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會記得的
“可我死了……我死了啊……”
“沒人記得我死了啊……”
臉蛋上頂着血窟窿的女人，以極其扭曲的姿勢一瘸一拐朝着柳川走來。她的每一步，都在地上拖拽出長長的血痕。
滿含怨氣的聲音在房間裏迴響，女子半張着嘴，污水從嘴裏不停流出。她看上去神志不清，只是不停朝着柳川的方向移動。
柳川靠在門后，反正他是不願意麵對門外那幾十個看上去同樣可怕的玩意兒。
正所謂鹹魚在砧板上都會抖一抖，他心中恐懼漸去，取而代之的是狹路相逢的勇氣！
柳川從背後抽出銅錢劍，怒吼一聲，用力朝那位大姐劈去！
然而銅錢劍在半空中像是撞到一面堅硬無比的牆，震得柳川虎口發麻，800塊的銅錢劍直接散架，銅錢叮叮噹噹掉在地上。
柳川不可置信地望着這一幕，滿腦子都是“空氣牆”“念動力”“牛頓的棺材板”之類的念頭。
這一擊像是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她搖搖晃晃的身體忽然詭異站直，腦袋猛地一甩！
柳川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擊中，撞在牆上。
而且這股無形的力量還沒有消散，像是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死死摁住。
有沒有搞錯啊，你都會控物這種超自然能力，幹嘛還慢悠悠走過來啊！
柳川只覺得脖頸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呼吸逐漸不暢。他看向那女人時，才發現不知何時，女人已經站在他面前，雙手掐住他的脖頸。
“咯咯咯咯咯……”
那張蒼白的臉慢慢逼近，柳川聞到那股噁心中夾雜着鐵鏽般的味道。
戴着眼鏡的血窟窿，離自己的臉只剩下不到一公分！
如此近距離看着那張帶着眼鏡的臉，柳川的血壓蹭蹭蹭升高。但不論怎麼掙扎，他就是無法擺脫像是冰塊般僵硬的纖細手指。
他伸手探進懷裏，拿出泛黃紙看了一眼，上面什麼都沒有。
這張破紙是故意引我來這裏，想讓我死是吧？
柳川心裏一橫，抓着紙張用力往前一按！
女人逼近的臉忽然停下了，柳川也愣了一愣。
兩人同時低頭，只見柳川把那張紙按在女人鮮紅的襯衫上。
入手一片柔軟。
原來就算是阿飄這裏也是軟的……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碰這裏，我為什麼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有愧，在停頓兩秒后，柳川訕訕收回了手。
那張泛黃的古樸紙張飄乎乎落下，甚至在半空打了個旋兒，像在看戲，又像是得意，此時表現得就是一張普通的紙，沒有半點反應。
女子凝視了那張紙兩秒，終於明白之前發生了什麼，忽然抬起頭，猛地朝着柳川張大嘴巴！
凄厲的叫聲震耳欲聾！
房間裏燈光閃爍不斷，玻璃窗支離破碎，狂風四起。
柳川耳朵嗡嗡作響，眼見着那張幾乎有女人小半張臉大小的漆黑嘴巴朝着自己咬來，他甚至看到嘴巴里漆黑的牙齒，濃郁的口臭讓他差點窒息。
情急之下，他反手探進背包，奮力摸索，摸出一把管鉗就用力砸在女人的腦袋上！
鐺的一聲脆響！
這一下是砸實了，然而就像是砸在冰塊上，完全沒用。
女人已經朝着他腦袋咬下！
柳川心頭狂跳，忍不住閉上眼睛。
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他忍不住睜開雙眼，卻發現這女人縮回了腦袋，嘴唇又變成之前櫻桃小嘴的模樣，扭頭看向一旁，像是被什麼吸引了注意。
姐姐，你到底看不看得見啊……柳川朝着女人的“視線”望去，那是一卷靜靜躺在地上的衛生紙。
剛才柳川情急之下在背包里四處翻找，不少東西都掉落出來，這卷衛生紙正是其中之一。
此時一切都被女人身上流出的血液覆蓋，整個房間如同血海。然而這卷衛生紙躺着的那小片空地，卻是白色的。
石灰一般的慘白。
似乎受到刺激，原本潔白的衛生紙上，緩緩浮現出五個清晰的指印，漆黑無比。
脖頸一松，柳川摔在地上，大聲咳嗽着。抬頭望去時，那女人又坐回椅子上，背對着他，不緊不慢地敲擊着鍵盤。
一如剛開始見到時的樣子。
房間裏的燈光不再閃爍，血液也消失不見，一切似乎從未發生過。
柳川驚疑不定，快速收拾起掉落的東西，拿起泛黃紙時報復似地塞進襠里。
緊緊抓住那捲衛生紙當做護身符，柳川望着背對他的女人，思索片刻，還是抱着期待試探着問道：
“有沒有一個男人住在這裏？他的頭髮有些長，亂糟糟的，個子中等，長得有點小帥。”
這是他夢裏那個男人的形象，柳川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只能這樣描述出來。其實他覺得那男人住在這裏的可能性不大，畢竟這裏夜晚賊鬧騰，柳川已經深有體會了，他只是抱着問問也沒啥損失的想法問一下。
背對着他的女人，沒有回頭，語調平靜地在他耳邊迴響，沒有半分之前的狂躁和怨恨：
“你說的那人，三年前來過。他穿着柏濟醫院的病號服，背着一幅畫。他在大廈地下二層留下了東西，就離開了。”
柏濟醫院的病號服？那人住過院？他是把女朋友殺了后終於便是神經病了吧。這是一個線索，可以查一下柏濟醫院的住院記錄。
背着一幅畫？看來他把石灰女人弄成石膏后真的畫了一副完美的畫，還隨身攜帶，都不知該說他是痴情還是變態了。不過那幅畫究竟是什麼光景，還真有些期待。
柳川低聲說了句謝謝，就試探着打開房間門，發現門外之前蹲着的幾十個人影全都消失不見，估摸着是被血窟窿女人爆發時的氣勢嚇跑了。
柳川作勢離開，見那女人背對着自己沒有絲毫反應，他猶豫片刻，輕聲說了句：
“姐姐，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想法。但如果不是你生前公佈真相，說不定會有更多的人家破人亡。人們可能記不得你的功勞，也不會悼念你，但你真的很了不起。”
女人沒有任何反應。
門即將關上，又忽然打開，柳川探頭進來，笑吟吟說了句：
“當然啦，至少我會記得你，記得有一位很勇敢很正直的姐姐！我會一直記得的！”
說完，門啪的一聲關上了。
女人一動不動，不緊不慢地敲擊鍵盤。
她端坐在電腦前，像一具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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