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氣勢如虹
雲中的邊軍們,的確是體現出了種扎克拉瑪之前沒有在漢軍身上體會到的壓迫感。
雖然是漢承秦制,可是漢王朝其實並沒有繼承秦王朝的精髓,就是嚴刑酷法伴隨着嚴格的十二軍功等爵制。
秦王朝能起來,真是全賴於衛鞅,他用法家將秦國社會重新變得簡單,嚴刑酷法深入了秦國社會的方方面面,甚至還堵住了下層百姓向上晉陞的空間,而改變命運的唯一辦法就是去作戰!只要斬下敵人首級,罪人窮人也能在秦國新佔據的邊境線上獲得土地奴僕,成為地主,所以戰場上秦軍士氣如虹,打垮了趙國的風骨貴族,打垮了已經衰落了魏武卒,雇傭兵形式的齊國技擊。
就算是楚人很愛國,可是在時代貴族統御下的楚軍同樣沒能戰勝為自己前途而戰的秦軍。
不過秦興也是這一套政策,亡也是這一套政策!一統六國之後,再沒有合適的土地來冊封給新的軍事貴族,對外作戰的賞賜大不如從前,可是嚴刑峻法依舊沒有改變,沒有希望只有一望無際的勞役的天下,甚至秦人自己都拋棄了秦國,劉邦就是被關中父老迎接進咸陽的。
現在的大漢從高祖開始的約法三章就實行減刑薄役,到了文帝治天下更是愈寬,不過漢承秦制,秦帝國所遇到無地可封的困境,大漢也遇到了,所以從高祖開始,對外戰爭並不順利,一直到了漢武帝,理財小能手,把社會上財富從地方豪強手裏搶過來,甚至一點兒不念親情,刨了自己幾十戶親戚諸侯的家底兒,酎金奪爵奪了天下二分之一還多的貴族爵位,這才用豐厚的獎賞再次激起漢軍的戰心,打出了幾世國讎家恨,一朝得報的局面。
不過劉閑和武帝還不同,武帝雖然來的轟轟烈烈,可也太折騰家底兒,漢匈死戰三十多年,雖然匈奴衰弱了,大漢版圖擴張了快一倍,但天下戶口也少了快一半,差點危機到了大漢統治。
而且漢武帝之後,因為剷除了大量開國元勛,實際上造成了權利的失衡,霍光這樣的權臣誕生,實際上標誌着漢初那種眾家拱衛一家,白馬之盟的誓約已經結束,再加上儒家上位,先代儒家所宣揚的天下苦需要天命改等思想,才出現了王莽攛漢這一斷腰事件,至於後來的光武中興,與其說是中興,劉閑覺得,不如叫做把破屋子收拾收拾,縫縫補補又三年的苟延殘喘而已。
他現在所提倡的則是和漢武帝不同,變廢為寶,竭力發覺邊疆的價值,而且以商代農,以商業利益勾引地方豪強參與戰鬥,以土地利益再次效仿秦軍那樣,激勵起自己麾下的鬥志。
現在看起來,效果還不錯!這次劉閑只調動兩千常備兵,剩餘兵力讓麾下各個旗自願出兵,要是大漢其他地方,兵役躲都來不及呢!可是在雲中,為了多些人力替自己幹活,也為了能多佔據些廣袤的河套平原耕地,各旗真是所有年輕人幾乎都擠了來。
這次出兵數額劉閑只打算用一萬人,還答應了九原周亞夫三千的名額,可僅僅雲中,前來應募的就有三四萬年輕人之多了,大家吵吵嚷嚷要去打仗的熱情,又讓這個匈奴庶子震驚的道喜涼氣兒,在匈奴友軍都是一邊喝着勞軍的酒,一邊新奇張望中,劉閑不得已也辦起了那勒達克。
一組一組繞着陰山騎自行車比賽,每組五千人,取八分之一,本來原計劃回來招足了兵立馬踏上征程,這種情況又是加賽又是整編麾下部隊發放裝備,足足多花了六天時間,在九原城匯合了這一次周亞夫親自帶隊的三千九原精銳,河南地邊軍這才氣勢恢宏的踏上了征程。
這次的軍容配給,倒是接近劉閑理想狀態了,有點類似於羅馬軍團,輕騎兵輔助交給同盟的游牧部落軍,也就是如今五千匈奴悍銳者,作為主力軍陣,則是中軍的九千多步兵,不過照比羅馬軍團,劉閑還是多了些打擊力量,這一次,他的重騎兵增加到了三百人,驃騎兵團則增加到了七百,這些都是破陣沉重的榔頭與鋒利的刀子。
剩餘的九千步兵,兩千五是九原周亞夫訓練的常備邊兵,一千八是劉閑的雲中邊兵,剩餘的雖然都是各旗的義務兵,但在雲中這個環境,也沒少被徵召,接受軍事訓練,甚至不少實戰經驗也格外豐富,再加上劉閑財大氣粗,給與部下都是最好的裝備與禦寒的羊毛紡織軍衣。
冬季作戰,穿着厚毛衣大衣領子,套着結實的鋼甲,劉閑敢稱第二,就算文帝最精銳的北軍都不敢稱第一,只能老三晃悠着。
補給方面,有着一千五百多輛他的越野四人“大奔”拉糧食,不過這次又多了兩萬匈奴部族趕着的三千多輛勒勒車。
可是不得不承認,遠征方面,游牧民族的匈奴人真是超過了農耕漢人的,這次出兵,攜帶的一百萬石麥子,只有五分之一是劉閑能想到最便利的越野四人自行車所攜帶,五分之四還是裝在草原火車,匈奴人的勒勒車上,而且匈奴人趕着的兩三萬頭羊,兩萬多頭牛馬,也為大軍提供了肉食和奶製品,後勤補給上,匈奴人佔據的作用格外重要,甚至都有點不可替代了。
這次出征西域的道路也比上次便利了不少,因為取得了文帝的支持,所以劉閑可以膽兒肥的帶着三萬五千人的遠征軍大搖大擺沿黃河而下,從秦國平定義渠而設立的北地郡長城入關。
後世漢朝版圖上的安定郡,天水郡這些隴上地區,此時還不屬於漢朝,還是些和義渠人族源差不多的古羌人建立的半游牧半農耕方國,直到漢武帝時期大加擴張,這才收入的大漢版圖。
這些方國既抗拒匈奴,又和大漢沒多少來往,所以上一次出征時候,匈奴人也只能走荒蕪難行的巴丹吉林沙漠,可是近一年,隨着劉閑趟西域絲綢之路,商隊帶着保鏢進入了隴上地區,和這些方國也混了個臉熟,所以這一趟,劉閑也是得以借道這些他都叫不上名的古羌方國來。
而且這一次,還是難得的示威,儘管隴上高原比黃土高原強點有限,可是數以萬計的騎兵打頭陣,緊接着是三千騎着倆軲轆照樣跑的飛起,還是身穿重甲的鐵人部隊,再往後更不得了,四個軲轆的鐵人大軍,長長的勒勒車草原火車陣,比一個小方國所擁有數量還要多的匈奴人牛羊群,震懾得那些隴上小國部落的眼珠子都直了。
這陣容,就跟後世開個豐田塞納去談業務似的,加價七萬,公司實力十足啊!之前談不下來的現在也輕鬆談下了,甚至好幾個部落方國當場就顫巍巍答應成為雲中的附屬國,納糧出兵什麼的,讓劉閑平白擴張了一步。
比去年西征踏上河西走廊要早了幾天,不得不承認,伊稚斜還是有着幾分本事的,右賢王部與右谷蠡王部明顯安定而又擴張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賀蘭山上的羌人部族,小月氏等部少了不少,幾乎難以見到蹤跡了,河西走廊,匈奴人開始一家獨大,對於劉閑似乎是個不好的消息。
但是沿着河西走廊中心流淌的石羊河走了幾天之後,情況又變得不一樣了。
一座典型的雲中風格水泥城在這尚且蠻荒無人的河西走廊中心,石羊河邊豁然拔地而起,說實話,如今這座酒泉城並不算大,差不多也就後世一所本科大學那麼大,可是在空曠蠻荒的邊塞,拔地七八米的城池就顯得格外高大壯觀了。
這是去年打賭,劉閑“輸給”匈奴人的,但此時,這座城就好像個釘子那樣,屹立在河西走廊西段,而且像個渣男那樣,令伊稚斜是又愛又恨。
有了漢人來這兒做生意,對於匈奴人真是便利了不少,不光是劉閑如約提供的漢地軍火,而且平常生活用品也提供了不少,就比如布匹吧!絲綢不是覺得好看不實用嗎?帶織花的羊毛紡織布還有毛線就實用了吧!裁製出的毛呢大衣既暖和舒服,又比昔日裏的老羊皮大衣要“漢”氣不少,用后話說就是綿羊放了山羊屁,又騷氣又洋氣!
還有鍋碗瓢盆,傢具衣櫃,燒火的煤塊,酒水糖茶,幾乎大漢輸出的一切商品,匈奴人都需要,給右部匈奴人生活帶來了格外大的便利。
但是恨也是恨在這兒!漢人不像猶太人,光顧着自己發財招人恨!劉閑戰略眼光可挺高,學着某位偉人的口號,在河西也提出了先富帶動后富來。
在酒泉城開店的大商,居然有一半也是匈奴人!
就和後世合資車企似的,劉閑的命令是,從雲中商會出發,到河西酒泉城經商的商隊,必須要在右賢王部或者右谷蠡王部中,選擇一個大部落貴族作為合資商,而且必須要讓對方佔大頭。
這對匈奴右部來說,是件大好事兒,簡直是漢人錢多了,過來白送錢那樣,可對於伊稚斜來說,就不是啥好事兒了!
我麾下的大貴族跑去和你漢人經商發財,關鍵時候,他們還會義無反顧的聽我的嗎?
所以五六月間,伊稚斜是先竭力安排自己最信得過的親信部族,和漢商們合資經營佔便宜,但是!這又帶來了新問題,誰都知道和漢人合資賺錢,賺得就像後世南北大眾還有寶馬奔馳似的,可你把好事兒都佔了,別的部族不眼紅嗎?你還想拉攏右賢王部,還想把右谷蠡王部栓緊在自己手裏?
所以七八月份,經歷一番內部政治鬥爭之後,右谷蠡王伊稚斜又改變政策了!允許願意和自己親善的右兩部大部族和漢人合資經商賺錢。
可這樣一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合資賺錢的匈奴大部族會感謝伊稚斜嗎?有的可能會感激一點點,指甲蓋大小,有的卻是一點兒也不會。
一件事兒,兩個時機,給人帶來的感官就截然不同,要是四五月酒泉城剛建成時候,伊稚斜就公平的和各大部均分合資機會,可能右部和右谷蠡部土着貴族對他還挺感激,可是七八月份了,他先佔了好處,然後在各部壓力下才均分,各部看來,就是憑藉自己本事爭來的,我感激你個鳥!
而且,一開放,必然損害了之前跟着自己親信的那些部族利益,又把自己親信給得罪了!
現在伊稚斜還雞頭歪臉呢!這種情況下,劉閑又嘚嘚瑟瑟的帶着大軍到了他地盤上,那真是晴等着給他堂堂右谷蠡王添堵呢!
………………
唔,什麼叫做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不管是為了拉攏右部的權貴,還是為了就近看守物資,伊稚斜也搬進了酒泉城漢人特意為他修建的宅院,還是貼近匈奴人風情,只打了個地基,然後用木頭,牛羊皮修建得一個個氈包模樣的宅院。
只不過對於劉閑這個“房地產開發商”,伊稚斜是一點兒都不領情,坐着帶靠背的低腿兒露營凳那樣舒服的板凳,烤在氈包中心的火爐前,斜着眼睛看着進來的劉閑,他就宛若老賴看前來討債的債主那樣,充滿了厭惡。
但是,軍臣都格外忌憚,自己最小的同父異母兄弟,庶出的大單于忠犬扎克拉瑪,伊稚斜也同樣忌憚!眼看着這匈奴帥嗶頂着滿頭寶石小辮子,一如既往冷着張臉進到帳篷來,再不情願,他也不得不站起來,以匈奴人的規矩,右拳撫擊在左胸上,雞頭歪臉說了句匈奴語來。
可真代表着大單于的臉面,太有派了,面對四角王之一的右谷蠡王行禮,扎克拉瑪竟然也僅僅點了點頭而已,一言不發就把自己當主人那樣,坐在了火堆正上方那個矮腿帶靠背的軟凳子。
這一幕,更是讓伊稚斜鷹那樣的三角眼睛閃爍出一股子強烈的凶光來,卻不得不壓抑住怒火,他也是擺了個冷屁股讓劉閑熱臉貼,絲毫不理會吳國太子,征北將軍的熱情招呼,也是冷哼着自顧自坐上了剛剛的位置。
既然大家都看彼此不順眼,那也不需要廢話了,之前的準備的口水嗑,什麼汝母好嗎?汝太母好嗎?汝太太母好嗎?這些問候的話,都被劉閑扔到了一邊,剛坐下來,他就直接問出了聲。
“此次大單于欲再征西域,攻伐不臣之大宛,要右部出兵!”
伊稚斜也是個乾脆人,乾脆的搖起了大腦瓜子。
“沒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