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山雨欲來
“有必要造成這樣嗎?”李牧心說,怪不得預算總是超支,這樣不計成本的造法,就相當於原本打算蓋個平房,最終蓋成了購物中心似的,不是預算夠不夠的問題,是圖紙跟本就是畫錯了。
“未雨綢繆嘛。”鞠仙兒湊到李牧耳邊,小聲道:“檀兒還建議,把這些工匠都處理掉——”
“那決不允許!”李牧趕緊阻止,開什麼玩笑,真當是造墓了?
“我怎麼會同意啊,孩子是聽故事聽多了。”鞠仙兒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笑着說道。
“你倆都不怎麼靠譜。”李牧嘟噥一聲,信步走上了還沒完全竣工的台階。
這台階蜿蜒向上,也不知是有多少。不過造的卻很寬闊,看得出來,用料都是不計工本的。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個大水缸,看來是用以防火的。
每到一處,鞠仙兒便會解釋一處,設計思路,用來幹什麼等等,李牧一直聽着,也不發言,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說點什麼。這方面鞠仙兒明顯要比他強多了,他給出建議,只會影響鞠仙兒的思路,把她原本的計劃打亂掉。
那樣起的效果是反的,還不如什麼都不說,放手讓她去做呢。
而且李牧也有意的,想要去糾正鞠仙兒一個問題。
這段時間以來,這個問題愈發的凸顯了。李牧發現鞠仙兒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很迫切的想得到他的認可。如果他認可了,她就會非常的開心,接下來一段時間,做任何事情都會有動力。但如果他無暇顧及,或者他沒有給予明確的肯定,鞠仙兒就會非常慌亂,總擔心是不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夠好,陷入整日的患得患失之中。
這讓李牧覺得很困擾,他不想鞠仙兒活成一個依附於他的人,就像是大樹旁邊的藤蔓。或許有些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女人這樣,但是李牧更希望,鞠仙兒永遠有自己的獨立人格。這也是李牧喜歡她的原因,前世或許,他沒有辦法選擇這些,但是這一世,他是大唐的太子,想要一個聽話的女人,宮裏面有的是,只是,那樣沒有個性的女人,完全順服不敢提出任何反對的女人,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所以看完了之後,就在鞠仙兒滿懷期待等待李牧的評價的時候,李牧揮揮手屏退了左右。
鞠仙兒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她很擔心,李牧是為了顧及她的面子,才把周圍的人支開的。那麼接下來的話,一定不會是肯定了。
想到自己做了這麼久的事情,竟然不能得到李牧的認可,複雜的情緒登時涌了上來,眼眶難以抑制的紅了起來。
“我沒有不滿意。”李牧抬手拉過鞠仙兒的小手,握在手心,道:“這是你的心血,每個地方,你都如數家珍……看到你這樣喜歡,我已經很滿意了。我的滿意分為兩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它確實很好。而第二個部分是,你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我看得出來,你很用心,你很快樂,這更重要。”
“不要活成我的影子。”李牧看着鞠仙兒的眼眸,道:“也許有一天,我會需要你的保護,如果你活成了我的影子,你該如何保護我?”
“我?”鞠仙兒完全沒有想到,李牧會這樣說。這是一種示弱嗎?眼前這位大唐的太子,他弱過嗎?
他是一代天驕,十八歲,雄魄鏡巔峰,當世誰人可及?
他白馬銀袍,一人一戟,攔住阿史那坤數萬騎兵,過線者死,何等的英姿?
時至今日,鞠仙兒還偶爾會夢見,那日夕陽西下,李牧被夕陽映照的身影,那時候,她對李牧還有非常大的戒心,但是現在,她發現,也許就是那個時候,這個男子已經俘獲了她的心。
“我……”鞠仙兒有些動容,道:“我也能幫得上你嗎?”
“當然。”李牧從懷裏拿出一塊墨綠色的玉牌,道:“這個玉牌,你收好。”
“這是?”
“我已經見過真臘國王子了,真臘與吐蕃的事情,我已經調節好。雖然沒娶到公主,但是真臘王子的目的也已經達成,影子也算是履行了約定,真臘王子已經返回了,影子留了下來。”
“他已經通過秘密的途徑,傳回巫蠱族消息,讓影族派出一批好手,為東宮做事情。影子領導這批人,但具體做什麼事情,這塊令牌的主人說了算。”
“這有多重要,我不必贅述,你心裏清楚。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可以把我的性命交託給你么?”
“可以!”鞠仙兒一把抓住令牌,毫不猶豫地說道。但是短暫一愣,她又沒了信心,道:“我能勝任嗎?我真的可以嗎?”
“你不可以也必須可以。”李牧正色說道:“因為我找不到另一個,可以讓我託付性命的人。”
“我一定可以。”鞠仙兒重重點頭,此時也不必再說什麼,她緊緊地攥着令牌,臉色滿是堅定。
“好啦,別讓人看出什麼來。”李牧示意她把令牌收起來,鞠仙兒照做,倆人手挽着手,原路返回:“影子說半個月後才會趕回來,這段時間裏,你好好想一想怎麼用這支力量。父皇那邊不用擔心,我已經打好了招呼,但是我想還是要低調一些,最好就像影子的名字一樣,世人都找不到,但是都知道,那就是最好了。”
“我不需要窺探百官,也不需要監察天下。我需要的是防患於未然,什麼是患,這就需要你來判斷了。而且,你也不能利用這支力量,做任何違背初心,沒有意義的事情,我想你能明白。”
“我明白。”鞠仙兒點點頭,道:“這銷金窟哪怕有一天關門了,我也不會用這股力量去做什麼事情的。”
“對,一碼事是一碼事。”
“嗯……”鞠仙兒附和了一聲,偷偷瞥了李牧一眼,猶豫再三,還是說道:“你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交給我了。來日你和檀兒成親,她會不會嫉妒——我不是要跟她爭風吃醋,只是我擔心會耽誤你的事情。”
“還早呢,就算我娶她,也是兩年後的事兒。更何況,目前為止我對她還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也許過了一段時間,她就想通了,自己不想嫁給我了也不一定。”
“檀兒人小鬼大,主意正的很,未必會動搖。”鞠仙兒瞥了一眼,道:“我還不知你的心思,你就是想拖,拖能拖多久,到時候還是得解決。”
“需要我去做的事情那麼多,哪有時間去想這些。”李牧擺了擺手,一副不勝其煩的模樣,道:“走了走了,回城了,你是跟我一起,還是待會兒?”
“再待會兒吧。”鞠仙兒看了眼天邊,道:“時候尚早,我在這兒,有什麼事兒處理起來會很快——”停頓了一下,鞠仙兒又道:“等建完了這裏,我有個想法。”
“嗯?”
“眼下這些工匠,配合起來已經非常不錯了,效率很高。他們都不是工部的工匠,如果這邊的活兒幹完了,他們多半會回家。再聚起來就難了。可如果我們一直養着,也養不起。我就想,不如咱們成立一個民間的工部,接手建築的活計,給這些人找些活計,以後用着也方便。”
喲,想辦公司了?不愧是商業技能點滿的人物,腦子是不一般的活啊。
“你自己看着辦,反正錢是你賺,也是你花,我對這些事沒興趣,你想討論可以跟檀兒聊聊。”
李牧說著鑽上馬車,探出頭來,鼓勵道:“你不用事事問我,你看着辦就行,你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嗯!”鞠仙兒重重點頭,她忽然明白李牧今天特意來一趟是幹什麼來了。視察是假,送玉牌也是假,他這一趟啊,專門是為了鼓勵來了。
……
“呼,真累啊。”李牧躺在馬車上,伸手摸了一個果子咬在嘴裏,一邊啃一邊琢磨着,那些天煞盟的餘孽,到底會去哪裏。
就在他給天煞盟暴露出來的餘孽打上了精神印記,打算等招婿大比結束就收拾了他們的時候。就在事情結束的當夜,他發現這些光點,都莫名的消失了。
他隨即去查看,發現這些人都死了。就像是有人識破了他的標記一樣,先一步把暴露的人都清除掉,免得連累更多的人。
翌日,李牧去長安,萬年兩縣查閱卷宗,發現死亡的人數,與他標記的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不是意外,也不是寧殺錯一千,而且精準的清除,換句話說,他的精神印記,是真真切切地被發現了。
雖然這一手精神印記,不算什麼特殊絕招,但畢竟是系統出品,被人看出來還是第一回。這讓李牧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系統出品的東西,也不是完全無敵的。系統出品的低等級招數或者法術,面對高階的人,還是會露出破綻的。
想來也是,系統運行要遵循規則,或者設立規則。凡是規則,就有高低。低級的規則,即便是系統出品,也不會蓋過高階的規則。這就像是一個完美無瑕的煉體大圓滿高手,他再圓滿,也不會是煉神境高手的對手。
“偏偏在這個時候,影子的人還沒到位。”李牧嘆息一聲,道:“如今只能指望着,李淳風那邊能有所收穫了。”
……
此時,李淳風也有些焦頭爛額。
作為術士界的翹楚,李淳風不止是欽天監的監正這麼簡單。他在整個道門的圈子裏,地位也是非常高,身兼數職。
在李牧推出信仰和宗教要分割看待的論點之後,道門內部,也對此展開了討論。有人認同,但也有人不認同。認同的,大部分都是以事實說話的術士,還有原本就在道士眼中‘離經叛道’的方士。而大部分的牛鼻子,死心眼,是不認同的。
因為如果認同了,他們就沒有資格把術士和方士當成是‘異教徒’了。
大家信仰的都是天道,只是方式不一樣而已,誰規定你道門信仰的就是對的?你不過就是個宗教罷了!
道門三支之中,道士的影響力是毫無爭議的最大。但是最大,也意味着最鬆散,天下道士的門派何其多,任何一個道士,都可以宣稱自己突破了,然後就開宗立派建立山門。所以,道士的勢力是最大,但是權力也是最鬆散的,誰也不服誰是常態。
術士相對就要好很多,因為大部分的高質量厲害的術士,都在欽天監上班兒,常言道,宇宙到盡頭是編製,鐵飯碗在手,管理上就要容易的多。
而最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其實三支之中,最團結的是人最少的方士。方士乾的基本都是世俗所不容的事情,處處掣肘。但是彼此之間,如果沒有利益衝突,那麼便會不遺餘力的幫忙,因為說不定下回別人也能幫到自己。
但如果是需要的資源一樣,方士翻臉也非常快。開什麼玩笑,如果長生不老葯只有一份,難道要讓給別人嗎?
方士之間,要麼親如兄弟,要麼痛快下手,倒也是乾脆。
眼下的問題是,信仰和宗教分開之後,如果這個論點得到肯定。那麼道士,就沒理由排斥術士和方士信仰天道。也沒那個資格裝自己是正宗,大家都是信仰天道,誰比誰正宗啊。
道士們千百年來,瞧不起術士和方士已經習慣了,自然不想跟他們平起平坐。而且他們佔盡了人數的優勢,肯定不會願意先一步自己讓步。但是術士和方士雖然人少,但是精英多啊。而且兩家聯合的話,勢力也未見得弱多少。
所以,道士要面對的是兩家聯合的挑戰。
那麼就有一個新的問題了,術士裏面不全是好人,巧了,方士也不是。只是術士是少部分惡人,而方士是大部分惡人。道士呢,看上去大部分好人,大家坐在一起談事情的時候,難免會語言攻擊。第一天談,不出意外的談崩了。
長安城外,多了數十屍體。道士慘敗,已經回去叫人了。
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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