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對抗經理
張建軍這頓嚇唬性的“猛虎”操作,可嚇唬不了白麗。
她工作生活的環境就一直是工地一線。
生活在建築工地一線的工人,每天穿梭在配筋房割鋼筋發出‘滋滋滋’聲音的火花四濺、高聳塔吊伸縮繩子忙碌運輸各種材料、澆築混凝土的泵‘突突突’的澆築。
安全腳手架外面掛在佈滿厚厚塵土綠色安全網,網上掛着“全員挖潛增效,奮戰一季度”、“把好質量關”……這些紅色標語。
只要工地在施工,都能聽見它們震聾發聵的喊叫。
這也是有一種場,有一種力量,一種質樸用勁幹活的力量。
一線的施工、技術、具體實施的民工兄弟們,每一個個體,為了幹活掙錢養家餬口這麼個事兒,從不同角度使勁的過程。
這樣幹了活拿不到錢,你還要他們多文明,多有素養就談不了。
他們學不會自視清高、裝B、巴結領導、諂上欺下,表面做人背後當鬼的那些把戲。
工友的老婆是可以調戲的、項目經理是可以開涮的,如果家裏困難還不發工資是可以拍桌子,提着斧頭找經理要命的……
這種其實是工地上基層、底層人員直來直去的性格,也被那些所謂文質彬彬的‘文明人’所鄙視,說粗魯。
白麗作為原生家庭的私生女,從小就一直生活在低層,工作了同樣在基層,匹配得如魚得水,沒有絲毫的不適應。
一個人在基層干久了,也只有滿身的地氣,這是她和老公生存的人間煙火。
即使意識眼界面小,格局也小,那也是有些人命運里註定沒有辦法的事。
所以,她同樣生活這樣的工地里,這種生活環境裏的“場”,性格一樣直來直去。
你要她被張建軍欺負成這樣,還能好脾氣,那是不可能。
你經理嚇唬我,我就要直愣愣的反抗回去。
但是她是中專生,還在自考工民建本科文憑,是有文化、有素質的工程技術人員。
她不會掏出刀和張建軍拚命。弄成了魚死網破,老公怎麼辦?
何況她是女人,動刀動搶也不是強項。
女人的強項是嘴,可以用嘴發出陣陣銳利的箭,射進對方的心臟!
她在終於忍不住的情況,面對張建軍不借錢救命,她們工資也繼續拖欠,她真的爆發了。
“張建軍,你不要以為我們技術人員好欺負!
我和曉明老老實實在工地一線搞測量,干施工,我們不比你經理的能力差!
我們生活在勞動光榮、技能寶貴的新時代。
我們雖然是群眾,沒有入黨,但是我們的工作一樣是在為公司,為國家奮鬥,做貢獻。
我們在剛澆築混凝土的樓層的做高樓的垂直觀測,工作環艱苦,狹窄的作業空間、悶熱的環境,但看到自己測量放線讓大樓筆直矗立起來,我們工作取得成績的那種幸福你不明白。
我都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怎麼混上當項目部經理的,你懂現場的技術水平、精益求精的施工放線嗎?
居然說我這樣的測量人員人才市場一抓一大把,放眼整個東州,我和曉明的工程測量技術水平我們怕過誰!
我們專研技術,被你如此瞧不起,你以為我們大田灣樓盤這個項目的工程是你動動嘴巴皮干出來的嗎?
是,我們是忙技術,是不懂管理,可是你張經理又會管理嗎,我看你的管理就是欺負我們這些基層職工,見死不救。
你的管理在我看來就是陪甲方、監理一天吃吃喝喝,而且不起任何作用。
你要是懂管理,我們項目部現在會幾個月發不出工資?
你拿着公司的錢去搞業務,陪你所謂的客戶陪吃賠喝那麼多,給公司拉回了幾個工程?拿回到多少工程款?
我之前還罵我和曉明不會應酬,不懂那些接待性事務性工作,我們只會死干技術。
其實,我和曉明的家庭情況你知道,家裏奶奶年老體弱,需要我們照顧,下班了也是我們的私人時間,可以自由支配吧!我們不參加項目部你們的應酬也是情有可原!
你還動不動就說我們周末不想五加二,白加黑是自由散漫,會讓項目部無法完整,技術室沒有辦法塑造更好的隊伍,不能達到你管理上的完美!
其實,你的管理,項目部都知道,是去陪甲方、監理這些應酬、吃吃喝喝、去唱卡拉OK、找小姐,增進你所謂的人脈。
以前你這些烏煙瘴氣的管理我都不管,但是現在,我老公要借救命錢,你依然拿我們不當人看。
你還配做一個公司幹部,項目部經理嗎?一點同理心都沒有。
你不為我們職工謀福利,更不關心我們職工的死活!
你就是一個不合格的公司幹部,經理,一個欺壓職工,欺壓我們老百姓的公司幹部。”
張建軍被她一頓急促的話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青筋暴突。
“白麗,你以為自己與眾不同,了不起?也不撒撒泡尿看看自己,這個項目部必須聽我的!”張建軍怒了。
“張建軍,你見死不救,你良心被狗吃了嗎?我不找你借錢,我去找公司總部借。”急火攻心的白麗繼續憤怒着。
“白麗,你不要得寸進尺。你技術再好,在公司也只是一個普通技術員。
還想找公司總部借錢,那些複雜的流程,審查夠你喝一壺。
還有,你和總部有關係?沒有吧,總部憑什麼給你開綠燈?還不是要通過我項目經理這裏。
再說,三天,林曉明要三天之內借到二十萬做手術!
哼,你想想,只怕等你找總公司借到錢,林曉明也沒命了!
林曉明就是被你害死的!”
“張建軍,你這樣兇悍對我是放錯了地方。你和你夫人這麼厲害,怎麼不拿去找老賴的建設甲方思意達公司秦江龍要欠我們的那兩千萬工程款呢?”
“這是我們項目經理的事,要你這個普通技術員管?
再說,你以為要拖欠的工程款這麼容易嗎,哼!”張建軍也十分氣惱。
“容易不容易事在人為!我知道一公司的項目方經理,到甲方要工程款,甲方躲。
人家方經理的車就開進甲方老闆所住的小區,安裝到了定位器。追蹤到老賴老闆,跟着對方的車,對方溜着他繞圈。
那又怎樣,人家方經理就守在甲方家,大雨滂沱的屋檐下,淋成了落湯雞,守在大門口攔截甲方老闆!
甲方還敢不給工程款?方經理比法院的執行還有效!
方經理要到工程款,第一時間補發欠下的工資和承諾給職工的獎金。
我們幹活的職工,就要及時發放工資和獎金,我們要生活。
能讓我們基層一線工人的收入不掉下來,關心我們職工生活,會給職工謀福利,才叫一個會管理的好經理。
以前我們剛到公司時,公司效益還不錯,除了每月準時發工資,還能拿到有係數的獎金。
現在呢,公司的市政工程越來越少,當然這個也不要緊,融入市場,在市場競爭中投標拿到工程做就好。
可是,拿到工程呢,我們現在收入,工資是由總公司給我們漲了一點,可是拿係數獎金呢,已經沒有了。
實際,我們的收入說是工資漲了,可是公司取消了係數獎金,我們五年後的收入還和五年前差不多,還要拖欠我們工資。
我現在明白了,公司就是因為你這樣的項目經理,沒有本事去要被找甲方拖欠的工程款,還口口聲聲說公司‘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職工的死活你不管,還拖欠我們幾個月工資,這個項目部被你弄成這樣,我們整個四公司怕都要死在你手裏,你沒有良心,你要遭雷劈的!”
“你……”張建軍肥胖的臉氣得是吹鬍子瞪眼睛。
這時,外面的衛美香聽見白麗和自己經理老公鬧翻了,一腳踹開門,衝進來,對着白麗就是啪啪啪三記響亮的耳光,口裏還罵罵咧咧,“臭婊子,我看是不想活了,去陪你老公一起送葬吧!”
白麗昂起頭,也是迅速回了衛美香一個耳光,“你才是婊子!”
兩口子上前,要一起打白麗。
這時,項目部其他辦公室聽到動靜的員工涌過來。
衛美香捂着臉,指着白麗嗚呼,披頭散髮的大哭起來。
張建軍大手一指,當著眾多職工的面對着白麗大吼大叫,“之前我還組織職工給你們捐款什麼,結果你居然動手打我老婆,你信不信我扭送你去派出所,讓你家林曉明在病床上都沒人照顧!
之前我還好心好意組織職工給捐款,我看我錯了。
你這種眼睛裏目無領導的潑辣婆娘,現在還想找項目部借錢,做你的白日夢去吧!
你滾,有多遠你給老子滾多遠!”
“張建軍,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居然還含血噴人。
是你老婆先動手打我,你還想顛倒黑白?
項目部這邊給我是有捐款,是你組織的嗎?你一個經理,一個幹部說話要臉不?
那些捐款是一線的工友和民工隊的兄弟們自發捐給我們的。
請你不要給自己臉上貼金。
你是經理,是幹部,不民主,不關心職工死活,你這種幹部必須垮台。
有你在這個項目部,我知道借不了錢,我一定要去找公司總部去借錢救我老公。
當然,你說得也對,找公司機關那邊,可能我也等不到那些繁瑣的申請困難借錢程序,我也沒關係,肯定也有困難。
但是公司總部有紀委,我要舉報你,你不配當我們項目部經理,不配當幹部!”
這樣的反抗,也是震懾張建軍,不要以為她白麗老公出車禍,借這些救命錢,就是求他,就只能跪在他腳下任其蹂躪。
她反抗着,她看見圍觀過來項目部其他職工中,有人給她豎起大拇指,給她點贊!
她此時此刻不需要這些。
她冷靜下來,知道自己性格里的衝動,這次也是和這個項目部徹底鬧翻了,錢更是不可能借到了。
找公司總部申訴救助,她也明白那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三天,只有三天時間,如果借不到着二十萬,及時給老公做開顱手術,那老公的後果不堪設想。
她太急了,都想到要去賣腎了,可要去哪裏賣腎呢!
她轉身,淚眼婆娑中跑着離開了項目部。
走投無路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回到自己的這個原生家庭。
八年了,曾經路過,都不願意回到的原生家庭。
迷迷糊糊中,就有了前文中,她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白家,跪在了白家女主人黃玉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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