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兄妹

“人們所謂的遺憾

歸根到底還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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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瘋狂得不夠純粹的世界，太多人追尋的是喧囂和刺激。然而對於唐連笙而言，片刻的寧靜，都是來之不易的。

輕柔的風撩起水波，小舟樣的柳葉在湖面浮動。

“連笙。”

猛地拉回思緒，唐連笙轉身，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三個人。

“這個就是你以後的媽媽張可茹，這個是哥哥顧雲寄，而我……我就是你的父親顧融。”

“以後，你就叫作顧錦書，不再是唐連笙，你是我們顧家的女兒。”

慈眉善目的顧父，溫柔可人的顧母，童真可愛的顧雲寄。

從七歲的唐連笙變成顧錦書的那刻起，這三個人也變成她生命中的至親。

“來，錦書，我帶你去房間裏看看。”

張可茹一邊溫柔地笑着一邊伸出手，對方明顯愣了愣，才緩緩回握住。

“爸爸！這是哪來的野孩子，為什麼要在我們家住，為什麼當我妹妹？”

顧雲寄盯着顧錦書的背影，眼神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顧雲寄，以後這種話不準再說！記住了，她就是你的親妹妹！”顧融瞪了一眼自家兒子，刻意壓低了聲音，“她是我好朋友的女兒，以前錦書的父母在車禍中救過我，如今錦書母親去世，父親棄她而去，我就要擔負起照顧他們女兒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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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顧錦書盯着面前的鳳凰樹發獃。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自己要學會在這裏生活着。

沒有人會知道她被放逐到過哪裏，也沒有人知道她心中的那束光被點亮和熄滅過多少次。

“嘿。”

稚嫩的臉龐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顧雲寄俯視着坐着的顧錦書。

“你在這裏坐多久了你知道嗎，話都不說一句。”

眉清目秀的女孩子愣愣地搖搖頭。

“真是個獃子。”

顧雲寄悶哼一聲，“我還以為爸會帶一個活潑好動的妹妹跟我一起玩，沒想到是個木頭。你看爸多疼你，剛進門呢，什麼都給你先吃。”

“……”

“你說句話呀……你爸媽叫什麼名字？”

她依舊搖頭，乾脆背過身去不理他了，男孩就立馬撅撅嘴，一臉憋屈。

“真是被你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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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住同一間房，顧雲寄的床與顧錦書的僅隔一個床頭櫃。

怎麼睡都不自在，顧雲寄翻來覆去的，再側頭看看微暗燈光下睡得正熟的妹妹。

鬼使神差地，顧雲寄掀開被子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幫顧錦書把被子蓋好。

“真是個傻子，怎麼還會踢被子。”

他眼珠子轉了轉，雙手環在胸前，像個小大人似的輕輕說道：“唉——行吧，看你這麼好欺負，畢竟做哥哥的，以後我來罩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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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書也乖巧得很，什麼家務活都幫忙做，張可茹也越來越喜歡她。顧雲寄看在眼裏，他就喜歡她身上那股乖巧勁。

雖然一開始顧雲寄說話是沖了點，但後來顧錦書發現這個男孩子真是越相處越可愛。

每次被人欺負，或者被小區里鄰居兒女說是野孩子的時候，都是顧雲寄跳出來，用他那嫩嫩的卻滿是霸氣的聲音說：“這就是我親妹妹，她只能被我欺負！誰要是欺負她，就給我等着！”

說是這麼說，顧雲寄還真從沒欺負過自己妹妹，反而還寵到無邊。

記得有一次父母出差兩天，兩個小朋友待在家裏，大熱天的，顧雲寄尋思着買兩杯雪糕回來給顧錦書解解暑。於是妹妹被他留在家裏並囑咐乖乖待着，但顧雲寄丟下她出去許久后都沒回，家裏又空蕩蕩的，便沒由來的心慌。

顧錦書跑出去望不見他的身影，便走到大樹下，蹲在地上，越想越害怕，毫無意識地哭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己的頭頂突然被揉了揉。她一嚇，哭得更厲害了。

好像就為了等到哥哥一句關心：怎麼了？摔着了嗎？哪裏疼嗎？哥看看。

她哭累了才抬眸去看，這個叫顧雲寄的哥哥正抱着她輕輕地顛着，手撫着她的頭，不停說著安慰的話。

顧雲寄笑了笑，指了指地上放着的雪糕，“怎麼啦？我才出去一會兒就想我啦？別哭別哭，哥哥給你買了雪糕。”

第一次覺得他笑得真好看，那之後顧錦書便常常學着顧雲寄的樣子微笑，久而久之，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開心。

夜裏常常做噩夢，夢見自己被大火吞噬，或者沉進深海，世界黑暗無助。

她很容易被嚇醒，睜開眼睛就看到一旁的顧雲寄。

那雙修長白皙的雙手覆上她的眼睛，儘管是一片黑暗也能夠聽到對方溫潤的嗓音說：

“錦書睡着啦~”

打開雙手后發現顧錦書依舊睜着水靈靈的眼睛，於是他就笑着去捏捏她的臉。

“錦書沒睡着。”

“這下子錦書睡着啦？”

“誒？錦書還是沒睡着？”

她不是睡不着，只是被那一聲聲的錦書叫得心軟，突然就伸手握住顧雲寄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睛悄聲說：“錦書這下子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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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長越大，上了初中，顧錦書依然是三好學生模樣，乖張溫順。顧雲寄雖說仍有點放浪，在學校經常不聽話，但總體成績還挺好，老師也沒辦法管教。

顧錦書一如往常垂頭邁進了三中的校門，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不想注意任何人。她的座位在班級的最後一排，沒有同桌，她拉開凳子，發出略微刺耳的聲響。

“砰——”

巨大的開門聲響引得全班注目，也嚇了正在專心看書的顧錦書一跳。她抬頭，染着灰白色頭髮的少年放下踹門的那隻腳，氣勢洶洶地奔向窗邊那排座位。

他走到第五排的位置停下，拿走那個男生捂住頭的書，重重地拍在他的頭上。

“你給我躲，昨天挑事的氣勢怎麼沒了，拿出來我看看啊。”

早自習的時間，班主任還沒有出現，教室里安靜極了，沒有人敢出大氣，生怕牽連到自己身上。

顧錦書皺了皺眉。這正是聞名三中的校霸鍾喬翊，跟顧雲寄關係很好，他倆還當對方兄弟，所以自己也認識。

鍾喬翊揪起那人的衣服就往教室外面拖，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觀。顧錦書移回視線，無奈嘆了口氣，也只當事不關己的鬧劇，高高掛起。

直到第一節課下課，那個被拖走的男生才鼻青臉腫地回來，任憑老師問什麼，他都不肯說一句話。

顧錦書輕輕嘆了一口氣，起身從後門出去走向衛生間。

三中並不是一個安寧的地方，這裏拉幫結派，滋生矛盾是家常便飯。走廊里，一部分人靠在牆邊，討論着各類話題，他們寧願關心新上市的遊戲或是剛出道的明星，也不肯多看一眼書本。

人群的嘈雜聲一瞬低了很多，顧錦書疑惑地抬眼，迎面走來的少年，穿透窗子的暖光打在他棕色的發，隱沒環繞滿身的戾氣，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是兩汪深邃得望不見底的湖水。

顧雲寄將一瓶酸奶放在她的桌子上，跟顧錦書眼神交接會意后又轉身離去。

顧錦書啊顧錦書，明知道我們即使沒有血緣關係也不會有結果，明知道我們有一天會分離，但我還是想奮不顧身拉着你的手，陪你走完一段路。

也許是親情吧。即使如此，永遠沉溺在屬於你的星河裏也好。

顧錦書沒想到會在辦公室里再次撞見顧雲寄。

目光交融時她正抱着一打厚重的練習冊步步蹣跚。

她掀了掀眼皮。

他身旁的桌子上凌亂地擺放着的英語書和幾本敞開的筆記本，上面是寥寥無幾的字跡，筆鋒秀氣。

他手裏正把玩着筆，見是顧錦書，也沒多少詫異，反而還很高興。

這個點的辦公室里出奇的清冷寂靜。

她餘光撇見顧雲寄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扯了扯衣角只覺得有些不自在。

“噗。”

入耳的是顧雲寄的一聲輕笑，在這空曠的辦公室里迅速瀰漫開來。

兩人大眼瞪大眼好一會，顧錦書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你怎麼在這兒？被罰了？”

“還不是因為鍾喬翊非拉着我去盤問你們班那個臭小子什麼什麼事，耽誤我補作業的時間。”

“那你少跟他們來往。”

“這什麼語氣啊，你是我姐姐嗎？”

顧錦書壓根不想理他。對方忽然起身上前靠近她，接過她手上的練習冊，平攤在桌子上。

“這麼重，還讓你來搬。”

“能多重，我可沒這麼嬌氣。”

他沉默了一會兒，俯身卷了卷顧錦書垂落的髮絲，開口是一口純正的英文，撩得人腿軟。

“I'llmeetalotofinterestingpeoplebutIwon'tleaveyoubehind.”

——“我會遇到很多有趣的人但我不會落下你。”

他開口的那一刻顧錦書難掩錯愕。

家裏攤開的顧雲寄的英文成績鮮少及格，可方才那發音醇厚流利的英語嗓音連她都難以媲美。

如果說，顧雲寄心似海洋，而顧錦書就是風，是浪，是潮汐，是海上明月升。

“你有毛病啊。”

話是這麼說出口，可顧錦書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這番話的意味，思緒就被走廊里的腳步聲所打斷。

總是有人不應景地來打破這份美好。

門口的響動引得兩個人同時側目，是剛剛送走顧母的班主任。

“老師好。”

顧錦書站得規矩，笑容乖巧。

班主任也認得顧錦書，禮貌性地點頭，又發覺顧雲寄目光懶散，止不住地數落。

“雲寄，你看看你妹妹，乖巧懂事，跟你就是兩個樣子。還不多學着點。同樣是初二，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天天跟那個鐘喬翊鬼混……”

又唐僧附身了。

他撐着胳膊肘望向她，一臉“我也沒辦法”的無奈。

見顧錦書偷笑着趁機走出了辦公室，顧雲寄不慌不忙地收回了目光，掩去瞳孔里的一絲黯然。

耳里儘是班主任的數落聲，腦子裏全是那個身影。

前腳剛邁出辦公室的顧錦書後腳就深深地鬆了一口氣，她還在沉浸在顧雲寄的話語中。

這也導致她一下午都精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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