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過往
知道與自己議親的是這位安定候府五爺后,雲錦專意寫信給京城的知交好友太僕寺少卿家大小姐沈潔瑜,向她打聽這位五爺人品、性情。
沈潔瑜回信說,據她多方打聽了解到,蕭五爺人品、性情上無大的缺陷。但蕭五爺與聞家大小姐感情上牽纏不清。
蕭五爺曾與禮部尚書之子因聞大小姐而發生齟齬,禮部尚書之人四處散播消息說蕭五爺與聞大小姐私會,事情鬧大之後,蕭五爺央蕭老太爺向聞閣老求親。
後來不知怎的,此事不了了之。半年後,蕭五爺被皇上一道聖旨拔到外地去了。
見雲錦眸光閃爍,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也不知她究竟是否將自己的話聽進去。蕭執起身步至書架前,伸手從書架上取下幾本書,無一不是詩賦、異怪小說之類的。
意識到蕭執要做什麼,雲錦挪步至蕭執身旁,看着他手裏的那幾本書,目色中儘是留戀和不舍,似與心愛之物訣別似的。這書架上的書都是她精挑細選放上去的,她並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書都看,不好的書早就自行處置了,否則,這小小書房根本堆不下她的書。
蕭執看一眼雲錦,擱在書架上的一隻手便收了回來。
“你要拿去燒掉嗎?”雲錦抬眸聲問。
“還沒想好。”
“不如,讓我拿去賣了換錢吧?”
“咱家不缺這點銀子。”蕭執說著從雲錦手中抽出那本《牡丹亭》合在挑出來的那幾本書中,正要抬步往外走,想起一事,“七弟帶過來的那些書你放哪了?”
“那些,也要帶走嗎?”雲錦嚅軟聲問,眸光深處隱現痛色。
“不是,裏面有幾本兵法的書,你拿給我。”
雲錦神情一松,轉身往卧室去。
蕭執跟隨其後,然後意外瞧見雲錦脫了鞋,鑽進薄紗床帳,背對自己跪坐於床上,在床內側碼成一堵小牆似的書中翻尋。
隨着冬去春來,悄然發生變化的不僅是院裏那幾株老榆樹,還有某人的腰身。其變化從初來時的榆樹榦到罐陶再到如今的楊柳枝。
她的腰身比例極好,峰巒迭起,令人不禁要感慨大自然造物神功的瑰奇和絕妙。
雲錦奮力以最快的速度將記憶中那幾本書抽出來,未料身後一雙詭譎的眼睛肆無忌憚在自己身上流連。待集齊那五本書,猛轉身,乍見身前立着龐然大物,驚得一哆嗦,書從手中滑落。
“怎麼了?我有這麼嚇人么?”蕭執惡人先聲。
雲錦驚魂甫定,低頭去撿拾散落在床上和地上的書,最後一本書落在蕭執腳面上,雲錦剛伸出手去,見蕭執彎腰也要去撿,慌忙避讓,不料一個重心不穩直從床上翻滾下來,然後就以仰躺的姿勢橫陳在蕭執眼前。
雲錦正窘迫得恨不能鑽地縫,卻聽蕭執略帶嫌棄聲言:“笨丫頭!往後少看些書多活動活動筋骨。”說完爽利撿起腳背上的書,直起身向外步去。
雲錦緩緩坐起身將臉埋在自己的膝頭臂彎里,不知是為方才的出糗難堪還是為那些被拿走的書而難過。
蕭執走到門邊,回頭瞧了一眼,神色複雜,隨後大步往前院去,徑直去了丁總管屋裏。
將手上的書往桌上一放,蕭執坐進太師椅,端起丁總管剛泡好的碧螺春享用。
“五爺這是從哪裏尋摸來的書?”丁總管翻弄桌上的書奇聲問。
“從那位方夫人書房裏搜出來的。”
“倒不知方夫人還有這等雅興。”丁總管驚奇聲言。
“那跟我說說你所知道的方夫人,她從前在方家是怎樣的?在隆城有哪些朋友?”
丁總管抬眼打量五爺,見五爺神情是認真的,雖然不知道五爺為什麼突然對方夫人產生探究的興緻,但這總歸是好事。於是,丁總管一五一十將自己知道的所有與方夫人有關的事如實道來。
時間往前推移,約十六年前,雲錦的生母,一位來自江西吉安府姚姓女子進京尋親,路遇歹人,僕從失散,盤纏丟失,境況凄慘。機緣巧合,遇見方家二爺,后被抬進方府為妾。
姚氏性情柔順怯懦,在方府過得不順心,又時常疾病纏身,在方府住了不到半年,被方二爺送回了吉安府老家。
姚氏父親是名秀才,只守着幾畝薄田營生,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姚家人丁不旺,姚秀才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但姚秀才對這個女兒極是疼愛。
姚氏回吉安府半年後產下一女,便是雲錦。姚家向方家隱瞞產女的消息,一瞞就是七年。
雲錦七歲時,外公姚秀才病逝,其母姚氏傷心過度,不久也撒手人寰。姚氏死前讓人帶着一封親筆信和幾樣信物去京城方府門上。
不久,方府派人到吉安府將雲錦接入了京城。
據了解,雲錦在吉安府姥爺家吃了不少苦,時常與其母親一起做些漿洗縫補、刺繡的活賺些零錢過活。到了京城之後,頭兩年過得並不順遂,經常因過受罰。
直到十歲,突然轉了性子,變得乖順起來。因其好學勤勉,被方家二夫人帶在身邊親身教導,不到兩年,漸漸顯現出才幹,芳名也越傳越遠。
報賬一般陳述與方夫人有關的過往之事,丁總管嘆口氣,聲道:“為打聽這些事情,老奴費了不少功夫,讓人往江西去了七、八回,又輾轉找到一些十幾年來陸續被方府放出府的奴才,這才取得些不為人知的消息。
五爺問方夫人有哪些朋友,這,女孩兒家閨中之事,奴未曾細打聽過。如若五爺想知道的話,奴再想辦設法打聽一番,回頭報知五爺。”
“算了,不必了。”蕭執果斷聲道,“來日,我想聽她親口告訴。”
“五爺怎地突然問起方夫人過往?”丁總管終耐不住好奇問出心中疑惑。
蕭執未直言回復,卻反問道:“你知道她會用竹篾編動物、會在麵糰人上作彩繪嗎?”
丁總管茫然搖頭,“方夫人竟還會這等技藝?”
“只怕這位方夫人不為人知的本領多了去了。”蕭執輕輕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聲言,“不過,她那些神秘的面紗終將會一層一層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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