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拜會謝家
雖說一應宴請事宜都不必操心，但時歡卻還是在第二日難得起了個大早，帶着清音和片羽拜訪了謝夫人。
和時秀過來拜訪不同，謝夫人是親自來得大門口迎接。
許是時歡和印象中差別太大，謝夫人竟是一怔之下微微紅了眼眶，偏了頭，用帕子假裝擦了擦嘴角，悄悄帶過眼角濕潤，才回頭笑道，“你這孩子，許多年不見，怎地清瘦至此了？在外頭苦，也不知道回來。”
笑意牽強，苦澀卻滿。
姬歌也說她好好一漂亮小姑娘，性子甚是清冷，還開玩笑說不知道是不是冰洞裏凍久了，整個人性子都給凍住了。
記憶里的時歡不是這樣的。
陌生到連她自己都懷疑那些記憶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溫軟、熱情，即便時家諸多苛待，她仍傻傻地笑得天真，從不會讓負面的情緒影響了分毫。
被冰天雪地凍了性子這種說法實在無稽之談無禮可據得很，可記憶里近乎於陌生的自己又是怎麼回事？
自己缺失掉的那塊記憶……又是怎樣足以顛覆整個人生的過往？
她垂着眉眼，睫毛纖長濃密，遮住了眼底暗沉的色，抿着嘴角笑意淡然，“倒也不苦，只是開始有些不習慣。”
縱然家族不喜，但身份擱在那裏，總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突然有一天事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洗衣、做飯，甚至砍柴燒火，還有一些未知的苦楚，哪裏只是不習慣這麼簡單？
謝夫人攬着她往裏走，不動聲色握住時歡的手，一摩挲就摸到她虎口處的繭子，當下更是心疼，“你這孩子想來也不會照顧自己，你這丫鬟和侍衛我瞧着也只是倆孩子，怕是照顧不好你，你看看這天氣，你卻還穿得如此清減……孫嬤嬤，綉娘到了么？”
“已經候着了。”
“娘！”謝絳從對面走來，手中玉質骨扇搖地風情萬種，“方才回府時聽說時歡來了，兒子我趕緊過來了……”
說著，湊近了謝夫人咬耳朵，聲音卻足以在場所有人都聽得見，“怎麼樣，對兒子幫你挑的女兒，可還滿意？”
謝夫人很是嫌棄，一巴掌拍開了他的腦袋，“你這小子昨晚又在哪裏鬼混到這個時候才回來？被你爹知道了不得打斷你的腿！”
“兒子住顧辭那了。”笑嘻嘻地說完，卻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咬了咬牙，顧辭這廝，還是睡着的時候可愛些，一醒來就一個勁地指使人幹活，半點不帶含糊的。
只是，這話說出來怕是也沒幾個人相信，畢竟，顧辭這小子素來都是以溫潤如玉謙恭有禮的面具示人，實在真是面白心黑得很。
又覺得顧辭似乎對時歡有所不同，如今時歡做了謝家女兒，自己作為兄長，總要提點一二才是。
謝夫人哪知他這些個彎彎繞繞的心思，聞言關心問道，“顧家公子病當真好了？”
謝絳聳聳肩，“差不離吧。能懂會走，還能去刑部當值，應該算是好了……”
瞧瞧，這說得什麼話？謝夫人都不大願意搭理他，挽着時歡往自個兒院子裏走，一邊走一邊感慨，“要說這顧家公子也是個可憐孩子，原是人中之龍天之驕子，小小年紀詩詞歌賦、兵法謀略無一不精，大人每每說起都道驚艷……”
“四年前，邊境動亂，顧家公子奉旨伐賊，不料身受重傷，後來命雖然是救回來了，卻終日纏綿病榻，一代天驕，就此……哎……如今弱冠已過，卻仍未及婚嫁，大多是因為這個原因。”
謝絳似乎不大願意聽這事，想來應是聽地耳朵都起繭子了，“娘，你說這些亂七八糟不開心的事情做什麼，反正現在人好了嘛。”
謝夫人似乎也覺得方才感慨對着初見面的姑娘念叨有些不大妥貼，拍了拍時歡手背，笑，“也是，瞧我盡瞎說些什麼話……走吧，咱們去挑選布料去……”
“今年這帝都姑娘都喜歡紫色衣衫，我瞧着雖好，卻不及紅色更襯你。紅色挑人，你膚白正好，定是驚艷得很。”
“紫色的話……做一套廣袖流仙裙，倒也不錯，前陣子大人得了一塊狐狸毛皮，聽說你要來，今日一早就差人送我屋裏了。”
“他原是想親自見一見你的，奈何這早朝推脫不掉，只道今日盡量早些回來，同你一道兒用個膳。”
謝夫人絮絮叨叨說了一路，時歡含笑應着，“長者賜，不敢辭，一切都依夫人的。”
少女一襲白色裙裝，略施粉黛，淡雅處多了幾分出塵，宛若雪蓮花的綻放。看起來清冷的性子，最初挽她胳膊的時候似乎還有片刻的僵硬，卻始終乖巧應着，唇間漾着清淡淺笑，乖巧又溫柔。
依稀便是故人模樣。
“你這丫頭……往後你便曉得了，咱們家沒有那麼多規矩，可不能學那些個老古板。只知道文縐縐的玩意兒，什麼‘長者賜，不敢辭’，不喜歡便是不喜歡……再說，你終究是要喚我一聲母親的，若是同我都不能說實話，那你還能同誰說？”
百年世家大成第一書香門第的當家主母表示，不能學那些個文縐縐的玩意兒……時歡有些明白，為什麼謝家出了這麼一個謝絳。
挺好的。
她眉眼含笑，笑意間多了抹生動，“好的，夫人。”
她這一生走來，眨眼間也快要二十年了，喚一聲母親的機會並不多，這個稱呼對她來說，陌生得很，但眼前這個上了些年歲卻風韻正好的女子，令她第一面便產生些許的眷戀。
這偌大謝家……想來也是有趣得很。
……
一直到走進這個院子，進了屋子，看着滿屋子顏色各異的布料和等候在屋子裏四五位綉娘，時歡才發現，自己終究是低估了謝夫人“生一個小公主，把她打扮地漂漂亮亮、讓這帝都人人艷羨”的夢想……
謝大人根本不需要盡量趕回來，因為天黑之前，她壓根兒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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