務再去管尚凝的那些瑣事,而且還有總助理呢,又不是必須她去。
她以為的尚凝肯定會放棄讓她去取東西轉而去煩總助理,可是她以為錯了,尚凝的一舉一動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標準來判斷。
“福助理,沒收到我的信息嗎?”
“對不起啊尚總,我剛剛在洗澡。”
“現在看到了嗎?”
“看到了。”福梓安電話接起來的瞬間就代表她又要開始工作,再怎麼裝死都沒用。
“好。”
“喂?”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幾秒後傳來“嘟”的一聲——尚凝把電話掛了。
“我c……”福梓安罵人的話在嘴裏橫衝直撞,最後又被她打包吞回了肚子裏。
別看Fancy的大樓在白天有多麼光鮮耀眼,到了晚上照樣是黑漆漆一大坨堆在地上。最近幾年公司上層為了迎合政府頒佈的節能減排政策,規定下班之後所有辦公室的燈都要關掉。
福梓安小時候並不怕黑,可是隨着年齡增長,膽子越來越小了不說,還有點輕微的夜盲症,哪怕有手電筒的輔助也走的磕磕絆絆。
所幸尚凝那本故事書放在很顯眼的地方,福梓安用不着費多大勁就拿到了,剛要離開,走到門口卻被突然撲出來的人影下了個半死。
“誰啊?”
“啊啊啊啊鬼啊!”
“呸呸呸,你叫誰鬼呢?沒大沒小的。”女人咳嗽幾聲,摸到了辦公室的燈,看着亮堂的辦公室,福梓安才鎮定下來。
“你從尚總辦公室拿了什麼?”女人叫辛言,是服裝部的設計總監,福梓安因為工作上的事沒少見她,只知道她和尚凝似乎關係不錯。
“我來幫尚總拿故事書。”
“拿書?什麼故事書還非得大晚上來拿?鑲了鑽?”辛言顯然是不信,以前公司一派祥和倒沒什麼事,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她也是碰巧加班才撞見有人偷偷摸摸從總監辦公室拿東西,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給我看看。”
不過辛言的反應也從側面證實了一件事:不止福梓安一個人認為尚凝的行為方式奇怪。
福梓安沒想到她會忽然上手來搶,抓着書的手也跟着用力,兩人各抓了書的一半,誰都不願意鬆手。
“辛總監,這是尚總的東西,不能給外人看。”
“我和尚凝是好朋友,有什麼不能看的!”辛言的力氣比她大,眼看着故事書從指尖溜走,福梓安沒辦法,只好整個人朝對方撲了過去。
咚!
“你這個——”辛言罵人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刺耳的鈴聲打斷,她不得已先接起電話,語氣間充滿了不客氣,“尚凝,你應該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助理,都到你辦公室偷東西去了,要不是被我撞見了,後果不堪設想!”
“是我讓她去的。”尚凝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只是覺得辛言的反應太過激烈,還有點失態。
“哈?”
福梓安也跟着眨巴着無辜的眼睛,以此證明她真的沒有撒謊。
爭奪中故事書里夾着的一張紙飛了出來,被辛言拿在手裏,惱火的神色寫在了臉上,“你就放心她拿那麼重要的東西?萬一被她看到了怎麼辦!”
“她看不懂的。”
辛言對尚凝這種沒來由的自信是又愛又恨,不明白她在這種事上為什麼能這麼淡定,難道不怕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助理背叛她嗎?
“我保證沒問題,還有,幫她找幾件上季度淘汰下來的品牌服裝,謝了。”
“真不知道你腦子裏裝得都是什麼東西……”辛言吐槽着,又把那張紙夾回書里,重新丟給福梓安,脾氣很差地喊她,“你跟我來。”
福梓安一動都不敢動,其實是被辛言剛剛的氣勢嚇怕了,直到對方說是尚凝的意思,她才拍拍屁股重新站起來。
福梓安把故事書當寶貝一樣抱在懷裏,不安地跟在辛言後面。這還是她第一次進服裝部的大門,光是裏面琳琅滿目的服裝樣品就讓她看花了眼。
她有預感,辛言帶她來這裏一定會有什麼好事發生,不是猜測,是肯定。
辛言作為設計總監,需要動手的時候非常少,而她親手設計製作的東西量少而精,一張設計稿甚至可以賣到幾萬幾十萬不等。可是不論別的公司提出多麼具有誘惑力的條件,都無法將她從Fancy挖走,終其原因只是因為一個尚凝。
“辛總監,這些都是給我的?”
“你叫福梓安是吧?”辛言按照尚凝的指示,從倉庫里自行搭配了幾套衣服丟給福梓安,“覺得尚凝這個人怪嗎?”
怪?尚凝這個人是僅僅一個怪就能解釋的嗎?那是已經到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異常程度了!
“還好吧。”福梓安不蠢,在一個上司面前吐槽另一個上司這種事她可干不出來。
“她人不壞的,你要相信她。”其實辛言不生氣的時候是服裝部的女神,光是那恰到好處的笑容就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了,就像現在一樣,“她很信任你。”
福梓安不明白被這樣一個思想和行為都異於常人的人信任有什麼好的,更不覺得走運,只想快點完成今晚的任務回家睡大覺,明天還要打工呢。
“對了,福助理,故事書里夾着的東西你最好別看,不然會惹上大麻煩。”
辛言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異常嚴肅,就算福梓安再好奇,也該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不想惹麻煩,趕緊點着頭連聲保證不會看。
富人們似乎都有很多怪癖,其中讓福梓安最難以理解的一點就是:他們總喜歡住在遠離市區的地方,且不說交通不方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讓人害怕。
福梓安斥巨資叫了出租車,藉著微弱的燈光,看清了辛言給自己的一整袋衣服——都是嶄新的衣服,甚至連吊牌都沒有拆,而且幾乎每一件都是大牌,做工自然沒的說,都是她不敢想也不敢買的高端貨。
她又想起這似乎是尚凝的安排,嘴角揚起一個微笑。
人是不壞,好像有這麼個上司還挺不錯的。
個屁。
如果尚凝能再有一點人性,沒有選擇把一個弱小可憐的女子在暴雨夜趕出家門,福梓安對她的好印象還能持續得久一點。
可是現在福梓安打着傘站在暴雨里,早就在震耳欲聾的雷聲中把尚凝罵了成千上萬遍。
她打車剛走到半路就下起了暴雨,好不容易頂着傾盆大雨把故事書揣在懷裏安全送到了目的地,福梓安渾身都濕透了。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幾乎顛覆了她對尚凝的所有好印象——她連尚凝的人影都沒見到,只收到了管家送來的一把傘就又被趕了出去。
這荒郊野嶺的她又打不到車,只能傻站着被雨澆。
所幸,這樣的情況沒持續多久,某個喪良心的傢伙像是聽到了她的譴責,竟然真的帶着一把傘從遠處緩緩走來。
福梓安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雨水,她當然沒有哭。
似乎從她入職的那天起,尚凝就總在針對她,憑什麼?
尚凝抿着唇,一句話都不說,可越是她這樣不冷不淡的態度,就越惹得福梓安怒火中燒。
“你憑什麼老是針對我,我……”福梓安又不能指着尚凝鼻子把她臭罵一頓,最終就是越想越覺得憋屈,內心一陣又一陣的委屈感絞得她心口痛,一眨眼竟流下幾滴眼淚,鼻子也不爭氣地發酸。
顧不上瓢潑大雨,福梓安緩緩蹲下,傘被丟到一邊,在雨幕中嗚咽起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尚凝已經站在了福梓安身側,傾斜着雨傘替她擋雨,“現在外面雨這麼大,你又打不到車,先去我那裏住一晚上吧。”
“不要。”
福梓安拒絕的速度很快,不想搭理尚凝,更不想再落入她的圈套。
“不是你要不要的問題,是我需要你在我這裏留宿,福助理,你也不想因為感冒曠工被扣工資吧?”
工資!
這不是福梓安第一次佩服尚凝過人的洞察力,短短一周的時間就能把她愛財的性格摸得這麼透徹,她再跟誰過不去也不可能跟錢過不去啊。
“好吧……”
福梓安在偌大的宅子裏顯得異常渺小,要不是尚凝喊保姆帶她上樓,她都完全想像不到有人會在家裏裝電梯。
管家目送福梓安上樓后臉色就已經變得相當精彩,額角突突直跳,他似乎能感覺到小姐身上纏着一團極強的怒氣,並且已經達到頂峰,第一個感受到其威力的必然是他。
“小姐,我以為她只是來送東西的,給了她把傘就讓她走了,我沒想到她是您助理啊……”管家把頭埋的很低,不敢去看尚凝的眼睛。
“那你都不知道先通知我嗎?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尚凝起初是背對着他換鞋的,可當她再轉過身子的時候,臉色陰沉得嚇人,“明早之前從這裏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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