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牛
張越沒有接受建材商的人工請求,而是請了二隊的張師傅幫搞建設。
人情靠的是有來有往,交情憑的是有舍有得,平凡人交普通朋友,葛朗台交真金白銀。
張叄兩口子性子孤拐,寧願將錢花在陌生人身上,也不會和本村人做買賣打交道,生怕熟人整人自己吃憨虧。更不大出門交際,一味悶頭幹活不問村事,把小家庭打造得跟個閉關鎖國的舊社會一般。因此,這對夫婦在隊裏很是另類,或者說,是生產隊的遺世獨立。
張師傅能接到這筆大單,委實是出乎意料。也不知因夏季是淡季要博個彩頭,還是想以張越為突破口以窺守財奴門徑,他把豬場作為了重點工程抓,網絡了眾徒弟和二隊所有勞動力,全心全意地投身到建設中來。
放了一掛鞭炮,弄了個像模像樣的奠基禮,養豬場熱火朝天地正式開始啟動。
鞭炮聲吸引來了大量周邊村民,同時也引來了豬場老闆的父母。
亘古未有的大型養殖場呢,好歹也算牛窩子村的大場面,通常得發生點炸油鍋的大事才能將場子熱起來。張叄兩口子平常不出聲不出氣,一上場就來了個一鳴驚人,絲毫不顧及張越的面子。
張叄是個極要臉面的人,如果不是被逼得找不到章法了,也不會大庭廣眾之下直杠杠地殺來。
“給我住手!全都給我住手!統統給我住手!”
張叄一邊大聲喊叫,一邊揮舞着扁擔,阻止施工隊現場施工。
張師傅停下,扭頭觀察張越的舉動。
王英汗流浹背地衝到張越面前,舉起手就打她,“你這個死妹崽,糟蹋比命還珍貴的錢啊!你怎麼敢,你怎麼敢不經我們允許就擅自建什麼鬼豬場?一百萬吶,那麼多錢,你怎麼敢啊!那是你弟弟的錢,那是你弟弟的買房子的錢,你憑什麼亂花?給我停下,不準開工,把錢給我交出來!”
張越承受了幾下捶打,然後抓住王英的手,“打我嗎?你乾脆打死我吧!自從我跳水自殺之後,難道還在乎這條命嗎?”
張叄舉起扁擔俯衝過來,“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你能怎麼樣!”
張師傅使了個眼色,幾個男人連忙攔住張叄,“現在是法治社會了,有話好好說,不興打人啊!”
張叄暴跳如雷,“這是老子的家務事,關你們屁事!騙了老子的錢,你們要遭天打五雷轟!滾開,給我滾開!天下還沒有老子打不得女兒的!”
眾人搶的搶扁擔抓的抓手,團團將張叄圍住,“老子也打不得女兒,不信你問問村幹部!”
“村幹部也管不到老子頭上來!一群窮逼,見着了錢跟狗聞見了肉腥兒一般,以前老子打女兒怎麼沒見你們這些人打抱不平!”
話是張叄說的,後果卻落在張越身上,如果她不站出來說話,這些她請來觀禮的人就往死里得罪了。
張越扔開王英的手,本欲克制緩訴娓娓道來,可怎敵洶湧澎湃的情緒,“我十七歲嫁人,李東猛一家將我當成奴隸一樣非打即罵,我不想過了我想離婚,我求你們幫我逃出火坑,當時你們是怎麼對我的?你們不光不幫我,反而將我抓起來送給李家,說張家沒有離婚的女兒,丟不起那個人!!!”
村人多多少少知道些當年舊事,可這樣的內情還是第一次聽說,臉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無人為我主張!李家變本加厲越做越過分,李東猛一不順意就對我拳打腳踢,甚至兩次將我打得流產!我腦子生得笨,一直只有被動挨打,還是住院時護士提醒我可以報警,我才知道除了父母家人,世界上還有其他地方可以提供保護。沒想到李家一點都不怕!為什麼不怕呢?李東猛說,我是他一千塊錢買來的,想告他,先把錢利滾利還給他!呵呵,一千塊呢,頂得上一頭水牛的價錢啦!我就說我明明瘦得很,怎麼得個張水牛的外號,根子在這裏呢!哈哈哈!爹媽養我到十七,抵了頭水牛!”
人盡皆知的外號來源,就被張越這樣當眾說出來。
張叄臉漲得通紅,撲過來對張越拳打腳踢,“你敢說,你敢說!不要臉的狗東西,快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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