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糙漢子
出於感知的異樣，蘇墨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典型的李逵式形象，黑臉絡腮鬍，滿身紮實的肉，眼珠子彷彿要瞪出來似的。
這讓蘇墨很恍惚，就這形象，方才是怎麼有那種感覺的？
忍不住一個哆嗦，低頭吃炊餅。
“兄台莫怕，俺不隨意殺生。”糙漢子咧嘴一笑，聲音沙啞又粗獷，說出的寬慰之言還不如不說。不隨意殺生，換言之想殺的時候還是會殺咯？
顯然不只是蘇墨這麼想，糙漢子此話一出，兩個行商的貨郎立即起身。
“店家，結賬。”
沒等兩人走遠，其他的客人全都陸陸續續走了個乾淨。
“你真是條漢子！”蘇墨伸出大拇指由衷讚歎。隨隨便便說句話，人都給嚇沒了，也就是店家沒處跑去，不然估計也走。
“世人皆迷於表象。”糙漢子輕搖頭，一副大夥都不懂唯他獨醒的既視感。
“好漢信佛？”蘇墨不由挑眉，這形象可不是那麼搭哈。不過難得遇見一個有趣的人物，正好出來散心的蘇墨又怎麼會放過。
當下便繼續道：“好漢不會當真信什麼紅粉骷髏吧。”
“咦？兄台莫非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卻是有些歪理。所謂人有陰陽，亦有善惡，更有丑美。表象，本就是人本身組成的一部分。誠然心靈遠比外在重要，但表象當真一無是處？
設想一下，這世上所有人都頓悟了，表象皆是骷髏，內在才是真理。那是不是漂亮的布匹沒用了，畢竟穿那麼漂亮作甚，流於表象簡直膚淺。於是布匹賣不出去，整個紡織業垮掉，斷了收入，多少桑農與織女流離失所。
無需在意表象嘛，某個大官出行，結果長的賊眉鼠眼不說，還穿的破破爛爛一身發臭，然後大夥說，莫看這副模樣，其實這是個大好官吶……你聽着不覺得彆扭？
於我看來，表象便是一種禮，是一種追求，是一種文明象徵，不然一個個跟野人似的，就算滿嘴之乎者也，那也不像話。
再說好漢你，也不是非得留個超大的絡腮鬍須嘛，明知自己眼珠子能瞪死人，還偏要往兇惡了整，怪誰？”
糙漢子好險沒聽楞，你這理怕也是夠歪的，搖頭道：“兄台此番言論便是表象了。”
“是，我知道，你想說的是真我本我什麼的是吧。但要我說，你這才是真正的表象。一開始我便說了，表象，本就是人本身組成的一部分。對吧，這個誰都不能否認。而且也絕不是什麼絕對的負面存在。
所謂存在即合理，因為不合理的遲早會被大浪淘沙。可有些理論非得安個名頭，引人往一個思路上去走，這就很過分了。
我就喜歡紅粉骷髏又如何？難道這就不能是真我本我？就一定是錯的？不見得吧。
真若一味反對，我卻覺得，那才是着相了。正所謂大道三千，死抓着一條不放，那才叫真的傻。”
糙漢子張張嘴，一下子居然不知道如何辯駁，以至於看起來有點獃頭獃腦，原本兇惡的形象莫名多了幾分憨憨，就很搞笑。
“哈哈哈，店家，這位好漢的賬我結了，天色不早，你兩也早些趕路回去吧。”蘇墨起身笑道。
那對中年夫妻如蒙大赦，收了錢立刻開始收拾東西走人。
蘇墨回頭看了眼還在發獃的糙漢子，搖搖頭，徑直離去。
他真不覺得一開始的感知有錯，這傢伙肯定不是什麼尋常人，瞎忽悠一頓也就試探試探，現在看來還真不是啥危險人物。也就是穩妥起見讓店家也先走罷了。
老實講，他對佛家的東西當真不熟，純粹瞎侃，自己沒當過鍵盤俠，可還沒見過豬跑？說不過也能瞎掰扯，實在不行就犟唄。
比如‘誒喲你急了你急了，沒急你瞪眼作甚，還說你沒瞪，當我眼瞎啊，你就是說不過強行辯駁急了，就是急了’。
完美！
可惜這糙漢子不給力，沒給他使出究極大招的機會。
行了不遠有條岔路，走大路可以在完全天黑前趕到一處小城。方才那些歇腳的旅客基本都是往這趕的。這年頭沒多少人願意走夜路。
若蘇墨還是正常人肯定也不敢，放現在多少有自保跑路的自信，果斷扭身邁入另一條小路步入山道。這是一早就打聽好的近路，前往此行的目的地能省下一日的腳程。
天色漸黑，山林里陰森森的環境還真有點小刺激，尤其在路過某些野墳的時候感覺更加強烈，忍不住就想會不會真冒出個什麼玩意出來。
畢竟這個世界可是真能冒的呀。
估摸着走到將近子時的樣子，正準備找個合適地方休息的蘇墨猛然頓住，看着不遠處的那座破敗山神廟有些發愣。
似乎，這種地方都是話本小說里的最愛，會大概率觸發一些事件。
咬咬牙，咱自己都是妖怪了還怕個啥，去！總比荒郊野外歇息強。
月色朦朧，微風拂過，山神廟靜悄悄的，推開半掩的大門……
黑乎乎的身影，發亮的雙目……
卧槽！
“你怎麼在這！？”蘇墨指着糙漢子一臉驚嘆，要知道入夜之後，他趕路的速度可不是提了一星半點，就差沒直接用黑風了。
這傢伙啥時候居然跑自己前頭去了？
“咦……？咳，原來是兄台，某自是趕路在此歇息。”糙漢子拿出火摺子，點燃了剛收集來的乾草樹枝。
說什麼來着，就說這傢伙有問題，那聲咦，聲線擺明了不對。
“不是，我是說……算了。”蘇墨抓抓頭，自覺深究這個問題沒啥意義。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下四周，一邊邁步走了進去。
“聽說這種地方最易出事，好漢看起來似乎一點不怕？”抓了一把乾草放地上坐下，蘇墨主動道。
糙漢子果真也是個有意思的，聞言笑道：“似某這等漢子自帶煞氣，沒聽說過出事的。反到兄台這等細皮嫩肉的俊俏書生，往往才是各中主角，真若出事，某也正好看個好戲。”
蘇墨白眼一翻，他穿書生袍是為了出行方便，不容易被人刁難或者纏上，好歹也算是基礎特權階級。沒想放這卻是被人拿話砸了。
“老實講，我還真挺好奇吸陽氣到底是個啥模樣。”蘇墨來了句大實話。
怎料糙漢子忽的一臉嚴肅：“兄台慎言。”
蘇墨一愣，疑神疑鬼的再次打量四周。
莫非，真有什麼東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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