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星火燎原 第五章龍有逆鱗（下）
短暫的沉默后。
“你，”黑衣少年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神情古怪道：“呵，還真是你，葉生？！”
葉生愕然。
黑衣少年伸了伸懶腰，起身走向另一間屋子。
“你知道我？還有之前，你對我在你身體裏好像並沒有太多驚訝……”葉生目光閃爍，很快明白過來。
“你也見到那個年輕人了？”
“自然是見到了，印象還很深刻呢。”黑衣少年推開門，語氣有些莫名道：“畢竟他抽走了我一半的靈魂，我怎麼能忘？”
“一半的靈魂？”葉生心頭猛地一跳，腦海中，有一些殘破的記憶涌動。
涌動中……
院子中，臉色蒼白的年輕人遲疑地看着面前昏倒的少年，目露猶豫，“這……要了他的靈魂吧，他死了，這東西留給一個死人不太合適。”
“可是不要呢，也不行，規矩就是這樣的，我不能壞了規矩。麻煩，真是麻煩。”
年輕人低嘆一聲，有些糾結，忽然他目光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
“需要完整的靈魂完成手續，那兩個一半湊起來，也算完整靈魂吧。
不過這樣，就得找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靈魂，靈魂不同其他，想要一模一樣，只能再找一個他。”
年輕人又思索一會兒，算是有了頭緒，手一劃，一個奇特的洞口出現。
這個洞口，上黑下白……
葉生回過神來，按了按眉心，這件事到現在算是有些眉目了。
只是記憶還是很殘缺，他能想起的也就這麼多，再之後一點也記不起了。
其實也正常，突然少了一半靈魂，丟失一些記憶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或者說那年輕人手段還算溫柔。
“這樣，我天天睡不醒，也能解釋的通了。”
葉生心中默默，這回，前因後果，也串聯的差不多了，他並沒有真的丟失全部靈魂，這幾天睡眠上的異常是應該是丟失一半靈魂的後遺症。
這些弄明白了，那剩下該解決的，就是我怎麼回去，以及回去后，如何能恢復正常生活。
葉生想了想，將目光放到正在灶台上鼓搗什麼的黑衣少年身上。
也可以理解為，這個世界的葉生身上。
看之前的表現，這個世界的他，顯然保留的記憶更多，甚至可能全部記着。
至於原因，可能和身體素質有關，之前激烈的戰況也可以看出，這個世界的自己，顯然不是什麼普通人。
這時，黑衣葉生再次開口，他一邊撥弄着，一邊心不在焉道：“對了，我聽他的意思，他好像給了你一個東西，就是因為那個東西，他才會要我們各自的一半靈魂。”
葉生沉默，這件事，他也不知道怎麼說起，總不能說是一口水引發的吧，雖然事實確實是這樣。
不過相比他，這個黑衣葉生才更倒霉，平白無故的丟掉一半靈魂，他好歹還有那個收音機在，這個黑衣葉生，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當然，也有被他連累的原因。
“算了，反正你剛剛救我一次，我們當是兩清吧。”
黑衣葉生無所謂的搖搖頭，忽然又道：“對了，那個年輕人後來有沒有和你說，怎麼解決那個‘事故’？”
“事故？”葉生茫然。
黑衣葉生聽他的語氣，心中頓時升起幾分不好的預感，趕忙道：“他當時走的時候，看了我一眼，說可能出了點小差錯，造成一點小事故，不過不礙事。
說是這麼說，可自從那天後，我天天睡不醒……”
“什麼，你也天天睡不醒？”
葉生下意識開口，剛說完，空氣便突然安靜。
雖然看不見對方，但倆人這個時候，明顯有一種大眼瞪小眼的感覺。
良久的沉默。
葉生垂着頭，眼神頹然，這，這意思是他回不去了？
黑衣葉生也有些無力，嘆了口氣道：“難不成我以後就要天天睡不醒嗎……”
他話說一半，突然停住，葉生也目光一亮。
不對，有轉機！
倆人都極聰慧，瞬間便反應了過來。
天天睡不醒，可今天為什麼這麼清醒？就算有銀龍人的生死壓迫，可那種近乎強迫一般的睡眠姿態，葉生是有深刻體會的。
他並不認為，在打敗銀龍人，消耗那麼多精力后，只是休息了兩個小時就能活蹦亂跳的起來。
“正常情況下，以我身體的恢復力，兩個小時可以，但是自從五天前，我就沒有正常過了，今天，是第一次。”
黑衣葉生似乎知道葉生心中所想，給他解釋道。
葉生點點頭，也緩緩道：“我今天，是第一次來。”
一切，似乎都對上了。
黑衣葉生有些頭疼道：“不會吧。”
葉生猶豫一下，道：“應該不會。”不過看他的表情，他似乎自己都不相信。
“那你是怎麼來的？”想了想，黑衣葉生決定再找找其他關鍵處。
葉生微微凝眉，思索道：“好像是一個夢，然後我不小心掉進一個黑色的洞裏。”
“黑色的洞……”葉生說著，忽然瞳孔微縮，有些口齒不清的問道：“你，你沒有夢見一個白色的洞吧？”
黑衣葉生不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葉生下意識按了按眉心，只覺着有點頭疼，還有點欣喜。
欣喜的是，他或許找到回去的辦法了，頭疼的是，他知道那個所謂的小“事故”是什麼了。
兩個洞，一黑一白，也可以是一個，上黑下白……
“現在要試試嗎？”想了想，葉生先開口，打破寂靜。
黑衣葉生臉上露出一抹欣喜，道：“好了。”
他彎腰在灶台上取着什麼，同時道：“先等等吧，那個龍人還有一口氣，我們去送送它。”
……
昏暗的院中，高大的銀龍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氣息微弱，像一隻被摘去魚鰓的魚，丟到陸地上無力的等待着。
等待着死亡，安靜孤獨的死亡。
忽然有一個黑影，立在它面前。
黑衣葉生低下身子，遞出一個烤紅薯，哼哼道：“算你運氣好，這個東西，我每年也就過生日的時候吃一次。”
銀龍人不語。
黑衣葉生也不理會，放到它旁邊，繼續道：“當個飽死鬼好點，死，也死的體面。”
“這片逆鱗，你是怎麼知道的。”銀龍人第一次開口，說的是稍微有些生疏的人話。
黑衣葉生坐在它旁邊，一邊咬着紅薯，一邊含糊不清道：“一個有點意思兒的朋友告訴我的，怎麼了，這裏面還有什麼門道？”
“沒什麼。”
銀龍人聲音暗啞，不再說話。
一陣的沉默后，黑衣葉生看着銀龍人旁邊的那個紅薯，抿了抿嘴唇上的紅薯渣，有些不好意思道。
“這個？你真不吃”
安靜。
“你不吃，那我可要吃了，要不涼了就口感不佳了？”
“真的不吃？相信我，這真的很好吃的……”
就在葉生都快受不了的時候，銀龍人終於開口了。
“我們銀龍人天賦尚可，也沒有永夜之門降臨，所以永夜來臨之後，也算勉強守住了自己的家園，又得了一些薪火，尚有為繼。
不過，族中不養廢物，因為逆鱗的原因，十年前，我就被當奴隸賣了出去，諸多奴隸中，我尤其普通，沒有什麼特殊天賦，也不會什麼好的表演，可以哄主人開心。
本來，這麼沒用，是該死了的，好在我有這片逆鱗，救了我一命。”
銀龍人看着黑衣葉生，黑衣葉生訕訕，將捧到嘴邊的紅薯慢慢遞向它。
銀龍人搖了搖龍頭，繼續道：“這片逆鱗，是我的命門，只要受到一絲傷害，我就會很痛苦，而我越痛苦，疼的越歇斯底里，主人就會越開心。
主人開心，我才能活着……
一直如此，一直往複，直到我換了一個主人，這任主人知道我的逆鱗在手臂上，但不知道在哪條手臂，在手臂的哪裏。
這是我的機會，於是有了這第二片逆鱗。”
銀龍人說完，黑衣葉生也把最後一口紅薯吞了進去。
界裏，葉生眼神複雜，還有幾分茫然，腦海中，眼前這個銀龍人與那個溫和的銀龍人司機重合在一起。
一模一樣，但人生的軌跡，卻又完全不同。
銀龍人閉上眼，又陷入如之前一般的，如乾涸陸地上瀕死的魚，只是閉上前，似乎很輕微的說了一句。
“很久，沒有見到黎明了……”
黑衣葉生似乎有些動作。
過了一會兒，有聲音響起。
“其實我也沒見過真正的黎明，從我記事起，天就已經是這樣子了……黎明，應該就是有光吧！”
銀龍人愕然睜眼，看到頎長的少年身影，看着他提着一個燈籠走來，將燈籠中的細微火苗取出一半。
“黎明……”
黑衣葉生眼中似乎有些憧憬，有些期盼，繼而他手掌猛然一攥。
微弱的火苗消失，一瞬間的黯淡后，天光煌煌，熊熊白光驚起，剎那間撐滿整個院子。
也似乎僅僅能籠罩住這個院子，再往外，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葉生震撼的看着這一幕，這種光明籠罩下，整個院子忽然溫暖起來，是一種連他都能感覺到的沁人心脾的由衷暖意。
亮如白晝的院裏，一切似乎都好起來了，葉生甚至看見有一株枯萎的花也在微微悸動一下，似乎有一抹紅色緩緩升起。
“這火苗……”葉生心中剛有些念頭，那澎湃的光明消失，整個院子瞬間暗了下來。
比之前還要暗的厲害，幾乎是在之前的程度上又暗了一倍，很多東西在這種昏暗的視野下已經很難看清了。
甚至院子的範圍也被迫縮小了許多，之前的光芒雖然也暗，但還是能勉強籠罩住整個院子。
這回，燈籠中只剩一半的微弱火苗顯然做不到之前的地步，能普及的範圍變小許多。
一些剛剛還能看見的院牆已經看不到了，被黑暗吞沒。
這種突兀的丟失感，讓葉生微微發毛，尤其是院牆丟失后，感覺整個院子像被黑暗包裹，陷入其中，無法掙扎。
又像是一切都暴露，沒有一點私隱，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顯露在黑暗下，被未知的眼睛注視着。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安。
銀龍人緩緩閉上眼睛，有一滴淚輕輕掉了下來。
“謝謝。”它聲音很輕。
黑衣葉生怔怔地看着院子裏，出神不言，不知道在想什麼。
還是葉生開口，喚醒了他。
“它比我見到的銀龍人強大，生命力也似乎更頑強，逆鱗雖然破碎了，但是沒有直接死去，而是一直承受着這種痛苦慢慢死去。
你，要不幫幫它吧……”
“哦，好！”黑衣葉生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接着，手掌猛然按下。
銀色的槍頭徹底貫穿進去，銀白色的鱗片全然破碎，崩成碎片落下。
銀龍人生息停止，瀕死在陸地上的魚停止了無力的喘息。
黑衣葉生慢慢起身，身影后，似乎有沙啞的少年聲音響起。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