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下無敵 鐵劍無雙
太華宗地處西北煌城地界,是該處最大的宗派,在那裏隨時都能看到身穿太華宗服飾的弟子四處走動。
太華宗的山門座落在一座筆直奇詭的山峰,要上去只能攀繩踏雲而上。
「多年不見,仍是那麼壯觀啊,還是太華宗的老祖宗會選地方。」
太華山山下密林,身穿寛松長袍的老人坐在大樹上隨風搖擺,任憑樹枝如何隨風擺動,他卻像生長在樹上一樣。
口中咬着不知從何處買來的小吃,老人看着遠處不斷攀繩而上的太華宗弟子,口中嘖嘖稱奇。
如仙人登天的景像,老人看過無數次,再看還是覺得仙氣十足,不像太虛山那樣土。
「咦...」
忽然間,一道身影如鷹飛翔天空,從太華山往他所在位置電射而至,引得正在攀登太華山的人紛紛停在半空眺望。
來人的速度很快,彷彿眨眼間便已到老人所在的大樹下。
「多年不見,修為精進不少啊,竟然能這麼快就發現我。」老人拍拍手,吞下口中食物,跳下大樹笑道。
「看來你的天命將至。」隨風而來的也是一位老人,身負長劍,素白衣裳,頭髮一絲不苟地扎在頭上。
「是啊,所以如約而來把你一起帶走。」
一直半笑的老人正是太虛山太上長老古月,當年人稱半月閻王。
他的劍就像半月般鋒利而亮,他的臉總是眉眼彎彎,他的人總是在半夜裏悄悄送該送的人上路。
因此江湖上有他的傳說,卻沒多少人真正認識他,更不知道他後來當上太虛山的太上長老。
冷着眼,冷着臉的老人則是太華宗的守墓人,鐵劍無雙楚東南。
年輕時曾經縱橫江湖數十年不敗,直到某一天突然傳出身死的消息。和大部份退隱江湖的老人一樣,沒有太多人知道他躲在太華宗隱修。
「哼,那就看你有沒有這本事。」楚東南冷笑一聲,當年自己輸了一招不等於現在會再輸一招。
「呵呵...別那麼大的火氣嘛,我們難道不該先喝喝酒,吃吃肉?都是將死之人,再不吃就來不及嚕。」古月瞇眼笑道,一點都不像是來拚命的人。
「地方?」楚東南冷哼一聲,倒沒拒絕古月的提議。
「煌城如何?當年我們在那裏相遇,如今在那裏分別,善始善終。」古月瞇眼笑道。
「是該在那裏送你上路。」楚東南面無表情地回應了一句,率先往西南方向而去。
從太華宗往西南出發,一個時辰便會到達煌城。
「六合門全滅了?」
前往煌城的林間小道,兩位老人邊走邊說話,就像多年不見的好友。
盡管一位冷着眼臉,一位總是面帶慈詳笑容,但仍不妨礙笑瞇瞇的老人不斷找話題,那怕對方太多時侯連一聲冷哼都沒有,更莫說回話。
「沒有。」古月呵呵一笑道:「不過聽說他們早前死了幾個人。」
楚東南好奇地望了眼古月,臉露疑惑:「親手毀滅靜林峰,放過六合門?」
古月嘆了口氣,滿是皺紋的雙手縮入大袖,一言不發。
他不好奇楚東南怎麼會知道自己毀滅靜林峰,太虛宮有天網,地網。同為四大玄門之一的太華宗又怎麼可能沒有類似的暗門。
何況兩人相爭一生,對彼此都是知根知底,要猜出並不難。
「參與煽動靜林峰的人死了就夠,往後六合門就算能續存香火,亦不過是三流小派。既然如此,又何必多作殺業。」古月笑了笑道。
「你還學會了仁慈?」楚東南冷笑一聲,對古月的說法一點都不相信,但也沒興趣去追究。
「老楚啊,你說人生在世為什麼就得不容易。」
「你想得太多。」楚東南冷笑兩聲,還是回答了古月的問題。
「想太多?」古月笑容中第一次露出苦澀味道。
「不考慮多點,會死的...」
「會死?憑你還想救人?」
「救誰?」
「救你自已?」
楚東南冷笑兩聲一連數問,繼續開口:「你是一個殺手,救人從來只是妄想。」
「陸家慘案,你要去救陸初,最後呢?」楚東南的語氣越說越冷,體內劍氣似乎隨時爆發。「最後陸初死了,死得不如直接葬身在陸家。」
「後來你又想救南宮夜和春秋,最後呢?最後他們被萬劍穿心,死不瞑目。」
「你越救,他們越慘!」
楚東南每說出一個名字,古月的眼神便黯淡一分,直到雙眼渾濁無光,木然前行。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救了他們卻又置之不理,一句天命不可逆便縮在太虛山,與千年王八有何分別?」
「天命啊...」古月苦笑一聲,不知從何辯駁。
「當年若是你我聯手,陸初未必能救,南宮夜與春秋卻絕不至死。」
「如今人之將死才來說人生不易?老夫的人生不像你這個千年王八,只需抱劍靜修便可,容易得很。」楚東南說到最後,大袖一拂,快步往前。
「聯手...嗎?」古月嘆了一口氣,心中有愧的他一句話都不敢說。
兩個一路無話的老人很快到了煌城。他們沒有進入城內,在東門遠處的一家小店便停下,坐在簡陋的茶棚默默喝酒。
酒喝得很慢,從日上中天到紅霞無邊,楚東南才放下酒杯,留下一錠光燦燦的銀子離開。
「土。」古月撇了眼銀子,恢復心態的他撇撇嘴,從自己懷中摸出數張千兩銀票用酒壺壓着。
「幸好此時沒什麼人,否則又要殺生嚕。」古月踏出茶棚四下望了眼,確認沒有任何人才邁步離開。
「兩位老爺...不用那麼多...」茶棚內,從屋內走出的婦人正打算收拾桌面,瞬間便看到銀子和錢票,不由急急追出。
只是跑到茶棚外時,又那裏還有人影,剛才那兩位喝了一下午酒的老人早已失去蹤影。
就在婦人為兩位老人祈福,念叨老爺好心時,一處無名的小山頭上,有兩位老相距二十步而立。
左方楚東南雙手下垂,隨意站立得渾身都是破綻,體內劍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對面,古月閉上雙眼,雙手揣入大袖,氣息時隱時現,體內隱隱有紅光閃爍。
大戰隨時爆發。
真正的天下第一的大戰。
無數人想觀看,又看不得的大戰。
劍與刀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這一戰過後將會重新定位。
但這一戰過後,連同早些時日死在六合門的老人,江湖上被暗中稱為天下最強的三人,可能只剩下一位,可能一位都不存。
從此江湖大洗牌。
「楚東南請劍!」
兩位老人間的大戰,最終以楚東南請劍拉開序幕。
楚東南往前踏出第一步,身後鐵劍自動跳入手中。
踏出第二步,整個人氣息噴發。
再踏出第三步,周身狂暴氣息瞬間消失,像是普通老人提劍前沖。
龍潛入淵,猛虎隱林。
古月同樣一步一步踏出,只是與楚東南不一樣,他的氣勢每踏出一步便身形越發飄渺空靈,到最後只能勉強辨認出一團紅影。
身如閃電,刀若奔雷。
這是一場極為詭異的交戰,彷彿就像一位老人在迎着晚霞舞劍,舞出一團紅影。
兩人之間的交戰沒有任何兵器撞擊聲,沒有像江湖中人交戰般光彩華麗,但其中之兇險卻是所有人都無法理解。
漸漸地,楚東南舞劍速度慢了下來,本該看不到人影的古月亦露出身影。
「花開。」
額上見汗的楚東南終於開口了,隨着話語落下,以他為中心瞬間生成五道劍光,像是一朵旋轉的梅花不斷往身周散開。
太華宗劍法以花為名,其中梅花一式是入門弟子首學之劍,此時在楚東南手中用出,竟是連綿不斷生成,旋轉,開花。
一瞬都不曾停下。
古月速度極快,身法奇詭,楚東南自知在速度上絕不可能勝出,最終在一次游歷間看着花開花落,真正練成了這一式看似簡單的梅花。
「雪走。」
梅花不斷盛開,消逝間終是迫得古月需要正面接招,不能再以自己擅長的遊走去製造破綻。
叮的一脆響,古月手中短刀僅僅碰到楚東南的鐵劍便瞬間回收,左手立馬併指點入劍光。
隨着點向鐵劍的兩指,還有兩道銀光飛射楚東南雙眼。
就如楚東南自知身法速度不如人,古月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內氣不及對方渾厚。
江湖撕殺最重要是揚長避短,所以如非必要,古月絕無可能與楚東南的內氣相撞。是以一式雪走剛用出,便馬上撤走,改以雙手點向鐵劍薄弱處,期望迫退楚東南一步。
「哼。」
楚東南冷哼一聲,身形不動如山,左手往前一抹,硬生生接下兩道暗器,右手被古月兩指點斷的鐵劍以奔雷之勢橫斬而出。
劍用刀招,招已老。
棄劍。
雙掌拍門。
太華劍法第九式,彼岸。
「噗...」
瞬息之間發生之事,讓古月根本來不及反應,直接被一雙蒼老的手搶入中門拍在身上,整個人飛彈開去。
「你贏了...」
青山蔥蔥,綠樹成蔭的小山頭,古月艱難坐起,看着對面仰天倒在地上的楚東南笑了笑。
楚東南贏了,贏了一招。
很多很多年前,古月記得自己贏過對方一招,對方冷着臉說總有一天會贏回一招。
今天終於到了那一天。
「再來一次,我會盡力記住你的話,不再逃避退縮,不再老說天命已定。」
古月無聲地開口,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說了對方也聽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