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是他貪心了
顧默被送去醫院，林夢汐和柳依依都跟了去，唯獨留下渾身濕透的柳思海。
柳思海哆嗦着身子走在冬日深夜的街頭，突然就記起了這二十多年的種種。
他從小沒有父親，母親又忙，所以十歲之前，他相處最多的只有家裏的保姆阿姨。
直到十歲之後，他的鋼琴練得成熟了，可以偶爾給母親做個小伴奏了，他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母親。
可是現在，他努力了那麼久才得來的母愛，卻要被一個陌生人分走了，他要如何甘心？
不止不甘心，他還有些心寒。
母親竟然愛一個陌生人，勝過愛他這個親生兒子。
柳思海就這樣神思恍惚地走着，直到身後響起汽車的喇叭聲。
聽到喇叭聲，柳思海不自覺地回頭看去，就看見車門打開，逆着光從車裏大踏步下來的顧海。
顧海愛憐地上前，率先開口:“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
說到一半，注意到柳思海落湯雞的模樣，瞬間心疼不已:“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這麼冷的天，別感冒了，快到車上來，先換身乾淨衣服。”
柳思海暼了一眼顧海，心情複雜地拍開了顧海拉扯他的手:“你們都一樣，都千方百計地想將媽媽從我身邊搶走！我真的討厭透了你們！”
顧海愣了一下，隨即鬆開了手，惶恐不安地看向柳思海:“對不起，我只是太心急了……但你這樣真的會感冒的。”
“放開！”柳思海憤怒地甩開顧海的拉扯:“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你這樣纏着我，對我展示你那遲來的廉價父愛，不就是對媽媽於心不死嘛！我告訴你，你別做夢了！你，還有你那個令人討厭的兒子，你們都別做夢了！你們誰也休想將媽媽從我身邊奪走！”
顧海不知所措地僵住:“思海，爸爸不會將媽媽從你身邊奪走，爸爸會和媽媽一起愛你，照顧你。”
柳思海嘲諷:“你有老婆孩子，怎麼和媽媽一起照顧我？你一個有家室的男人，老是這樣纏着我媽，會讓外界誤會，會毀了我媽的，你知不知道！”
“我……我會離婚，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們母子……”
柳思海愣住，第一次認真的打量顧海。
眼前這個人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嗎？
顧海見他不說話，小心翼翼道:“搞得這麼狼狽，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柳思海回過神來，彆扭道:“還不是你那個好兒子顧默，他老是纏着我媽媽，搞得我媽媽都不喜歡我了……”
“這個混賬東西！我會讓他離依依遠遠的，你放心。”
柳思海眼睛一亮:“你當真有辦法？”
顧海點頭。
柳思海瞬間心情大好，抬腳就上了顧海的車:“凍死我了，有乾淨衣服嗎？”
顧海受寵若驚，連忙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先將我的外套披上。”
夜風有些涼，柳思海的心裏卻升騰起絲絲暖意。
這，就是父愛嗎？
柳思海暼了一眼駕駛位的顧海，彆扭地撇撇嘴，憋悶的心情這才好了一點。
他安靜地坐在副駕駛，掏出手機看了又看，始終沒有看見媽媽的來電。
媽媽一定是覺得我不懂事，所以討厭我了嗎？
這麼想着，心情瞬間又不好了。
這會兒，她一定是在醫院照顧那個顧默吧！
醫院裏，顧默還沒有醒。
醫生說他胳膊上的傷口被水泡得發炎了，加上吹了一夜的冷風，所以才高燒不退。
柳依依陪伴在側，一直幫他冷敷滾燙的額頭，反而是林夢汐無事可做，只能坐在一邊做一個旁觀者。
“柳阿姨，要不還是我來吧。”
柳依依有些不放心:“你們年輕人，哪會照顧人啊。思海體質弱，從小但凡感冒都會發燒，我都是這麼照顧他的。”
“你真的是一位好媽媽。”
柳依依停下手裏的動作，有些感慨:“年輕的時候，我也不太會照顧思海，老是將他扔給保姆，忙自己的事業。可是有一次，他發燒特別嚴重，我在外地演出，保姆阿姨聯繫不上我，就沒有送他去醫院，結果引發了嚴重肺炎……那次之後，我才意識到我這個做媽媽的有多失敗，才開始學着照顧他……”
顧默的眼皮動了動，昏昏沉沉地聽着兩人對話，心裏一陣羨慕。
柳思海是幸運的，至少他有一個想要對他好的媽媽。
顧默的思緒有些飄忽，不知不覺又想起小時候自己生病的時候。
楊淼從來都是不管不顧的，無論他發燒多嚴重，楊淼頂多遞上一杯熱水，然後說一句:“滾去睡覺，睡一覺就好了。”
人跟人的差別，怎麼會這麼大了。
現在想想，他能平安地長大，全靠自己命硬。
後來去了顧家，顧海更是人影都見不着，十天半月的能跟自己說一句話就不錯了。
顧海懶得理他，好在也懶得打他，所以在顧家的那些年，要不是有顧騰和顧軒老是聯合起來欺負他，他的日子也算是滋潤了。
顧海雖沒有給過他父愛，但至少也給了他一處遮風避雨的“家”，這一點上，他還是感激顧海的。
所以，就算跟顧海鬧得再難看，在心底里，他還是認他這個父親的。
所有嘴上的抱怨，不過是孩童一般求而不得的不甘心罷了。
人啊，總是容易貪心的。
顧海承認了他是自己的兒子，外邊的人喊他一聲顧二少，久而久之，他就變得貪心了。
他不僅求一份溫飽，還想求一份父愛。
是他貪心了，逾矩了，所以後來才總是跟顧海對着干，所以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所以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他也搞不清了。
現在他對柳依依也逾矩了，柳依依雖然心地善良，可畢竟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他卻貪戀她給他的母親一般的關心，還害得人家的親兒子鬧脾氣。
他可真夠混賬的，他突然有些自責。
他強撐着睜開眼睛，柳依依一陣驚喜:“醒了？感覺怎麼樣？”
顧默擠出一個笑:“謝謝柳阿姨，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那你先休息，我得回家看看思海去，他剛才泡了水，我怕他也發燒。”
這也是他想對柳阿姨說的話，正好柳阿姨自己說了。
他只點頭笑笑，看着柳依依急匆匆頭也不回跑走的背影，突然感覺心裏一陣刺痛。
也許她只是可憐他罷了，人家是有自己的孩子的，他自嘲的想。
這個世上，真正在乎他的，也就只有林夢汐這個傻瓜了。
雖然現在的她不再愛他，可至少她還是願意陪着他的。
他微微抬頭，盯着她的眼睛，心裏千言萬語湧上心頭。
“夢汐。”他沙啞着聲音開口，“謝謝你願意陪……”
話說一半，林夢汐突然打斷:“既然沒事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少君。”
程少君？也在這家醫院嗎？
他想說句好，但還來不及說，林夢汐風一陣似的也跑走了。
他摸了摸自己依然滾燙的額頭，自嘲的笑。
無論是柳阿姨，還是林夢汐，她們都不曾伸手探一探他到底退燒了沒有。
她們都是善良的，只不過她們心裏最在乎的人，始終不是他罷了。
他想要閉上眼睛睡一會，病房卻突然被大力推開，臉色不善的顧海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