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色之徒 中九之流丹青客
是說,古有來之,地有四游,天作八方。
地常動不止,譬如人在舟而坐,舟行而人不覺,經總而言之,洶洶海域,言稱四海。
另有東方少陽,日月所出,山谷清。西方少陰,日月所入,其土窈冥。
南方太陽,土下水淺。北方太陰,土平廣深。
中央四析,風雨交,山谷峻,其人端正。
而此方天地恰做廣袤無垠,四海八荒,七戎六蠻,九夷八狄。
卻是說魏武揮鞭,定鼎中原,據蠻夷敵酋於外,統御四海,總理八方,而最後也是武帝憑藉他那一對蟠龍金鐧打下軍州八百餘。
多言陳魏地理廣大,四海八方。遐遠別域,略以難詳。侯王設險,守固保疆。遠遮川塞,近備城堭。
司察奸非,禁御不良。勿恃危阨,恣其淫荒。無德則敗,有德則昌。進用忠直,社稷永康。教民以孝,舜化以彰。
時至今日卻是有八世叔望,承乾之子,襲位父職,年號慶元,八世者承祧宗廟尤二百四十六載。
時慶曆四年春,金陵邑城,城東煙波巷。
自古者多言金陵距荊楚龍氣,黃旗紫蓋,形勝山川,蒼龍連蜷於左,白虎猛踞於右。
荊楚近海,自也有些習俗別於西北,而古往今來者,南越巢居,北朔穴居,善避寒暑,自也是這個道理。
東南之人食水產,西北之人食陸畜。食水產者,龜蛤螺蚌以為珍味,不覺其腥臊也;食陸畜者,狸兔鼠雀以為珍味,不覺其膻也。
閑言過處,卻也不知怎的,今番這煙波巷的一隅里竟少有的安閑了許多,瞧着就好像幾十步開外的嘈雜喧囂自動被隔絕在了外頭。
而過往的走卒販夫路徑此間的時候,也是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就仿似不覺間腦子裏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們路徑此地的時候最好不要打擾到什麼人一般。
只不過時間久了,人們自然而然的也就注意到了一直靜坐在素車上頭的那個執筆丹青客。
尤其是路過此間的一些個自詡文採風流的書生士子,冷不丁瞥見此人恣意揮毫處,全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其實如果說這金陵之地早春時節什麼最為吸引人,那自然都要首推東城外紫金山的梅林,於此不少人甚至都直感嘆一句“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而這煙波巷恰好也是唯一一處能夠遠望紫金山的地方,只不過遠處的那一抹麗色跟綿延的山勢這個時候卻盡數躍然到了那副意境山水上頭。
素車,丹青客,禿筆殘墨,龜紋畫卷,喔…還有那個一直站在其人身後不動如山的披甲士。
可也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組合,卻是直接在這一隅裏頭拉住了不少人的眼光,是見那些個書生打扮的傢伙不時扯着手中摺扇猛搖那麼幾下,便自品評一番以後,就好像全都一下化身成了鑒賞的名家。
許是這些人的嘖嘖稱讚之聲鬧的有些過火,直惹得本來不發一言的那披甲士衝著這些人拋出個滿是怒意的眼神來。
就是這冷然一撇,這些故作風雅的書生手中的摺扇全是忍不住一僵,就好像這天地間剛迸發的一點暖意融融一下子消散在了那裏。
只不過在那披甲士眼裏而言,大概也只會覺得這些文弱書生腦子大概都秀逗了吧,就說現在剛剛初春時節,有些地方的積雪甚至還沒全都化了,這些個傢伙一個個換了長衫也就算了,老是呼扇那摺扇到底燒包個什麼勁兒吶!
臭毛病給慣得!
而也是直到現在,這些人才好像真的明白些什麼,按以魏法正四品堂上而從四品堂下,堂上者賜甲士數名,而堂下者則為之禁,有法曰私蓄甲士者,全以謀反論處。
只不過一些品級不夠的官宦人家雖然不被允許豢養甲士,可並不代表不能養些家丁莊客之類的,甚至於幫閑教師這些人也不會少。
說大魏諸通議大夫,給事中,中書舍人,太常卿,宗正卿,秘書監,諸衛大將軍,殿前副都指揮使,承宣使,開國伯,上輕車都尉,為正四品。
諸太中大夫,保和殿、龍圖、天章、寶文、顯謨、徽猷、敷文閣侍制,左、右諫議大夫,權六曹侍郎,七寺卿,國子祭酒,少府、將作監,諸衛將軍、輕車都尉,為從四品。
只不過單就眼前之事而言,那揮毫潑墨之人既然瞧着年紀又不大的樣子,想着肯定就是家裏頭有些背景嘍。
一下子,某些人眼裏的味道就有些變了,似乎……那什麼勞什子破畫也沒啥了不起的吧,怎麼看怎麼覺得一股銅臭味兒。
不過想想也是,世事如常大都是這個樣子,當你給旁人帶上一些標籤之後,不知不覺你就會開始帶着有色眼鏡去看人了。
只不過拋開大部分人而言,總有人會有別於常人,而場中不知什麼時候卻是也來了兩個氣度不俗的人物,作一老一少,全是不為外物所動,依舊靜靜的看着那少年丹青客的落筆處。
呼……
只是見其人最後一筆輕落而下的時候,眾人也不曉得到底是錯覺還是怎麼,似乎這平地上竟不自覺的掀起了些風浪。
看過去的時候,畫板上的那意境山水畫卷竟然就是一盪,其上的那山山水水跟梅林一下子就活了過來。
好好好,都說落筆驚風雨,雖然那只是傳說中的境界,而今番里也只是小小的那麼驚了一下,甚至於還不敢確定到底是哪飄來的一忽悠,可眾人還是願意去相信些什麼。
於是乎,這些個附庸風雅的傢伙這就準備上前說些什麼,只不過看樣子他們好像並沒有被其人看在眼裏。
反是見其人收了側顏以後,他的目光直接越過眾人落在了外頭的那一老一少身上,緊着見他就是欠身一個儒禮送了過去。
啊,是大宗師來了…
不曉得老大人是何時來的,一定是方才入迷了,實在是失禮失禮!
只是見一片問訊賠罪當中,這位長者也是含笑排眾而出,亦步亦趨間背若蒼松,步下走動的時候也毫不逾矩,不多不少每次都是一樣的距離,就好像走動之間也蘊着什麼至理。
由此總總,自也不難看出些什麼,陳魏文治武功,可能稱的上一聲大宗師的無不是儒林裏頭的大有名望之士。
而勿論是在野的宿儒還是當朝致遠堂裏頭的儒者,即便是傳說當中那些真正修行有成之輩也要尊稱他們一聲大儒。
這些大儒體內精純的浩然正氣使得他們根本無懼外邪,哪怕他們從不刻意修練,那些世俗之氣也不可能浸染他們分毫。
這些大儒一個個滿腹經論,雖然在那些修行之輩眼中修為淺薄,甚至那些老邁之人面相已經呈現出天人五衰壽元將近之相。
可他們大都道心穩固,出口之語便有為聖人立言之威,所以往往由他們來為真正的讀書人種下浩然之氣的心種是最合適不過了。
沈子瑜學識雖然很雜,也幾乎遍及百家,儒家學問他也算是專研甚深,可他的書畫之道並非全以此為業,所以嚴格算來也非是儒學正宗。
至於說沈子瑜其人到底是誰,這個時候卻也只是見得一直端坐素車上頭的那如玉少年郎含笑開口道了句:“不良人沈子瑜好以一點顏色,對長者實在多有怠慢,這裏也只能盡以半禮,還望長者勿要怪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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