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鍾佳寧走後,宋顏初又坐了下來,想着把剩下的咖啡喝完。反正一時間她也想不出接下來該做的事,腦子裏亂糟糟的,心裏更是。
很難過,動不動就想流眼淚。
宋顏初不停吸着氣,分散注意力的把臉面向窗外,看街上的人來人往。從未感覺這是一個讓人傷心的城市,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本該充滿溫馨,此時此刻卻發現它哪哪兒都流露出傷情。建築物舊了,街道有了磨損的痕迹,就連那邊街角的一串爬山虎,也在由綠轉紅,眼見着就要香消玉損。
更何況是人呢,很難初心不改。
看着看着,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淌。
宋顏初只覺得喉嚨又酸又疼,胸口憋悶得幾近窒息。
她忙不跌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早就冷透了。在液體下滑,衝撞氣管的那一剎,她聽到自己遺漏的一小聲嗚咽。大把大把的悲傷險些藉機衝破圍欄,傾瀉而出,到時候她非嚎啕大哭不可。
宋顏初馬上拿着包出來,迎着傍晚的風快速向前走。
鍾佳寧說她的闖入讓葉謹年的病症加劇了,一點小小的刺激就能引發他的創傷性體驗,讓他的生活陷在一片水深火熱之中。鍾佳寧哪裏知道,她就是他最大的刺激。只要她在葉謹年身邊,哪怕什麼都不做,就能成為強烈的應激源,促使他不由自主的反覆回想受打擊的經歷,別想遺忘,更別想安寧。
因為,她宋向平女兒的身份就註定了會被他的防禦系統自動設置為有創傷性經歷的人,她的存在,只會不斷引起他的痛苦回憶,讓他持續不斷的淪陷噩夢的深淵,除非她消失,不然他也休想逃離。
這樣的葉謹年如何能快樂?
就算他想快樂,他的良心也是不允許的。他可憐的父親還死不瞑目,在天堂眼睜睜的看着,而他和仇人的女兒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算怎麼回事?
別說老天不允,童話故事裏都不會這麼編寫。
宋顏初不斷用手背擦拭自己的眼睛,沒幾下眼睛就紅透了。
她是返回來開自己的車的。
打開車門的一剎,想到自己以後都不會再來了,覺得有些話有必要跟葉謹年說清楚。
宋顏初掏出手機拔出去。
葉謹年的電話她始終打不通。
她乾脆扔到座椅上,轉身衝著葉謹年家所在的方向大喊。
“葉謹年,葉謹年,你給我下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葉謹年,我知道你聽得見。”
“葉謹年,你給我下來。”
“葉謹年……”
……
“你鬼吼鬼叫的做什麼?讓全小區都知道我的名字嗎?”
宋顏初聞聲看過去,葉謹年從樓門中走了出來。手上纏着厚厚的紗布,手掌僵直,不能彎曲。
不知是不是門燈的作用,他的臉色看起來有點兒憔悴。麻藥的效用一過,傷口一定很疼。
宋顏初張了張口,嗓子啞透了,滿滿的情緒堆積,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葉謹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費那麼大力氣把我喊下來,就是想對着我欲言又止嗎?不是有話要說,想說什麼?”
宋顏初偏過頭,擦拭了一把眼淚。她從來沒有這樣過,心疼欲裂,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真想剖開胸膛,挖出自己的心臟大力揉搓,然後問它,你到底怎麼了?
她極力忍耐:“葉醫生,我就想問問你,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葉謹年說:“我不喜歡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怎麼可能不喜歡,像你說的,我年輕漂亮,又充滿活力。重要的是我乖巧可人,知道怎麼樣討你歡心,這樣的我,你怎麼會不喜歡?”
葉謹年偏首好笑;“不知你哪裏來的自信。”
又是這樣倜儻風流的笑意。
刺得宋顏初心口一疼,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不想放手。心有不甘,不想便宜別人。
“你說吧,我保證不糾纏你。我就是想知道,不然被人騙心騙身,總感覺意難平。”
葉謹年微微一怔,抬眸看她。他的目光也有些絲絲連連,纏纏綿綿的。拉絲一樣一時半會兒總也扯不斷,不想一下斷了聯繫。
聲音卻很平靜:“第一次見到就很喜歡……”
印象最深的是她到住院部的那個下午,許宗仁帶着幾個新人熟悉環境,那時候還沒說哪個人要分到他手裏。
在葉謹年看來都是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光是病患他都要顧不過來,新人他很懶得花心思。
查看過一個病患的情況出來,恰巧許宗仁也帶着一幫新人從走廊最前面的一個病房出來。宋顏初當時就夾在中間,沒有穿白袍,藍黃撞色的上衣,藍的很藍,黃的很黃。淺藍色水洗牛仔褲,球鞋也是拼色的。那麼多生動的色彩混在一起,應該跟個調色盤一樣滑稽,可是,表現在她的身上就只有明艷,幾乎不能直視的明艷。
當時的日光也恰到好處,從走廊盡頭的窗子照射進來,最好的角度以追光的方式呈現,照耀着她,讓他剛好可以看清她絢麗朝氣的臉。
他怔在那裏,難掩心中的震撼,心想,怎麼會有這麼生機勃勃的女孩兒?所有生動的景象,彷彿一道陽光撕裂陰霾,不管不顧的投射,讓永遠死寂壓抑的精神病科住院部都充滿生機。
而對於他,一個長時間行走在陰鬱中的人,更是不早不晚,在他極度渴望的時候恰好出現了。
這樣的開始,想不動心都難。
宋顏初擠出一個笑,如釋重負似的說:“所以,你不是利用我,是情難自抑。”她重重嘆了口氣,目光重又堅定:“我會保護他,免受法律制裁以外的其他傷害。在你眼中他可能是個偽君子,是個邪惡的人。卻是我的至親,世界上惟一的親人。我沒小沒有媽媽,是我爸一手把我帶大,他給我的愛是誠摯的。一個惡人也有可能是個好爸爸,我要捍衛他,不讓他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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