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人靠不住
林文昌發怒了。
孫姨娘心底暗戳戳地開放了一朵陰暗的散發著陰氣的小黑花。她今天安排這一出,主要是想給方氏個下馬威,另外也想試探試探林文昌對方氏還有幾分情意。
林文昌吩咐她給方氏和落蕊安排住處之後,便再也沒過問。不管她怎麼安排,安排在哪裏,林文昌似乎都不關心,所以她今天才敢這麼放肆。
看現在這情形,林文昌對方氏已經沒多少感情,那以後她這管家娘子的地位便是穩固的了。這小丫頭還敢這麼對老爺,以後看她們娘倆在這府中可還有立足之地?
柳靜雲看着橫眉怒視林文昌的林落蕊,坐不住了。
從老宅到大明府府城,二十多天的行程。一路上,落蕊都是溫順乖巧的。一說話便眼眸低垂,微垂着頭,好像一個害羞的想要把腦袋深扎進胸前藏起來的小鵪鶉一樣。
想不到那樣的溫和柔弱,發起狠來竟然如此剛烈。這個時候不裝膽小羞怯的小鵪鶉了,竟是跟個好勇鬥狠的小獸一樣,當著家裏眾人和僕從的面就敢與老爺對抗,這場面怎麼收拾?
“義父,靜雲有話要說。”柳靜雲一閃身站了出來,拱手對林文昌行禮道,“靜雲去接太太和落蕊妹妹回家的時候,老太太囑咐了些話,要靜雲當面說給義父聽。義父可不可以先到後堂?容我稟告給義父。”
林文昌把視線從落蕊身上移開,淡淡地瞅了柳靜雲一眼,輕笑道:“等會兒,且讓我先料理了當下的事,再聆聽老太太教誨。”
“義父……”
柳靜雲急了,還要再進言。
林文昌沖他擺了擺手,轉臉沖孫姨娘道:“說你放肆,你服不服?落蕊說的哪一樣有錯的?在主子面前自稱‘我’,對主子拉拉扯扯,挑撥是非,忤逆主子,欺瞞主子,哪裏委屈你了?是不是做了幾年管家娘子,你還真把自己當主母了?”
孫姨娘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難以置信。
若說林落蕊罵她是劈頭蓋臉向她砸過來的,那林文昌這一番質問就是鋪天蓋地碾壓而來,不輕不重,不咸不淡,甚至都沒有像落蕊一樣的高聲狠戾,但卻着實如沉重的山一樣壓向她。
她完完全全懵逼了,傻愣愣地看着林文昌,連裝模作樣的抽泣也忘了。
林文昌一波騷破天際的操作把林落蕊也造懵了,剛剛與自己怒目相對的父親,轉臉就懟向孫姨娘,這畫風轉變得太快。
可憐她腦袋瓜兒太小,腦漿子太少,攪和了半天沒攪和明白,愣沒反應過來。
廳里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左看右看,大概心裏在嘀咕:老爺今個兒是不是被哪路小鬼附着了,這到底哪一刻的老爺才是真的?
“孫姨娘,你今日所犯過錯,等太太歇過乏來再親自處置。”
林文昌不理下面張嘴瞪眼瞠目結舌的一群人,只吩咐道:“把太太的晚飯送到我屋裏來,這幾日太太便先在我屋裏安置了。明日着人把聽雪閣收拾出來,以後太太就住那。今日天色已晚,且都散了吧。”
主君發話了,眾人各懷心思,各自散去。
“大姐,”林落蕊快步趕上林月萱,屈膝行禮道,“大姐,妹妹剛回府,並不知竟佔了大姐的屋子。妹妹這就去幫大姐收拾東西,你搬回梅園吧。”
“妹妹,”林月萱趕緊扶起林落蕊,悄聲道,“一個院子當得什麼要緊?說起來竹園比梅園還要寬敞明亮,還是我佔了妹妹的光了。只是今日才知道,我和姨娘差點受了別人的挑唆,對母親和妹妹生出怨恨之心,我給妹妹賠禮了。”
“好姐姐,”林落蕊也不在誰住哪個院子上糾纏,“今日這事說開了就好,以後咱們姐妹相處日久,但凡姐姐覺得妹妹有什麼做得不是的地方,一定要與我明說。”
“好妹妹,你當真是個磊落爽快的人兒。”林月萱笑,“你剛來,對府里還不熟悉。今日且先歇下,明個兒大姐帶你轉轉,熟悉熟悉這宅子。”
誤會消除了,姐妹倆說說笑笑,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啪!”水仙院中,孫姨娘怒氣沖沖地一把將桌上的一個青瓷花瓶拂到地上。瓶里的水連同花一起撒了一地,猶兀自坐在那陰沉着臉生氣。
“何苦來呢?姨娘手段太低劣被人識破,這會拿這些死物撒什麼氣?”孫姨娘的親女林月瑩撇嘴道,“倒是爹爹那邊,姨娘想想怎麼辦?爹爹今天可是生氣了。”
“你父親那裏,我不過去好好認個錯,也就過去了。他還能把我的管家權奪去給那個病秧子?”
孫姨娘還挺自我感覺良好,放眼整個林家,也就她有這個管家的本事,這管家權誰也奪不去,就是正室夫人方氏也不行。
“左右我不過是被你父親罵兩句,倒是你們兩個,要給我爭口氣。在你爹爹面前多長長臉,讓你爹爹時時記着咱們娘仨。”
庶長子林月清錦衣華服,一身貴公子裝扮,卻勾肩縮背,站得不甚直溜。此時聞言,喪氣地道:“現在爹爹眼裏哪還有我?他什麼事都讓柳靜雲壓我一頭。回靖陽老宅接嫡母都派他去,把我晾在一邊。”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還指望你給我爭臉呢,柳靜雲不過一個不知道哪來的野種,還能讓他越過你去?”
孫姨娘再也壓不住火了,對着林月清破口大罵。
林文昌的書房裏,林文昌坐在桌前。柳靜雲在旁邊垂首侍立,嘴角微微勾起,含着一絲笑意。
“靜雲,你這要笑不笑的是要幹嗎?”林文昌也笑,“現在說說,老太太跟你說了些什麼?是不是讓你告誡我要善待你義母和落蕊,不能做‘寵妾滅妻’的事?”
“嗯,差不多吧,祖母確實是這麼叮囑來的。說義母和落蕊十多年不跟義父一起生活,你不能冷落了她們,不能讓人欺負她們,”柳靜雲嘴角的笑意綳不住了,直接咧開了嘴,“不過,就義父今天的表現來看,老太太是多慮了。”
“自然不能讓她們受了別人的欺負,”林文昌面容一肅,鄭重地道,“就為你義母替我在父母面前盡孝十幾年,這輩子我都會好好待她。落蕊是你義母的女兒,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她。”
落蕊是義母的女兒,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彆扭?柳靜雲心下疑惑,卻也沒有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