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性的把握
翌日。
東陽府衙。
張小天隨唐和早早的來到了監牢,裏面關着昨夜帶回來的死者同學。
一進監牢,就聽見裏面傳來後世影視劇中無比熟悉的喊冤聲。
然後就是捕快們鐵尺敲打柵欄的聲音。
這套路!
果然,藝術來源於生活,古人誠不欺我!
張小天看着面前站做一排的學子,這應該算是這個時代的大學生了吧!
青春洋溢,朝氣十足。
旁邊的那位大哥,麻煩讓讓,擋着了!
在搞清楚這位鬍子拉碴的中年大叔也是位學子之後,德益書院高大上的形象在張小天心中瞬間崩塌。
“請問大人,自昨日深夜便把我等帶到監牢,到底所謂何事?”
“對,還把我們和這些骯髒的犯人關在一起,實在是有辱斯文!”
“大人要是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等出去之後便召集同學面見知府大人,向他討要。”
唐和笑呵呵的向這些學子們拱了拱手,“諸位同學,請大家過來是與昨夜清水湖的命案有關,希望同學們配合。”
“命案?”
“大人,莫不是從蒔花館樓上跳下來的那個人?”
“那也與我等無關啊大人,眾目睽睽,他可是自己從樓上跳下來的!”
學子們七嘴八舌的嚷嚷,吵的唐和腦殼都疼了,他雙手往下壓了壓。
“安靜一下,同學們聽我說,請你們過來只是做個簡單的例行問詢,沒有問題的,就會放你們回去。”
張小天的目光一直在這些人臉上巡視,大部分都是一臉憤慨,只有幾個人略微的有些不自然,他都暗暗的記了下來。
一番問詢之後,張小天讓唐和把沒有問題的學子放了回去,留下的五位都有疑點。
這五位學子分別叫陳有禮,陳智遠,杜輔,朱常和劉大志。
“杜甫?”,張小天一愣,別鬧了大哥,這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最終看到畫押名冊才發現,此輔非彼甫!
“幾位應該明白,我們為什麼要把你們留下來吧!”
張小天手指輕輕敲着桌子,抿了抿嘴唇,看着他們。
“昨日你們和王明陽相約一起喝酒作詩,傍晚的時候又乘着小船前往清水湖畔去送別蒔花館,而後因為出現了意外,於是便早早散場,各自回家。
聽到這裏,你們有沒有發現奇怪的地方?”
這五位學子互相看看對方,又都搖了搖頭。
“呵呵!”,張小天心中冷笑,裝,你們接着裝!
我就不相信你們會沒察覺少了一個人!
“那王明陽醉酒之後,是怎麼來到小船上的?”
“我們扶上去的啊!”
“那後來場面亂做一團的時候,王明陽失蹤,你們怎麼沒去找人?”
五個學子一時間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陳有禮站了出來,“大人,當時場面極其混亂,我們都沒有察覺到王明陽失蹤了。官府來了以後,把我們都趕到了岸邊,我們就以為他也上了岸,就沒有尋找。”
張小天不置可否,再次從這幾人面上掃過,“你們可知道,王明陽已經死了。”
“啊!死了?”陳智遠驚叫了出來,“這......怎麼會!”
“你們可有話說?”
幾人里朱常還算比較冷靜的,他拱了拱手,說到,“大人,這也不能說明王兄之死與我們有關。”
“確實如此。不過你們就不想知道王明陽是怎麼死的嗎?”
“不是落水而死的嗎?”,這名叫做杜輔的學子問到。
張小天搖搖頭,“不是!”,他看着幾人的眼睛說到,“是醉酒後被人用燒紅的鐵釘扎入頭部而死,之後才被投入水中,偽裝成溺水!
而他死的時候,只有你們五個人在場。所以,兇手一定在你們中間。”
這幾名學子頓時都慌了,齊齊的跪在地上,“大人,冤枉啊!我們沒有殺王兄啊!”
“那好,你們各自把從見到王明陽開始,一直到回家的過程寫出來,誰說謊,誰就是兇手。”
唐和吩咐捕快把這五名學子分開關押,每人發一張紙,一隻筆,然後就和張小天坐在椅子上等着。
不一會,五名學子的筆錄就出來了,他們敘述的內容不能說大致相同,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張小天一遍又一遍的翻看五人的筆錄。
沒問題!
調查進行到這裏,似乎又進入了死胡同!
張小天決定親自去審問一下這幾個人,很多重要而又細微的細節,容易被忽略。
他先來到陳有禮的面前,思索了一下,“這幾人裏面,最不像兇手的就是你。而如果我們查不出具體是誰殺了王明陽,那麼,你們五個人要一起背鍋,會不會斬首我不知道,被革除學籍是肯定的,所以,你好好想想,還有沒有遺漏,或者是故意隱瞞的地方。”
陳有禮着實被嚇着了,他一臉的蒼白。
革除學籍!
那他這輩子就完了,讀書人一旦沒了學籍,連功名都考不了,十幾年的辛苦就白費了。
“大人,我真沒有殺王明陽,我......我就是趁他醉酒的時候,拿走了他的錢袋。所以......”
“所以在發現他有可能落水的時候,你裝作不知道。”
“是的。不過大人,在下發誓,絕對沒有殺害王兄。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是個讀書人,應該知道律法里有這麼一條,就是‘檢舉者有功’,所以,你還知道什麼,都告訴我,我替你向知府大人求情。”
“多謝張大人,我一定知無不言。”
張小天點點頭,“說吧!我聽着。”
“當時,我們約好一起喝酒作詩,之後便去為晴雨姑娘送行。不過在他離席如廁回來之後,情緒就有些低落,開始拚命的喝酒,當時我沒有在意,以為王兄是因為晴雨姑娘要走了的原因。
後來他醉倒在桌上,趁其他同學如廁的時候,我便從他身上偷走了錢袋,之後我便也去如廁了。哦,對了,中途我還遇到了朱兄和劉兄,他們好像也喝醉了,連茅廁都找不到,還是我帶他們過去的。”
“等等,你是說你拿完王明陽的錢袋之後,也去了茅廁?那當時酒桌上出了他,還有別人嗎?”
陳有禮想了一下,搖搖頭,“沒有了,我是最後一個去的,在我走之前,其他人都沒有回來,不過......”
“不過什麼?”
“有一點很奇怪,朱兄和劉兄是最先出去的,比王兄還要早,可是卻是最晚回來的。當時我們還問了一句,他們說是吃壞了東西,拉肚子。”
“之後呢?”
“之後,我們就扶着王兄租了條船,上了清水湖。”
“當時是誰扶着王明陽的?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陳有禮回想了一下,不確定的說,“當時是常兄和劉兄扶着他的。異常......好像王兄醉的很厲害,一直都沒有出聲,我們幾個還商議着想先把他留下,是常兄堅持要帶他去的。”
“還有嗎?”
“上了船之後,常兄就把他放在船艙里,然後就發生了跳樓的事情,大家都亂了,倉皇的逃回岸邊,其實當時智遠兄還問了一嘴,不過大家都沒有回答。”
“嗯,還有嗎?”
陳有禮抓了抓頭髮,搖搖頭,“沒有了,大人,學生只記得這些!”
張小天想了想,來到了朱常的那間屋子,他敲了敲桌子,說到:
“朱常,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和劉大志,除非出現新的證據,不然最後的結果就是你們殺人拋屍。”
“可是大人,我們根本就沒有殺王明陽啊!”
“捕快辦案,講究的是證據,你說你們沒有,可案發當晚,吃飯的時候,你和劉大志為何出去了那麼久,一直到快結束才回來!”
“大人,我和劉兄那會是在外面聊天,這個劉兄可以作證的!”
“有什麼事情非得去外面說,酒桌上不能說嗎?還是說你和劉大志有什麼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這......”,朱常有些猶豫。
“朱常,現在是命案,隱瞞的越多,情況對你越不利。”
“我和劉兄說的話確實不好讓其他人知道,因為......因為那會我是在和劉兄商量,怎麼騙王明陽掏錢,請我們逛青樓,順帶說了一些......不恰當的話。”
“什麼話?”
“就是......王明陽只不過是個仗着家裏有錢的二世祖,大家恭維他,只是為了從他那裏得到些好處,他還以為自己人緣很好。”
呵,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就罵娘!
這些學子的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
然後張小天找到劉大志,他的供詞和朱常一樣。
看來這倆沒有說謊!
剩下的就是陳智遠和杜輔了,張小天先問的陳智遠,把杜輔留在了最後。
他心裏對這位和大詩人相同的名字,總有種莫名的敬畏感。
“陳智遠,你是和杜輔是最後兩個問話的,想必你也知道,我們肯定掌握了很多的證據。
現在我問你,你們為什麼要殺死王明陽?”
陳智遠動了動嘴唇,本欲張口,突然又把嘴閉上了。
“不說?那我把你父母請過來!讓他們問問你,為何要殺人?”
“你......”,陳智遠慌了,這王八蛋太狠了,哪有這樣的,動不動就請人父母,這事咱七歲開始就不幹了好吧!
然後就竹筒倒豆子的全招供了。
這問案的方式和速度,讓一路跟隨着的唐和與捕快們瞠目結舌。
這位巡查使真是不簡單,他對人心把握的太透徹了,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而且他破案的思路也異常清晰,從第一個人那裏得到了蛛絲馬跡,馬上就能想到下一個關鍵點在哪裏。
更讓他們納悶的是,這位大人才十五歲,他哪裏來的這麼豐富的經驗!
還是說這些都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