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心，亂（上）
“是什麼惡靈？”
阿輝捋了下鬢角秀髮，
“白山彌邪。甲信越地方傳說中，掌管慾望罪惡的神靈。”
她戴上作戰頭盔，拉出上面的腦機接線，插入岩縫中的連孔。
然後念了幾句夾雜不少古和語詞的詩文。
隨即，屏幕上的惡靈鬼神漸漸模糊，並生出猩紅的熒光。
被紅光浸蓋后，上面變化出了新的文字與圖像。
阿武看清后心中感覺有一種…..說不清的，詭異心悸感。
畫面里，描繪着一片灰暗天空。
沉重扭曲的雲霧中，露出莫名巨大怪物的半個軀體。
無面、機械蛛蟻狀肢體，血肉半人形軀幹的巨物。
畫面底處，兩行古代和文字寫着：
“星空與混沌深處埋藏着神性，而人性本能恐懼未知。”
“突破自然界限的使者，充當生命鋼鐵與靈魂血肉之間的媒介。”
阿輝再用觸屏按鍵輸入了一串指令。
隨即，岩石轟隆聲響，液壓管滑動，大門打開了。
阿武和阿輝立即抬起重裝步槍瞄準預警。
安靜，沒有危險確認。
兩人警戒走入。
“剛才那幅畫面，和文字有什麼含義？”
他輕聲問她。
“這些邪教瘋子，寫下的某種胡言亂語吧，關於人性升華神性之類的。”
“你知道的…..就像大戰時期，那些追求神格的敵人。”
“你輸入的是什麼，怎麼解開謎語的？”
“警察鎮暴學院的訓練啊，他們在那兩段話里用了並不複雜的暗碼。”
她白了阿武一眼，
“你平時都不注重這些技術的嗎？”
他摸了摸鼻尖微笑，
“平時的輔助類型訓練時間，我都用來調教玩偶啦。”
阿輝嘴角一翹，剛想開口嘲諷他兩句，注意到前方的環境。
和外面荒棄的外表比起來，建築裏邊卻逐漸整潔美觀起來。
像是詭怪主題的俱樂部，牆壁上掛了不少神道教傳說的繪畫。
一層走廊盡頭是電梯，裏面也是一股怪異的香水味道。
“幾層？”他探詢地看着她。
“…..直接試頂層吧。”
阿武按下了15層的按鈕。
電梯叮叮一層層向上，伴有微弱的滋嗡電噪聲。
阿輝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我已經聞到了瘋狂的氣息。”
到達頂層第15樓，電梯門開，外面走廊柔和的暗紅燈光映了過來。
地面上鋪着華麗鮮紅色的地毯。
剛走出電梯兩步，阿武便嗅到濃烈的藥劑味道。
……像是醫用酒精混合某些精神藥物。
他們兩個舉槍向前踱行。
阿武通過腦機對講低聲報告，
“7號已到位目標建築頂層，請求戰鬥權限指示。”
阿輝同樣輕聲，
“8號與7號一同就位，請准許最高處理權限。”
然而等了幾分鐘，應該在建築群其它位置的行動指揮官，並沒有回應。
所有行動隊員腦機連網，通訊對講都是即時的，也沒有其他人回應他們倆。
“奇怪…..”
阿武和她到了頂層最深處，一扇雕花寬門前。
他舉起手來，想要做出敲擊的動作，被阿輝攔住了。
“怎麼？……”
“你是要講禮貌嗎？”
話音一落，她把重裝步槍的榴彈筒調開，直接扣動了扳機。
轟轟。
門炸開成碎片，她一個箭步竄了進去。
“……..”
他緊跟在後，進到房間一股濕膩的藥味撲面而來。
瞄見室內地板上有幾團人形暗影。
內飾豪華，只有窗角落地燈打亮了一點，整體光線很暗。
那幾個人影，好像在流血，看不清他們模樣，血腥混着藥味飄蕩瀰漫。
阿輝面色凝重，她將頭盔上的精視儀拉下來罩在雙眼上。
他們所在的隔壁似乎是一間大卧室，門虛掩着，怪異味道的源頭應該便在裏面。
“有人的話舉着手出來！”
她低叫了一聲，沒有回應。
阿武挨近地上一具人體，類似私家保鏢的黑衣裝束。
背後破開一個大口子，撕裂的機械義體線路從中冒出。
窗角暗黃色的燈，驀地開始不停閃爍。
阿武將血肉功力運入重槍，槍口上生出一朵血色蓮花。
蓮花的蕊心跳動着電磁波動，連向槍管內。
她對他使了個眼色，一腳踹開門衝進卧室。
兩人交叉掩護一起進到屋中，阿武時刻準備射擊大開殺戒。
屋內是金屬地板，牆壁上幾條泛着冷光的霓虹燈管，陰暗壓抑。
並沒有任何攻擊反應。
門邊，站着一個穿着睡衣的小女孩，額頭上有金屬層破開皮膚露出。
她背對着阿武與阿輝，腰際很多血跡。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室內床上。
厚實高腳大床，白色床單上濺射出一圈血痕。
血圈中心，躺着另外兩個小女孩，和兩個小男孩。
他們身上被鮮血塗著古和語字，阿武看過去感覺像是……祭祀的咒文。
右邊床角地上，一個銀色合金箱子裏，擺着幾支大瓶。
瓶中都是淡藍色的液體，精神藥物怪味便來自它們。
阿武有了一點點驚悚的感覺。
挨着兩人呆立的小女孩，彷彿根本沒有感覺到衝進來的他們存在。
胸口在平緩微微起伏，淡黃色的人造晶瞳僵滯。
“小妹妹，你是誰？”
“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阿輝用柔和的語氣問她。
毫無一點回應。
阿武再掃視下詭異的四周，發現這卧室另一邊，卻是復古的裝飾。
深紅垂幔，兩盞沒有點亮的燈籠，靠牆一個雕着白山彌邪惡靈面孔的大木箱。
阿輝還在試圖和那小女孩溝通。
他感覺很不對勁，準備再次嘗試和其他隊員對講聯絡。
忽然目光被金屬那邊牆上，寬大液晶屏幕吸引了注意。
設備處於靜音狀態，正播放着電視新聞節目。
畫面上的字樣顯示為實時直播，情景是黑夜中，航拍下的新潟市某片街區。
街道上擠滿人群，火光爆炸閃動，對面幾排防暴警隊正在射出霧爆彈，試圖驅散暴亂。
不遠處一些車輛已被點燃，猛烈地燒着。
機甲警車的爆閃燈刺眼跳動，形成一圈封鎖線的輪廓。
不少人從街邊樓上的窗戶內，探出身來叫罵、投擲雜物。
新聞標題是，反抗組織突然引發騷亂，一些“暴民”也加入了其中。
起因是縣議員畜養女奴的性醜聞，以及更主要的，工薪保障進一步減少。
現在已出現大規模火拚，而且有人員傷亡。
不過，新聞強調，新潟管理委員會絕不會姑息暴民，將以最高級別安全武力應對。
阿武盯着電視屏幕，這時他看到一群特警，跟着輕型裝甲車開進街道。
畫面此時戛然中斷，切成了其它新聞。
……我們來出這趟任務前，市區里還是一片平和，沒有一點預兆。
剛犯起嘀咕，他馬上意識到，眼下還在關乎安危的行動要緊時刻。
把頭轉向床和阿輝那邊。
瞳孔一縮，他覺得皮膚上的寒毛在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