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門后的那位
“警察阿姨,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我昨天只是看着那面牆不爽,忽然就有想砸的衝動。”
“為什麼去那家旅店?隨便逛逛,就去了啊。”
“什麼?阿姨,我有的是錢,一面牆而已,砸就砸了。”
警校剛畢業的小姐姐面無表情,不斷做着筆錄,那支筆被她死死抓在手裏,紙都快要被劃破了。
然而柳川就是一臉坦蕩的樣子,絲毫不怕你查。他進局子之前就已經算清了,這件案子確實和他沒多大關係,嫌疑怎麼也不會落到他頭上。
眼見着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問題,身旁的萌新逐漸要暴走,一旁聽着的中年警察咳嗽一聲,說道:
“行了,你先回去吧,這段時間別離開鐘山,後續如果有調查,還需要你配合。”
“誒!多謝警察同志了!”柳川笑呵呵說著,正要起身離開,又笑着問道:“警察同志,我有些好奇,這案子怎麼樣了?”
“不關你的事!”那小姐姐收拾筆錄,站起身氣呼呼說道。
柳川是最後一個被詢問的,中年警察送他出警局,像是閑聊似的說著:
“案子其實不複雜,我查過記錄,之前住在那兒的是一對小情侶,男的是個畫家,整天對着雕塑畫畫,弄得房間裏亂七八糟的。
“房東說有段時間那男的神神秘秘的,早出晚歸,而且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見過那女的……”
話里的意思很明顯了。
柳川點點頭,好奇問道:“人家在租的房子裏砌了一面牆,這樣房東都不管?”
“房東說這對情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砌牆的理由是把之前的牆弄壞了,就新砌了一面。”
中年警察忽然問道:“你好像對這案子很有興趣?”
“畢竟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凶殺案嘛,就多關注下,真是嚇死我了。”柳川拍了拍胸口,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梁隊,你就這麼相信他?我覺得這小子很可疑。”跟在身旁的小姐姐小聲說道。
那被稱為梁隊的中年人遠遠望着柳川的背影,調侃道:“莫不是人家叫了你幾句阿姨,就不舒服了?”
“我哪有!”小姐姐大聲辯解,隨口又低聲說道:“我是真覺得這小子很可疑……”
“他不是兇手,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梁隊緩緩說道,他頓了頓,醞釀了很多話,最後都沒說出口,只是補了一句:
“他很危險。”
“什麼意思?”小姐姐不是很明白。
梁隊看了身旁的萌新一眼,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讓你離他遠點。”
這句話小姐姐聽懂了,她舉起小巧的拳頭,兇巴巴道:“梁隊,你放心!我可是警校散打第一!”
梁隊張了張嘴,又覺得並沒有什麼用,便不再開口。
……
這一晚折騰得確實夠久。
回到學校時,天光已經大亮。
宿舍里舍友都沒在,估計上課去了。柳川本就疲憊,躺床便睡。
然而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又是夢到那個雕塑,又是夢到纏着膠帶的阿飄,甚至還有舍友阿哲女裝的模樣……
也不知睡了多久,腦袋昏昏沉沉的,他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看向房門,身體頓時一僵。
門口,立着一個女人雕像。
仰着頭,
張開雙臂,
正對着他。
這瞬間柳川腦袋一個空白,整個人都清醒了。再次看過去時,門口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這是睡迷糊了……”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上面有好幾條消息。
阿哲:英語老師要點名!速來!她認臉的,不能代答!
阿哲:英語課你被逮到三次了!這次再被逮到就涼了!
阿哲:快啊!還有機會!
……
最後一條消息是一分鐘前發的。
柳川頓時一個激靈,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火急火燎往教學樓跑。
好不容易跑到教室,從後門溜進去,正好聽到清脆悅耳的聲音:
“柳川!”
最後一排的同學極有默契地往旁邊挪了個位子,柳川熟練地彎腰,使用看不見我大法,悄悄潛行到座位旁,坐直身子,答道:
“到!”
那英語老師看了他一眼,欣慰地點點頭,移開目光。
周圍同學長長吐了口氣,紛紛看向柳川,竊笑不已。
同樣在最後一排的阿哲,朝柳川輕輕揮手,比了個2的手勢:兩頓過橋米線!
柳川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
阿哲一樂,豎起大拇指表示很贊!
隨着老師悅耳的聲音在教室里回蕩,枯燥又養眼的上課時間又到了。
咕嚕咕嚕……
柳川揉着肚子,只覺得裏面一陣翻江倒海。他摸了摸口袋,裏面還有半包紙巾,這是昨天去旅店時路上太熱買的。
於是又熟練地溜出大教室,在教室中間的男廁找個坑位蹲了下來。
這剛蹲下,噼里啪啦一陣作響,濃郁的味道瀰漫在整個廁所。
“嘔!”
隔壁蹲位也不知是哪個哥們,猛地就乾嘔起來。
柳川有些尷尬,思索着是不是昨兒個吃壞了肚子?這才剛開始想,又是一陣浪潮洶湧闖關……
廁所里的味道更濃郁了。
只聽到隔壁一陣嘻嘻索索的聲音,速度很快,隨後便是利落的沖水、關門聲,隨後是廁所大門打開又關上。
那哥們受不了毒害,強行夾斷離開了。
要說這天兒是很熱的,才蹲沒多久,柳川便全身是汗。他半蹲着從口袋裏拿紙巾。也不知是不是身上的衣服太粘,動作不方便,啪的一聲,紙巾掉了。
“我擦!”
柳川盯着坑裏的那半包紙,愣了個兩秒,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先沖一遍,不然還可以撿起來再用。
他想了想,往另一個坑位敲了敲,“哥們,有紙嗎?”
沒人回答。
看來這個坑沒人啊……
柳川掏出手機發消息給阿哲:救命!二樓男廁所第三個坑位!我沒帶紙!
沒過幾秒,阿哲便回消息了:233333!
柳川老臉一紅,又把手機塞回兜里,安心等待着阿哲的救援。
沒過多久,“吱呀吱呀”的聲音響起,男廁所的木門被推開了。
來得這麼快?
柳川正要出聲,忽然聽到那人進了廁所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不對!
有聲音的!
很沉悶。
是某種堅硬沉重的物體在地上摩擦!說得更準確一些,有些像農村裡石磨轉動時的聲響。
不知道為何,柳川心頭狂跳,倒吸一口涼氣。濃郁的味道頓時被吸了個大半,熏得他差點嘔出來。
這味道確實挺毒。
不過還好,總算是冷靜下來了。
他身體一動不動,捂着嘴,屏住呼吸,靜靜聽着聲響。
那沉重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對方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就衝著第三個坑位滑來。
柳川的心臟撲通撲通作響,原本都熱得不行的他,此時冒出一身冷汗,只覺得這個夏天真心涼快。
聲音停下了。
柳川很清楚,對方就在他對面,隔着一扇木門。
他忽然覺得不該這樣坐以待斃,於是緩緩把手伸向口袋,拿出那張泛黃的紙。他動作不快,怕木門背後的這位受到什麼刺激,破門而入。
“咯吱咯吱咯吱……”像是老舊木偶在緩緩移動。
透過門下的縫隙,柳川清晰地看到門外的光線暗淡了些。
他慢慢吸氣,慢慢拿着泛黃紙張伸到屁股後面……
終於,從門下縫隙那裏,伸進來一隻手。
手上拿着一卷普通的衛生紙。
這隻手,乾瘦纖細,塗滿石灰,裂紋隨處可見。從裂紋的縫隙處,可以看到裏面腐爛又乾枯的血肉。
熟悉的惡臭撲面而來!
講道理,此時柳川大腦一片空白,差點就要哭出來了!他活了兩輩子,是什麼場面沒見過?這個場面是真沒見過!
簡直顛覆三觀了!
那隻手靜靜停在門下的縫隙處,很顯然,對面這位是想給自己送紙來着。
直到此時柳川才明白,今天睡醒時看到的不是幻覺,這位姐姐是真的纏上自己了!
懸在半空中的紙,讓柳川面對了人生第一個艱難的選擇。
是接,還是不接?
他猶豫幾秒,最後還是決定把右手的泛黃紙接着往屁股那兒按!
就在即將碰上時,柳川忽然心有所感,急忙把泛黃紙抽了回來,只見一直沒有反應的紙面上,快速浮現出兩個潦草的字:
【幫她。】
字跡消失不見。
柳川心頭大定,調整心情,語氣平緩道:
“放心吧,我會幫你的,你先離開吧。”
這句話柳川其實是留了個心眼。只是說幫她,是幫她找到兇手,還是收拾屍體,那就是柳川說了算,也不算違約。
聽到這話,那隻靜靜懸着的石灰手又停頓片刻,在柳川心裏暗呼不妙時,那隻手又“咯吱咯吱”地把捲紙放在地上,慢慢從門下縫隙收回,留下一地的石灰碎屑。
“咣當”一聲,男廁大門被一腳踹開。
“哈哈哈哈!川兒!爸爸來救你……卧槽!這味道夠辣!嘔!”阿哲乾嘔的聲音傳了過來。
柳川長長吐了口氣,把泛黃紙塞回兜里,撿起地上的捲紙,三兩下就擦乾淨,起身按了沖水鍵,推開木門。
一眼掃了過去,果然只有阿哲一個人扶着牆壁乾嘔。之前地上的痕迹也都消失不見,只有那捲衛生紙還拿在手上,告訴他剛才的不是幻覺。
“你剛才沒看到什麼?”
“沒有啊!”
“那就行,過來扶我一把。”柳川的臉色有些發白,全身臭汗。
“怎麼了你?”阿哲揮了揮手,皺眉扶住柳川。
“腿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