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70.
【江揚番外】
1.
接到小姑娘打來的電話的時候，江揚剛掛了裴奚之的電話。
裴奚之說她那邊電影臨時中止，現在需要找個新的演員，有些演員的推選可能還是需要遠山這邊幫個忙。
還沒做什麼決定。
陶淼忽然一個電話給他打過來，江揚看到來電提示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陶淼？
好多年沒聯繫了，前段時間聽家裏人提了兩句，說是陶淼現在好像有點打算當演員，之前還上了專業課。
江揚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
小姑娘剛剛上高中，正巧江揚一家人要搬家，她本來是打算去問他那道題怎麼寫，一過去就看到他在收拾東西。
陶淼站在他面前。
“江揚哥哥，那以後是不是你就不能給我講作業啦？”
“大概是。”江揚應着，“你可以…問問同學。”
陶淼跟他是青梅竹馬，雖然年齡還是差了四五歲，但也是一起長大的，江揚一直把她當自家妹妹看的。
“我知道了。”陶淼只是回答着。
也沒有再在這裏多停留，她直接就抱着自己的東西回家了，一切如常，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甚至在江揚他們要離開那天，也跟爸媽一起來送了他。
小姑娘眼淚都沒掉一下的。
本來大家還說，陶淼從小那麼喜歡粘着江揚，這會兒江揚要走，應該是捨不得的吧。
結果小姑娘一點反應沒有。
是很久以後，陶淼高中畢業，她忽然給江揚打了個電話說。
——“江揚哥哥，我高中畢業了，班上很多同學就趁這個時候互相表白開始戀愛了耶。”
——“我好羨慕哦。”
——“這個時候談戀愛總不能被當做早戀抓起來批評吧？”
江揚本以為陶淼是覺得這些事情不好跟家裏人說，所以只能找他這個當哥哥的說說。
“當然啊，你喜歡誰也可以去勇敢試試。”
陶淼只是說：“好吧，其實我就是羨慕一下，畢竟我還沒喜歡上別人呢。”
江揚：…………
那問這個問題幹什麼。
“以前你沒搬走的時候，我是喜歡你的。”陶淼語氣很可惜，“但是我那個時候覺得啊，不過就是個男的嘛，你走了以後我喜歡別人就行了，我覺得我可帥了。”
江揚：……………………？
“你看嘛，別的小姑娘看到喜歡的人要搬走了就好難過，然後說——”陶淼頓了頓，稍微醞釀了一下情緒，“哥哥能不能不搬走？”
十分深情。
“我會想哥哥的，哥哥以後不能喜歡別人哦，因為我長大是要當哥哥的新娘的！”
江揚當時連水都喝不下去了。
就是自己眉頭緊蹙。
這小姑娘怎麼回事啊？
江揚頓了頓，“演得還不錯。”
差點信了。
“是吧，我也覺得！”陶淼還很驕傲，“所以我一點都不難過，還想着以後有好多人可以選呢！不能一直喜歡你啊！”
“那你挺有覺悟。”
江揚那次只是跟她說到這裏，手上剛好有點工作要忙，就把這個電話給掛斷了。
後來，後來就是很長時間沒有聯繫。
只是知道陶淼上了大學，現在差不多是大學畢業了，偶爾會聽到家裏人提起她一兩句。
江揚也沒太在意。
所以今天開電腦這個來電的時候，他反應了好一會兒。
怎麼，高三畢業要給他打個電話，大學畢業還要給他打個電話？
江揚接起電話，卻覺得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陌生。
“喂？”清冷的女聲，一個單字，“哥。”
江揚愣了下，才問：“陶淼？”
“是我。”陶淼輕笑，“怎麼回事啊，現在聽到我聲音都認不出來了，看來是這麼多年裏沒聯繫的問題，以後還是要保持聯絡哦。”
江揚不太願意承認自己沒聽出來。
他隨便找了個理由，說：“只是有點驚訝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聯絡一下感情嘛。”她聲音淡淡的，跟以前很不一樣，說這句話的時候聽着也沒什麼感情。
江揚沒明白：“嗯？”
“是這樣的，我最近剛畢業，準備來安城這邊，但是對這邊有點不熟，只認識你嘛。”
“好。”江揚大概懂，“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時候就跟我說。”
“我現在就需要幫忙。”陶淼試探性的，“可以嗎？”
“？”
“我在機場…但是錢包被我弄丟了，我銀行卡還沒綁定微信呢。”陶淼說，“有點不方便，哥你能來接我一下嗎？”
江揚感覺自己太陽穴直跳了好多下。
二十幾歲的人了，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真的有這麼笨嗎？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他能說不去？
江揚：“知道了，我過來一小時，你先找個店坐着，我過來給你買單。”
“OK。”
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第一次見面就是去幫她處理爛攤子，也不知道這個小丫頭這麼多年到底做了什麼，他甚至完全不知道陶淼現在長成什麼樣了。
機場人多，現在又是旺季。
安城作為一個國際化的大城市，來往的人還是很多的，現在又是畢業季，很多人來安城求職或者旅遊。
一想到要去人那麼多的地方。
其實江揚覺得有點窒息。
他從休息室里拿了帽子，帶上墨鏡和口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準備出去。
……雖然說是以前熟悉的妹妹，但這麼多年沒見，也不知道見面會不會尷尬。
剛才接電話的時候，江揚都覺得自己有點被詐騙。
因為聲音也是陌生的感覺，除了電話號碼和說話的方式還能感覺到熟悉的感覺，他其他的完全沒感覺到熟悉。
這種感覺會讓他有一種——
從小追了個漫畫，後來長大好不容易要動畫化了，結果動畫組亂做，給原作全部帶崩的感覺。
去機場的路上，江揚越想越覺得離譜，越想越覺得，他可能會有點尷尬？
現在的陶淼對他來說已經是半個陌生人了吧。
江揚嘆了口氣，閉上眼養神，在到機場的時候，人已經進入到了對外的狀態。
——就是第一次見到裴奚之的時候那種。
看起來很溫柔很理智的，人很好的一個總裁形象。
陶淼在掛了電話以後就按照手機號搜索加了他微信好友，馬上給江揚發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給他三百六十度拍照。
最後還給他留了個言。
【在這裏，不要走錯了哦。】
江揚恍惚覺得，她這句話好像有那麼一點點的嘲諷，但是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把她人接到，想點辦法把她解決了。
這事兒比較重要。
社恐是社恐，但是不是路痴，江揚一過去就看到了她，陶淼點了一杯水，坐在那邊乖乖的等。
跟他記憶中差得有些多，但又還是有些像。
於是江揚邁步直接走過去，站在她面前，輕聲開口：“陶淼。”
“啊。”眼前的人下意識地應答了一聲，“江揚？”
江揚：……？
一下子這麼喊，沒給他整愣成石像就算是好的。
剛才還在叫他哥，小時候會叫他江揚哥哥，怎麼一碰面，就直接叫他大名了。
“嗯。”江揚只是應着，“你還要休息會兒嗎？”
“不用了，本來就是在這裏等你。”陶淼馬上收起自己的東西，起身，“那走吧，辛苦你啦。”.五.
陶淼一起身，江揚才發現。
她這些年個子不是長了一點半點。
很高。
現在是夏天，小姑娘穿了一條短裙，搭了個很顯腿型的馬丁靴，頗有模特兒的氣質。
江揚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
“帶這麼多東西？”他問。
“嗯，明天有點重要的活動，裏面都是要用上的，沒辦法嘛。”陶淼說。
江揚非常懷疑陶淼是不是換人了，聲音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現在是清冷掛的，以前怎麼說還是小姑娘那種軟乎乎的。
又可愛。
……妹妹長大了。
沒有太多的交流，江揚暗自鬆了口氣，他幫陶淼拿着行李，等到她上車以後才開口。
不過陶淼自覺地坐在了後面，讓他減少了很多壓力。
“去哪兒？”
“會展中心旁邊那個酒店。”陶淼直接脫口而出，“謝啦。”
“怎麼選在那兒？”
會展中心離市區挺遠的，去哪兒都不太方便，甚至附近最近的地鐵站都要步行差不多一公里，只有一些很大型的活動會在那邊開。
車展之類的。
陶淼含糊其辭：“明天有個活動，在那邊方便點。”
江揚哦了一聲，只是一個順口：“你帶那麼多東西就只是為了去那邊的活動？”
陶淼沒說話，江揚從後視鏡瞄了她一眼。
忽然察覺到陶淼的眼神竟然有點閃躲。
嘖嘖嘖，小姑娘現在也是又秘密的人了。
不過江揚沒問。
他也不好意思問，本來自己現在也是裝成成熟大哥哥，不能在陶淼面前馬上被看穿。
當年他被裴奚之識破的時候，可是被裴奚之嘲笑了很久。
而且，本來他比裴奚之大點，竟然還只能叫她姐。
他可真是個廢物啊！
但畢竟這是青梅竹馬的小妹妹，面子上不能再那樣掉沒了。
“行，那我送你過去，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麼事情打電話給我。”江揚說。
“謝謝。”陶淼說，“那我忙完這兩天再聯繫你啦。”
“嗯。”
總感覺，他們倆之間的氣氛有些怪怪的，但江揚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到底是哪兒不對勁。
把陶淼送到酒店以後，他稍微叮囑了兩句就回去公司加班了。
本來就還有很多工作沒搞定，竟然還在這個時候耽誤了一下，明天是休息日，他只能在這個時候趕一下進度，趕在周末休假之前搞定。
…
加班到深夜。
江揚終於準備休息的時候，拿起手機才注意到有個朋友給他發了消息。
這個朋友，算是他十分小眾的一個“圈內人”好友。
因為他們倆都挺宅的，就喜歡收集手辦、樂高，還喜歡玩一些別人不玩的小眾遊戲。
按照裴奚之吐槽他的話來說就是“深藏不露的老年二次元選手”，人前文質彬彬，人後二次元。
這一點江揚不否認。
但他的確是一直喜歡，一直宅，就喜歡這些東西。
大家十幾歲的時候，其實多少都會跟這些ACG文化有接觸，遊戲、動漫，以及一些衍生的產品和項目。
但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很多人開始回歸自己的現實生活世界，對這些東西也就慢慢不來電了，好像就是，一些小孩兒才會喜歡的。
年紀一上來，說自己喜歡這些，好像就有點丟人。
雖然江揚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家裏人那邊他都坦坦蕩蕩，有朋友來家裏做客，他也會承認。
但是——
他社恐啊。
一般都不怎麼跟別人說這些事情，不是很所謂，反正他自己喜歡就喜歡，所有東西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
他這個朋友十分激動，光看文字都很激動。
【兄弟，我們之前蹲了很久的那個手辦你還記得吧？】
【明天那個ACG展覽！要拿出來現場販售！你去現場不？我們倆一起去排隊搶！】
這個展覽，江揚是知道的，畢竟也算是非常大的活動，在全國範圍內都是數一數二的，但是江揚是從來不去這些展覽的。
人太多了。
而且很多人覺得是同好交流會，有時候莫名其妙的就會被人搭訕，有可能還被人拉着合影。
有什麼新品的售賣，都是他這個朋友去買，不然就是他花錢找人高價收。
什麼都可以，反正就是不缺錢買這個。
江揚一邊往停車場那邊走，一邊回復：【老規矩？】
那邊秒回：【這次代購不了啊哥，你知道這款的，一直買不到，蹲了這麼幾年了，這次再版出來的數量也特別少。】
江揚：【……】
【用身份證購買，而且還限購一個，這代購不了，估計也沒人接。】
江揚：【……？】
【沒事兒，你給自己武裝嚴實一點，我們倆明天早點起床去買好就溜，不會被人纏上的！！】
江揚：【我考慮一下。】
那個東西他的確很想要。
回復了以後，江揚開車回家，回去的路上腦子閃了閃，想起陶淼說有個活動要去參加，在會展中心…
她不會…？
這個想法在腦子裏隨便過了一下，江揚也沒多想，因為到家以後，他就開始沉迷於自己剛才新買的遊戲了。
一回家就幾乎是消失。
身邊很多人都習慣了，知道江揚只要回家就是回到了自己的舒適區，就顧着自己玩遊戲。
今晚應該是通不了關的。
他已經跟這個遊戲鬥爭了小一周了，竟然還沒玩到底，看來是最近玩得太少了。
最過分的是，有些地方是雙人模式才好過關的。
江揚想了想，想讓朋友來自己家裏陪自己把這個關卡給過了，不然他下周回來就沒得玩了。
他發出玩遊戲的邀請以後，那邊的朋友還是很倔強。
【可以，我陪你來玩這個遊戲，我上周也在玩，還看了點攻略，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我們倆速戰速決，買完手辦就回來一起打遊戲？】
江揚：…………
實在是經受不住誘惑。
【好。】
不就是出門嗎！不就是去人多的地方嗎！
只要不跟他們交流，什麼都可以！
或者他直接裝瞎，看不見就可以當做自己身邊沒人，這是一個很好的應對方式，他決定明天過去直接不帶眼鏡。
世界會變得模糊許多。
掩耳盜鈴，看不見就等於沒有。
第二天，江揚覺得自己起得比上班還早，因為會展中心離他住的地方還是有點遠，那邊開場很早，甚至有人六七點就去排隊了。
他這個點起床過去，都算是比較晚的。
起床洗漱的時候，江揚順手刷了一下朋友圈，往下一拉的時候，恍惚掃到了一條。
——“今天在C80~大家來找我玩~！”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有點沒睡醒，再刷新一拉的時候就看不見了。
是一張照片，那人發了一張什麼COS的照片，還是有毛茸茸小尾巴的那種，如果沒記錯的話。
但江揚確實是沒有怎麼看清，重新刷新了一下，就沒有了。
他連人名都沒看清，不知道是誰發的。
……這種情況，基本都是發朋友圈分組發錯了，突然發現瞭然后刪掉重新發。
江揚也沒在意到底是誰在屏蔽自己。
他洗漱完出門，開車過去四十分鐘才到，感覺都快要穿城了，停好車，到約定的地方碰面。
雖然兩個人都是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但他們倆有一種無用的默契就是，在人群中可以一眼認出來對方，說是化成灰都能認出對方的兄弟情。
江揚這個朋友其實是個律師。
平時在法庭上邏輯清晰有條理，十分受人尊重，私下也是個深度的ACG愛好者，他們倆的認識是個偶然。
本來是遠山這邊有個案子，他是對方的律師，過來跟他們談事情。
結果那天是江揚快遞寄錯地址，買了個小徽章到公司，本來一般不會被看出來的，江揚隨手放在一邊沒在意，那個標誌特別小眾，除非是同好，其他人不可能認出來。
但…
這人還真是他同好。
莫名其妙的就這麼認識了。
他們倆都是每次去這種場合會偽裝的人，也算是難兄難弟。
“好久不見了。”他走過來，“我們直接過去排隊吧，在你來之前我提前看了地圖還有注意事項，進去以後你直接跟我一起沖就行。”
江揚說，“不愧是安城頂尖的律師，做什麼事情都這麼清晰。”
“這種時候，我會忘了自己是個律師，我只是一個狂熱的，想要買到手辦的瘋人罷了。”
江揚點頭：“那我也是。”
跟熟人說話果然自在許多，根本不拘謹，也不用顧及自己的對外人設，是不是要注意點什麼之類的。
排着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隊伍不知不覺地往前。
快要到的時候，江揚的餘光掃到那邊的展台，一道藍色的身影，還沒定神看。
旁邊傳來朋友的聲音。
“就是那邊！C80！欸，他們今天竟然還請了人COS經典款的皮膚…？ser挺好看的。”
江揚的目光往那邊一偏，他沒帶眼鏡，不是很看得清。
但是這個身影太熟悉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不是很敢確定，在隊伍慢慢靠近的時候，雖然看不清，但他看到那個人朝自己走過來了。
最後，忽然蹲下，湊近他。
這麼近的距離，近視八百都能看出來，何況他才兩百。
小姑娘眨了眨眼，聲音清冷，帶着一絲熟悉的甜。
——“江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