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螞蟻佔領

還有十分鐘，還有十分鐘，還有十分鐘就到達客戶家裏了。孫長搏騎着電動車，後座上固定着給顧客送的外賣。他騎着電動車在車水馬龍中飛快地穿梭着，像黑客帝國裏面的那個女主角崔妮蒂一樣，特別酷。不過他可並不感覺特別酷，而是感覺特別累。

現在正是初夏，他穿的長袖衣服已經緊緊地貼在了身體上，背後的衣服已經可以看出一塊兒又一塊兒的濕印來。

就在他在車水馬龍中穿梭的時候，他看到了不同尋常的一幕。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突然跑到馬路中央，緊接着一輛又高又大的貨車，朝這個小孩子開了過去。

當然，這一幕在現實中並沒有發生，但也不是他想像的。他的眼睛的確看到了這一幕，這一幕在他眼睛裏出現了幾秒鐘后就消失了。只要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那個小孩子並沒有跑到馬路中央，現在他只是站在路旁的一個攤位跟前，跟他的爸爸在一起。他的爸爸長得很瘦。

孫長搏知道自己有預見未來的超能力，這一點他在一個月前就知道了。一個月前，他還沒有去做外賣員。他走出出租屋來到大街上，就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在馬路上走着。這時他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一個畫面，就是這個老人會突然暈厥在地。開始的時候他覺得這只是一個幻覺而已。

但是僅僅過了兩分鐘，那個老人就暈厥在地了。孫長搏見狀急忙去救，不過還沒等他去救，別人已經先救了。然後他在想，剛才他到底是怎麼了？思來想去，他認為，那可能僅僅是他的一個想像，結果恰好想像成真了。碰巧而已。

第二件事情，就是他在大街上看到一個挎着小包包慢慢走的女士。他的腦子裏馬上出現一個畫面，這個畫面告訴他，五分鐘過後，會有一個男人突然出現，把這個女士的包搶走了。上一次僅僅是個畫面，這一次就比較明確了，連時間都有了。然後他想就看看，是不是真的五分鐘後會發生這件事。

果然五分鐘過後，有個他沒注意到的一個尾隨着這個女士的男的，突然緊跑幾步，一把把這個女士的包包拽了走了。因為用力很大，把這個女士拽倒在地。

這種情況下，孫長搏應該挺身而出，見義勇為去追那個搶劫者的。但是他害怕，害怕那個男的萬一身上有刀子怎麼辦？他還只是個剛剛畢業的學生，這個時候把命丟了，或者命沒丟，被捅成重傷。父母又是農民，沒什麼錢，他該咋辦啊。

他猶豫了，沒去追。他害怕了，趕緊逃離現場，免得被誰發現了。

後來他也不知道那個女士到底怎樣了。為此他特別內疚。

不過很久沒人再追究這件事，他也漸漸忘了。不過因此他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有預言能力，是不是有能夠預見未來的能力。

說實話，這種有可能具有預見未來能力的能力，不是他想有就有，也不是他想沒有就沒有的。大多數情況下，他想預見一下未來，比如自己的未來，但是任憑自己如何冥思苦想，都無法預見。別人的也同樣。所以多數情況下，都是他腦海里忽然出現一個畫面，接着這個畫面就變成了現實。

他是個大學畢業生，準確地講他是個大專生，不算嚴格意義的大學生。他拿着大專文憑找工作，很難找到滿意的——能應聘的職位都是跑銷售的。他是計算機系的學生，雖然學藝不精，但也知道一點皮毛。說起自己的專業來，他也是很汗顏的。其實他一直是一個文科生，然而他為了趕時髦就報了計算機專業，其實就算想報中文系，他的分數也不夠。

然後他在計算機系裏學得很苦，為了拿到畢業證，他是兩方面都下功夫——一個是學習刻苦，另一方面是學會炒別人的試卷。當然想要學習成績好，光學習刻苦是不夠用的，否則人人就不是上普通大學或大專了，而是直接北大清華。雖然學習刻苦的前提是你有學習的天賦，比如對孫長搏來說，就是計算機系的天賦，研究那些電路編程啥的。

不過他拿到畢業證，更多的原因是因為抄了別人的試卷。

大專畢業后，他找不到好工作，想來想去就想送送外賣鍛煉一下自己吧。而且他覺得騎着電動車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他騎着電動車往目的地趕，這個時候他的大腦里出現了一個小孩子穿到馬路的情形。他趕緊把車停到一邊，看到路旁有個地攤，地攤的賣主是一個男的，看起來有四十多歲，男的坐在一個小馬紮上，旁邊站着一個小孩子，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他的大腦里清晰地出現了這個小孩子一會兒將要橫穿馬路的情形，大概八分鐘后。

他看了手機，距離預計到達目的地的時間，還有八分鐘。他耽擱一秒就是麻煩。

“不行，我現在就得告訴孩子的家長，讓他把孩子看好，最好是把孩子送回家。”想到這裏，他騎着電動車來到路邊的那個地攤攤位上。

這個地攤是賣小孩子玩具的。

大人看到孫長搏停在他地攤跟前，便說：“給親戚的孩子買玩具？”那人看孫長搏長得很年輕，一副學生模樣，肯定沒有孩子呢，便說給親戚買玩具。

“不是，你這個孩子，你得趕緊把他送走。”孫長搏指着這個大人身邊的孩子。

那孩子滴溜溜的一雙黑黑的大眼睛，臉蛋飽滿，長得又細又嫩。他看到孫長搏指着他，只是抬着頭看着他，不知道他指着他幹什麼。

“你說什麼呢？你什麼意思？”大人不解地看看孫長搏，看看自己的孩子。

孫長搏不想說八分鐘后，你的孩子會出危險，那樣誰都不信。他只說：“把你的孩子送回家，你有沒有老婆啊，讓你老婆把孩子接走。快！”

“你買不買玩具啊，不買就走。”大人說。

孫長搏想想不斷流逝的時間，心裏焦急。他朝小孩子走過去，一把把這個孩子抱起來。

“你幹什麼？流氓，有人搶孩子啦。”大人站起來，走過去想去奪孩子。

“你的孩子一會兒會出危險。而你看管不力，有你後悔的。”孫長搏抱起孩子就跑。他想抱着孩子然後上電動車，但是後面的大人追得很急。而且這個大人剛才這麼一喊，多事的好事的群眾就圍觀過來。好心人去問那個大人，哪個孩子是他的。

這樣一來，孫長搏根本走不了了。

孩子在他懷裏，沒有哭沒有任何其他異常的舉動，還有一點點高興。他轉頭看到後面好多人都在追着跑，開心地笑起來。

已經有人報了110。說也奇怪，平時要要零很遲才到，這一次才三分鐘，就遠遠地聽到警車鳴笛而來。

孫長搏已經堅持不住了，心想他已經干涉了這件事，就不可能再發生這件事了吧？他把孩子放在地上，然後跑到另一條路上，想轉身去騎自己的電動車。剛才他跑的急，怕孩子家長追上，所以也沒來得及騎車就跑了。

不過當他往電動車那裏跑的時候，他看到有警察正站在那裏。他心叫不好，這可咋辦啊，外賣還在上面呢。

硬着頭皮上吧。他跑了過去。

警察手裏拿着明晃晃的手銬，等着他一靠近，就把他銬起來。

他是個剛畢業的學生，處理這些事情沒有經驗，他以為只要他把事情說明白，警察就會放過他，於是他放心地朝自己電動車跑了過去。

當他快接近的時候，那幾個守株待兔的警察，突然像一群獅子一樣朝他撲了過去。把他摁倒在地。

“我犯什麼法了，你們憑什麼抓我啊。”孫長搏嘴巴啃在地上。

“犯什麼法了，跟我們回去說。”兩個警察，一邊一個，把他帶進警車裏面。

“我的外賣！”孫長搏大叫。

只聽車門一關，警察揚長而去。

孫長搏在警察局作了筆錄，被警察詢問了幾個問題后確認沒有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警察叔叔念在他還是個

剛剛畢業的學生的情況下，對他批評教育了一番，才放他走。當然整個過程中，孫長搏沒有堅持己見，只說自己恍惚覺得自己有預見未來的能力，看到那個小孩子會遭遇危險，才做出這些舉動的。警察叔叔當然說你的腦子有問題了，需要去醫院看看。

從公安局出來，已經是下午二點了。他留在公安局的時候，中途警察叔叔們去吃飯，吃完飯才去審他。

他的電動車呢？他的外賣呢？

他打開手機（之前因為在公安局，手機暫時由警察保管，所以有什麼信息，別人打了多少電話他都不知道）后發現，大概有二十個未接電話。這些未接電話大部分都是公司平台和店老闆打來的，少數是點外賣的顧客，還有兩個是同學的。

他先去原來的地方去找自己的電動車，結果他的電動車基本上在原來的位置上——被人挪了挪地兒。外賣完好無損，可惜的是，這一單他沒做成，也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距離吃午飯的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他現在就算自討腰包補充都不可能了。

這件事的結果就是，他遭到顧客和商家的強烈投訴。平台認為這個外賣員是不稱職的，罰了他一些錢，把他解職了。自此，這個不算正經工作的工作就算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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