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坦白,領證
顧檬一大早就醒了,嚴格來說,她是一整晚都沒怎麼睡。
因為太激動了。
一想到要領證。
那天求婚後,她和沈嘉禾商量過了。
他無父無母,在這偌大的世界裏孑然一身,沒什麼流程需要走。
他問她想在哪裏辦婚禮,要辦中式還是西式。
他問什麼時候有時間,顧家有什麼習俗、規矩,他好準備禮物去登門拜訪。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鄭重,鄭重的像佛前最為虔誠的信徒。
還有一絲的緊張。
顧檬沒忍住笑了起來,拉着他坐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嗓音溫柔。
“不用上門拜訪,也不用婚禮,也不用大擺宴席,我們就領證結婚就好,安安靜靜的。”
然後整個人埋進他懷裏。
“沈嘉禾,我也是一個人。”她是被顧家放逐的孩子,從十八歲那年離開那年代悠久的老區時,就明白哪裏再也和她沒關係了,“我們結婚,從此就是彼此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扣扣扣——
敲門聲打斷顧檬的思緒,還未說話,眼睛先亮了,而後懶懶地問道。
“誰啊。”
“給你買了早餐。”沈嘉禾一本正經的聲音透過門傳了進來,“你是不是還沒起,我給你放門口。”
音落,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等等。”顧檬掀開粉色的被子,棉鞋也來不及穿,風風火火跑過去,把門打開。
沈嘉禾筆直地站在門口,h市最近降溫了些,街上的人都開始把厚外套拿出來,但他卻只穿了身運動套裝,黑色的,十分單薄。
“你怎麼穿這麼少,不冷嗎?”顧檬本來沒感覺冷,看着他這樣倒是冷了起來,腳趾都在摳地。
沈嘉禾沒回答,目光向下,落在了她赤裸的,白皙的,像只皮皮蝦一樣蜷縮起來的腳趾上。
眉頭皺起。
“先去把鞋穿上。”
顧檬自知理虧,邊乖乖聽話跑回去,邊說:“那你進來,外面冷。”
穿上那粉白的兔子棉鞋,轉身就看見,沈嘉禾把早餐放在她原木色電腦桌上,隨後轉過頭來。
“先去刷牙。”
“好。”
顧檬認認真真對着鏡子刷了牙,拿着洗臉巾就着花灑噴洒下來溫熱的水洗了臉,然後摘下發箍放在鏡子下的收納盒,步伐輕快地出去。
屋子小,她裏面的陳設很簡單,以前只有電腦桌配套的電腦椅,和沈嘉禾談戀愛后,她就又網購了一把簡約的白色靠背椅。
這會兒沈嘉禾坐在那把靠背椅上,椅子是很常規的那種大小,但他那身高往上面一坐,屬實有點滑稽。
儘管不是第一次看,顧檬還是忍不住想笑,於是眉眼含笑地在電腦椅坐下。
“咚。”
他將習慣扎進豆漿蓋子裏,遞過來給她。
顧檬接過,冰冷的手掌感受到了熱意,暖到了心坎里,心情美滋滋地喝了口。
看着他眼神專註地剝着茶葉蛋,目光順着他無可挑剔的側顏向下。
“你等會,不會就穿這一身去領證吧?”
“不是,等會就去換。”
“那就好。”顧檬滿意地點點頭,“我想穿粉色的,你穿什麼顏色?不許穿黑色,我不是說你穿黑色不好看,就是像這種日子,還是穿的暖一點好。”
“我穿白色。”沈嘉禾偏過身來,把剝好的蛋遞給她,嗓音如緩緩而流的水,“結婚證的底色是紅色,跟粉色會有點撞,穿白色是最好,拍出來也好看,我們一塊穿白色吧?”
顧檬目光獃滯了下,“這樣嗎?”
“嗯。”
“那就穿白色,不好意思啊,第一次結沒經驗。”
沈嘉禾忍俊不禁,低低笑了聲,“沒關係,我也是第一次結。”
顧檬跟着笑了起來,心情愉悅地在他的投喂下吃完早餐。
“你剛剛喊我是有什麼要和我說嗎?”
“啊。”顧檬蒙圈地看着他,經他這一提醒,才慢慢地想起來,被她拋諸腦後的事情,點頭,“嗯,有件事,你等我一下。”
顧檬說著就起身,走至那個粉白色的大衣櫃,打開蹲下,不多時捧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回來。
沈嘉禾將收拾好的垃圾袋子打了個結,見她回來,把袋子放在桌上,隨後兩手放在膝蓋上。
兩人面對而坐,膝蓋僅一指之隔。
“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顧檬跟他對視了幾秒道,態度少有的認真,低頭拿開盒子的蓋,放在電腦桌上,從裏面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他。
沈嘉禾接過,一眼就看到上頭的字。
三禾醫院病例單。
緊接着她的聲音緩緩入耳。
“我十八歲的時候得過腦瘤,還算幸運,是良性的,術后也恢復的很好,但醫生說也有可能會複發。”
“我們現在要結婚了,我覺得應該和你說。”
“我沒有想過要瞞你,就是沒想過你會這麼早和我求婚,本來應該早點和你說,但我昨晚睡不着的時候,突然才想起這件事。”
顧檬一股腦將話說完,等了幾秒沒聽見他說話,定睛看向他,只見他頭顱微微低着,在看病例單,從她這角度只看得見那清俊的眉骨,高挺的鼻樑,看不到眼底的情緒,忽然有幾分不確信,舔了下有些發乾的唇。
“如果你……”
“我會好好照顧你。”沈嘉禾抬起頭說,漆黑的眸底映着她,而後把病例單放回盒子裏,看到裏面有顆荔枝味的硬糖,笑着拿起來:“你怎麼還放顆糖在這裏面?”
儘管特意保存,但糖果還是軟化了。
顧檬怔住的目光,隨着他的話落在了絳紫色的糖衣上,又慢慢地挪到他那張俊逸的臉上,提醒他:
“我就診的醫院,叫三禾醫院。”
沈嘉禾顯然不記得了,“嗯?”
“在你十九歲那年。”顧檬見他不記得了,也就不賣關子了,“那天我被診斷腦里長了顆腫瘤,不知道是惡性還是良性,我惆悵地坐在三禾醫院住院部的草坪上,有一個渾身是光的少年,給我了一顆糖。”
然後她的心裏住了一個人。
她的目光過於的熾熱,像是在說話,沈嘉禾不確定地問出來:
“那個人……是我?”
“對。”顧檬肯定地回答。
這下換他不確信了:“那你……”
“不是。”顧檬幾乎地就脫口而出,“我喜歡你。”
“我當時只是覺得你很耀眼,像是隕落人間的星星。”顧檬:“後來我確診了,是良性,偶然有天在商場的大屏幕里看到你,才知道原來你是個明星,之後就像個追星女孩一樣,看遍了你的電影,收集跟你有關的一切,成了你千萬里的'小禾苗'。”
小禾苗是他的粉絲名。
“星星再耀眼也不能摘下來,但是你出現在我的世界裏,我就在劫難逃了。”
她說在劫難逃,就像是在說,沈嘉禾,喜歡你避無可避。
沈嘉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大腦像是一團漿糊,不會思考,只是甜意從心底絲絲縷縷泛起,心臟亦在顫抖。
他抱住了她,手壓着她的烏黑的頭髮,鼻息間是她頭上洗髮水的味道,是清新的蘭花香。
那段看似耀眼的時光,是他最大的傷痛與黑暗,而今卻發現命運將饋贈藏在了裏面一併給了他。
那年,十九歲的少年得了金馬獎成為影帝,少年影帝獨此一份,一時風光無限,哪怕是揍了對女演員動手動腳的男演員也不手軟,去醫院道歉也是道的毫無悔意。
路過住院部草坪時,看到青蔥年紀的少女坐在湖邊,神情惆悵,行走的腳步不自覺緩慢下來。
而後走了過去,給了她一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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