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初出茅廬
二零一二年,在去深圳市的一所社區醫院上班前的深夜,一個躺在床上準備休息的年輕人忽然掙扎地坐了起來,他的焦慮症再次發作,難以入眠。
“該死,我的的黛力新已經調到了兩片,怎麼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和思緒。”
年輕人掩着面,眼眶通紅,麻木地拖着疲憊的身軀,起身點了燈。
他顫顫巍巍地快速沖了一杯開水,然後直接加量到第三片氟哌噻噸美利曲辛片了,沒有這噻噸類神經阻滯劑的維持,他焦慮的癥狀會難以控制,會像洪災一樣肆虐的衝垮他的身軀,那種鼻腔被灌滿水的窒息和壓迫感讓他苦不堪言。
“再吃下去,我TM要安眠藥中毒了,你就不能給我省點心嗎?”年輕人氣憤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可明顯衰弱的神經已經不聽他的使喚。
年輕人叫徐公道,26歲,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靠着家裏的接濟,艱難地完成了八年的本碩連讀,半月前完成了外科專碩的住院醫生規培,來到了深圳謀發展。
他是一個重度的焦慮症和強迫症患者,經常晚上睡覺只要一進入淺睡眠,就會夢見自己站在冰冷的手術室,然後在無比明亮的無影燈下手持吸引器,反覆地在吸除病人肌肉組織上的滲血,耳畔是手術間裏監護機器不斷發出“滴滴”的聲。
坐立不安、注意力不集中、頭腦空白、肌肉繃緊得像個鐵板一樣生硬。
徐公道眼睛猩紅,盯着自己因為指腹肌肉收縮,瘋狂顫抖的手指,苦笑道:“我就不相信這次來社區醫院了,還制不住你頻繁上台就焦慮的問題。”
……
睡了兩個小時,到第二天天亮,徐公道睡眼惺忪地起身洗漱、刮鬍須和準備上班需要的報道證件了,然後就是挎着背包出門了。
出門前他還特意再吃了一片氟哌噻噸美利曲辛片,到了白天,他的精神狀態會比夜晚好很多,他焦慮的癥狀一般都是在集中在夜間,白天裏就和普通人一樣。
他坐在地鐵上,戴上耳機,放着音樂,翻了翻入職流程表,耐心地檢查自己的證件是否齊全。
再過半小時,他就正式成為一名社區醫生了,他喜歡的是外科方向,研究生攻讀的也是外科專碩,喬星街道社衛生社區服務中心招聘他的時候也許諾會讓他去負責急診外科的相關I、II類手術。
徐公道就是個普通人,家境貧寒,而八年的學醫培養周期早就要拖垮他的家庭了,眼看研究生畢業了,為了減輕家庭負擔,從事醫療行業是必然的。可一想到只要頻繁上台然後就會出現焦慮症和強迫症,而且有時候甚至已經出現了手指顫抖的現象,他對外科繼續手術的態度就保持矛盾。
直到在一次無意間看見深圳喬星社區醫院的招聘后,趙深冬院長向他拋來橄欖枝,考慮到深圳醫療發展速度奇快,而社區醫院無需頻繁上台手術,既能繼續從事所愛的外科工作,然後社區醫院開出的工資也足夠他養活自己和父母,他就直接買了飛機票來了深圳。
……
“下一站,喬星,左側的車門將會打開。”
“NextstationQiaoxing,doorswillopenontheleft.”
……
徐公道從瞌睡中驚醒,背着書包,隨着涌動的人群,流出了車廂。
走出地鐵出站口的時候,陽光落在他的臉上,近日因為勞於奔波而略顯孱弱的臉,此刻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
喬星社區醫院,就在馬路對面。
社區醫院周圍是鱗次櫛比的高樓,那張“計劃生育”的橫幅掛在醫院的門口,幾乎撐滿了半邊的天。
被區里批了二級醫院建造規模,所以它的住院樓和門診樓還是挺大的,足足有六層,上面還在修建,應該是還要往上搭樓。
徐公道背着書包穿過水車洗刷后潔凈無比的馬路,徑直走向醫院,進入大門時,原本嘴角的笑容忽然有些僵住了。
“似乎和想像的不太一樣。”他面無表情道。
徐公道朝醫院內部長廊的深處走去,耐心地上下打量周圍的環境,發現這座社區醫院的內部十分簡單,甚至算的上是有些簡陋,起碼與遠處看到社區醫院的外部構造天差地別,地面上的瓷磚已經有很多龜裂的痕迹,而天花板上也結滿了不少蜘蛛絲,各個門診門口的座椅搖搖晃晃的,醫生出診欄的公告牌銹跡斑斑、模糊不清,看上去都被歲月摧殘得要肢解了。
他正有些怔住的時候,門口急診室忽然潮水般湧進來了一群人,夾雜着哭聲,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快來人啊,醫生救命啊,我家老頭子喝農藥了!救救他啊!”
徐公道明白髮生了什麼,屏了一口氣,直接衝刺地跑向前方。
最近急診科老主任生病在家,喬星社區醫院的急診白天不開,只有晚上會開着的,由內外婦兒四個科室的醫生分別頂崗上班,這個點社區醫院裏應該是有值班醫生的。
徐公道衝進急診留觀室,只見一個小護士正被一群家屬包圍。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護士,她的頭髮塞在白帽子中,一絲不露,長長彎彎的眉毛下,灰色的眼睛一直焦急地看着地面,有些手足無措。
小護士嘴裏一直不安地回復病人道:“我是新來的,我不知道今天值班的醫生是誰……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聯繫他。”
小護士是今天剛剛來上班的,值班醫生手機聯繫方式這些又沒打印在排班表裏,她根本無從得知,原本醫務科只是讓她先來熟悉下環境的……沒曾想提早十分鐘來熟悉一下環境,結果社區裏的救護車竟然這個點緊急送來了一個農藥中毒的居民。
“值班醫生呢?你快把值班醫生喊出來。”病人的家屬情緒很激動。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護士只會搖頭,她焦急萬分,解釋地嗓子都啞了,可家屬哪管這些,吵着的樣子感覺都要動手打人了。
“我是醫生,你們快讓開,把病人推進復蘇室。”
就在此時徐公道沖了過來,擋在護士身前,他還穿着自己的衣服,連白大褂都還沒來得及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