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虛偽

正當安寧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時，便聽梁之恆低聲說道，“你是不是也覺得……”

說完這幾個字他便沉默下來，半晌才自嘲一笑，接著說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特別失敗啊，整天披着一張虛偽的皮，在人前裝的比誰都正經，笑的比誰都開懷，一個人的時候卻孤僻的像條狗，活生生就一不入流的垃圾……”

安寧皺眉看着他，輕聲道，“你醉了。”

“我醉了？”梁之恆喃喃地重複一遍，忽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狠狠地搖了搖頭，有些激動地低吼，“我清醒的很啊……”

他仰頭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隨手把空罐扔在了壓在劇本上的那一堆空罐中，將手收回放在身側，沉默幾秒后突然又抬起，重重地砸在了身旁的座椅上。

一個空罐隨着這聲悶響倒了下去，伴着清脆的撞擊聲跌落在地面，緩緩滾到了安寧的腳邊。

“……”

安寧彎腰將它拾起，沉默地看了掌心中的空罐一眼，繼而把目光投向面前十分頹唐的人。

梁之恆似乎真的醉了，雙手緊緊捂着臉突然陷入了沉寂。半晌，雙手緩緩滑落，他微微閉起眼睛，身體后傾靠在了椅背上。

“有時候真覺得死了才好，活也都是活給別人看的……”梁之恆的嘴角依舊掛着自嘲的弧度，聲線卻突然間平靜下來，藏着一分不易被發覺的脆弱，不知究竟是說給安寧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她說的對，我很差勁，所以從來都拿不到第一，所以才會一再讓她失望，所以無論我怎麼做她都不滿意……”

安寧並沒有出聲，她知道梁之恆現在需要的只是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不過，他口中的人是……老師？或者……父母？

正思慮間，便聽見他接著說道，“她從小就不准我哭，因為哭是無能的表現，她的兒子怎麼能懦弱？呵，小時候偶爾哭那麼一回，只會換來她更嚴厲的責罵，後來啊，我就沒有在她面前流過一滴眼淚。”

“……”

安寧輕輕把手中的空罐放在木桌上，心裏總算陰白了幾分。

梁之恆這是因為家裏的壓力呀……

她悄悄抬頭瞄他一眼，想着一時半會兒應該是走不了，便索性在他對面的座椅上坐了下來。

梁之恆始終閉着眼睛，即便此刻十分頹然，嘴角卻一直向上彎起，好像在笑，卻感受不到半分笑意，倒是讓人無端心疼幾分。

他突然睜開眼睛，目光望向對面的安寧，笑意盈盈的開口問道，“你瞧，我笑得好不好看？”

安寧看着他突如其來的笑容不由愣了一下，那一瞬間竟產生了他原本就很開心的錯覺。

回過神來，她不動聲色的移開了看向梁之恆的視線，並沒有開口。

像他自己所說的，他的確很會裝。此刻的他眉眼含笑，薄唇勾起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兩顆標誌性的虎牙更為他添上幾分活潑。這分陰是一副陽光大男孩的樣子，哪裏看得出幾秒之前的頹唐與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