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遲來的婚禮
不知怎麼,卓紹華覺得自己最近有點不淡定。這樣的情緒如被春雨滋潤過的荒草,有瘋狂蔓延之勢。
在伏案工作許久之後,他抬起頭喝口茶,猛然撞到秘書來不及收回的打量目光,他挑眉,秘書掩飾地忙轉過身去。這樣的情況如果一次可以當作是巧合,一而再,再而三,他就開始質疑哪裏出問題了。
“我和從前比較有什麼不同嗎?”他溫和地問道。
秘書並不畏懼,臉還是紅了,“卓將的表情比以前豐富多了,有時,會情不自禁地念叨:那個壞傢伙,唉!”
秘書把他的語氣和表情,學得惟妙惟肖。他愕然醒悟,問題找到了,就出在那個壞傢伙身上。
第一次知道壞傢伙的存在,是從佳汐日記里得知的。他腦中不覺得這是個生命,而是一顆荒謬的受精卵。他無法把佳汐從另一個世界召回,質回她怎麼能做出這樣荒唐而又沒有人倫的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這一切當作秘密,永遠咽回肚中,然後找到那個叫諸航的女孩,取出那顆受精卵。
在那所幽靜的庭院改成的代孕診所中,負責做手術的主治醫生,在他懾人森寒、足以凍僵一切生物的目光中,仍然激動地告訴他:那次手術是我從醫生涯里最完美的一次,當那顆精子向那顆卵子游來時,他們彷彿相愛很久了,很快結合、配對成功,接着恬然在母體中着床,都不需要注射保胎針,一切非常契合。
他聽不下去這些話,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憤怒離去。車停在四合院外,都不需要打聽,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顆受精卵和與之着床的母體。沒想到,那麼大了------卓紹華怔怔地瞪着諸航隆起的肚子。
房東大嬸買了條鮮活的黑魚,準備熬魚湯給諸航喝。黑魚特別兇猛,身子又滑溜,房東大嬸還沒碰到它,它嗖地一下蹦出很遠。房東大嬸追着,怎麼也抓不到,眼看就要跳到井台上了,大嬸急得大喊諸航幫忙。
諸航倒是俐落,抬起一腳,就踩着了魚尾巴。“大嬸,我媽媽殺這個魚時,都是先把它摔暈再下刀。”
踩在腳下的魚仍在奮力掙扎着,大嬸看了有點害怕,“我幹嗎要逞能自己殺呢,剛剛在市場讓賣魚的殺,多好呀!”
諸航看看大嬸,也不知她是用什麼方式彎下腰的,旁邊的人看得都很艱難,她穩穩地抓起了魚,對準地面一摔,黑魚乖乖地躺在地上,吐着泡泡,翻翻眼睛。
“好了!”諸航很得意,“哎喲!”她突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大嬸緊張地問。
諸航低頭看着肚子,“裏面的壞傢伙又踢人了。”
大嬸用過來人的口吻說道:“這麼調皮、好動,肯定是個小子。”
諸航淡淡地笑,孩子是男是女,她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
七月的嬌陽,在下午也如火般熾熱,在院外稀疏的樹蔭下,卓紹華都忘了呼吸。那顆受精卵已經會踢人了,他的雙腳像有千斤重,離院門不過五步的距離,他卻走不過去。上車前,他又回了下頭。諸航用手捧了一掌的井水潑着被殘陽烤乾的井台,她慧黠的雙眸、俏皮上翹的嘴角,突地用刀一般刻在他的視線內。
車緩緩離開大雜院,他忘了他是為什麼來這兒了。
剖腹產手術時間不長,成功不顧醫規,早就給他透露,是個大小子,個挺長。當護士抱着襁褓從產房出來,叫着他的名字,笑着道喜,說除了醫生、護士,第一個抱孩子的親人應該是爸爸,要把嬰兒的耳朵貼着心窩。
卓紹華幾乎是僵硬地接過襁褓,看着那張紅紅的、皺皺的小臉,有一縷頭髮覆在額頭上,碰到了他的眼睛,那雙緊閉的雙眼慢慢地睜開。
四目相對?
哇-----響亮的啼哭聲讓卓紹華驚出一頭汗,他緊張地看向身後的唐嫂。
唐嫂說:沒事,寶寶可能餓了。
他說:快,給他喂點吃的。
唐嫂笑:不,先餓着他點,得把肚子裏的胎巴巴出凈,再餵奶。
不要緊嗎?
不要緊,小孩子生命力強,能餓七天呢!
他奇異地心一揪,像是被誰抓了一把,很心疼,心疼那個臉皺皺的小傢伙會餓,心疼他只會哭卻暫時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
第一次,真真切切,他覺得這個小東西,不是一顆人工受精卵,是來自他的體內,與他息息相關,有着他的骨血,是他生命的延續。
他笨拙地抱着,去看麻醉剛醒的諸航。
諸航給小傢伙取名叫帆帆,他給他起的學名叫卓逸帆。
從醫院回到四合院,他對唐嫂說帆帆晚上我來帶。
唐嫂嘴巴張得能塞一顆雞蛋,“卓將,晚上要餵奶,要換尿,要。。。。。。”
他擺擺手,“我慢慢學。”他已經錯過帆帆六個月,如果再疏遠,他擔心帆帆會當他是個陌生人。
上半夜,帆帆是乖的。下半夜,明明也餵過奶,明明也換過尿布,他突然沒完沒了地哭,彷彿有多少力氣就使多少力氣,腦門上都是汗。
他只得起床抱着帆帆在卧室里轉,但這樣仍然無濟於事。
他被帆帆哭得六神無主之時,他也是那麼輕嘆了聲:“唉,諸航。。。。。。”諸航在是不是就好一點呢?
哭聲漸弱。
他愣住,接着繼續喃喃重複:諸航,諸航。。。。。。
這個名字像是個魔咒,讓帆帆重新沉入了夢鄉。
他悄悄地吁了口氣。也許在腹中時,帆帆對這個名字太熟悉太熟悉,聽到就覺得安全、幸福?
第一次去接種疫苗,護士一針下去,帆帆嘴巴扁得直抖,眼淚在眼眶裏轉,就是不掉下來。當他看到門口站着的一個身影,喊道:諸航。
帆帆肚子一挺,急促地四下張望,一聽到那個帶着笑意的聲音,立即放聲嚎哭。
他不得不承認,在帆帆心中,諸航那孩子遠比他重。有點不甘心,明明他愛帆帆並不少。
後來,他慢慢明白,這些並不算什麼,令他妒忌的事還有很多。
帆帆早就會站了,不管別人怎會哄,帆帆從不肯挪步。直到周歲那天,為了慶祝他的生日,家裏來了許多客人。呂姨還準備了許多禮物,讓他抓周。
帆帆如眾星捧月般被眾人圍在中間,院門吱地一聲推開了,大家下意識地朝外看去。
一個走了七個多月的人站在院門中。沒有風塵僕僕,微微含笑,似乎是剛上街回家。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帆帆率先發出一聲狂喜的叫聲:“媽。。。。。。媽。。。。。。”他張開雙臂。
她是帆帆抓周的禮物。
這個晚上,帆帆一直黏在諸航的懷裏,連諸航去洗澡他都跟着。卓紹華想和諸航說幾句話,帆帆噘起小嘴,要諸航親親。
好不容易把帆帆哄睡了,夜也深了、靜了。客房與書房早已打通、裝修結束,現在是一個大大的套間了。他輕輕抱着諸航走向裏面的卧室,幾個月的相思已泛濫成災,他要一點一滴說給諸航聽。
灼熱的吻剛從耳根移到脖頸,諸航的雙手正急促地解着他的褲扣,靜夜裏,響起了一聲鈴鐺響。諸爸爸和諸媽媽給帆帆做了一隻銀子的鈴鐺,扣在腳踝處,說這樣可以哄着帆帆學走路。
兩個人對視一眼,衣衫都來不及整理,雙雙跳下床。拉開卧室的門,鈴鐺聲從外面的小床一路響了過來。他走得很快,重心並不穩,但他一點也沒摔倒,一口氣衝進了諸航的懷中,緊緊圈住諸航的脖子。
“壞傢伙,你會走路了?”諸航歡喜不已,把他抱得緊緊的。
他只着一件內衫,那張小床不高,他是和一隻枕頭一起滾下床的,不知疼不疼,他倒沒哭一聲。
理所當然,他上了大床,小手擱在媽媽心口,小腿擱在爸爸的肚子上,左看看,右看看,咪咪笑着入睡。
卓紹華伸出手,悄悄與諸航十指緊扣,那是他們在長長的分別之後唯一的親密。
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氣不惱,習慣了!
諸航有兩個月的長假,大部分時間都給了帆帆。他的相思之苦一直沒有機會全部傾訴。
周六下午,諸航換了身運動裝,帆帆是同一個系列的童裝,兩人去體育館看球賽。他站在這兩人旁邊,自我感覺不倫不類的。可是又無奈,他實在不放心把這兩人扔人堆里。
那天,是上海隊與山東隊的比賽。諸航是上海隊的球迷,看到每一次進球都要跳出來尖叫,他能理解。帆帆是什麼隊的球迷都不是,可是諸航一叫,他立馬就搖着手中的塑料小手,也噢噢個不停,神情還非常亢奮。這對母子很快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連攝像師都把鏡頭轉向了這裏,給了他們一個特寫。
卓紹華把頭別向一邊,恨不得與這對母子劃清界限。
解說員在大叫:上海隊史上最年少的球迷誕生了。
諸航抱起帆帆,向眾人揮手致意,帆帆笑得那個瘋呀,卓紹華按着心口,那裏很堵。
他在想,壞傢伙的教育是不是讓他來抓?
遲來的婚禮
從鳳凰回到北京,婚禮的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首長和小帆帆泡了個熱水澡,諸航就簡單沖了沖。帆帆困得根本無從分辨大卧室小卧室,往床上一扔,就睡得呼呼的。她把頭髮拭乾,走進大卧室,看到首長坐在床頭捧着本書,她站在床邊沒動。
卓紹華抬了下眼。
“首長,那個我是不是需要搬去姐姐家住幾天,等我們結婚時再見面,那樣有新鮮感。”她不是矯情,很真誠。
“厭倦我了?”卓紹華慢條斯理地掀開被角,她快速地往裏一鑽,抱住他精瘦的腰,頭在他胸口蹭來蹭去。抱着這麼舒服,想厭倦太難。“不是。你看人家在婚禮上都那麼激動,又是哭又是感言。我們這麼甜甜蜜蜜,第二天你讓我站在那怎麼激動呢?我需要培養情緒。”
“你學不像的。”拍拍她,讓她快點入睡。
“一生只有一次,總要留點特別的回憶。”
“帆帆也會在場。”這個回憶不特別嗎?能有幾對夫妻有他們幸福?
她卻想歪了,“啊,那我不能哭了,我一哭,壞傢伙會以為出了什麼事,說不定會比我哭得更大聲。算了,我就做個普通的新娘子吧,反正早已生米煮成熟飯。”
他深呼吸,無語問蒼天。
晏南飛是二月中回北京的,卓紹華要開會,諸航去接的機。廣播裏播報溫哥華飛北京的航班已經到港,出口處,熙熙攘攘出來一群人,她踮着腳找尋。
一個頭髮白了大半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帶有幾份討好的笑着看她:“航航!”她暗暗地吸了那麼一口冷氣,他怎麼老成這樣?
車進市區后,諸航陪他去了理髮店,讓師傅給他染下發、再精修。這中間,她一直在他身邊翻着畫報,過一會抬下頭評點一番。
“你女兒真孝訓。”師傅贊道。
晏南飛凝視着鏡中的諸航,欣慰地笑了。
諸航邀請他住到家裏去,他堅持住酒店。這是他的尊嚴,諸航尊重。晚上,卓紹華回來,帶了帆帆,去酒店和他一塊吃了晚飯。
席間,誰都沒提一句卓陽。
睡前,諸航給諸盈打了個電話,說晏南飛回來了。諸盈就喔了一聲。
“小姑姑會來參加婚禮嗎?”諸航問卓紹華。
卓紹華回道:“我給她送請帖了。她從五台山給帆帆帶了串開過光的珠子。”
諸航低下頭,沒敢提那串珠子被帆帆用力一攥,珠子全散了,唐嫂怎麼找都串不成一串了。“唉,才多大個人,乍那麼大力氣?”
小帆帆得意地笑,他現在最愛玩的就是球和玩具槍。卓明說:“你是得了你爸媽的真傳。”諸航一入伍,就成了軍區女子籃球隊的主力,這可是軍區的佳話。
諸爸爸和諸媽媽從鳳凰來了,然後婚禮那天要換的禮服和首飾也送來了。
諸航哭喪着臉,“首長,為什麼都是裙子呢?”而且還緊得窒息,話說她又沒什麼起伏,這一緊,看上去真的是飛機場了。
“裙裝比較慎重,如果不能承受咱們就換褲裝!”卓紹華非常好說話。
諸航頭往前一伸,罷了,豁出去吧!
其實婚禮沒有想像得那麼可怕,有司儀,有伴娘,她和首長主要任務就是給人娛樂就好了。負心漢和小三都做過了,這些只是毛毛雨!
她在化妝室穿好婚紗,諸盈、駱佳良、晏南飛,諸爸爸、諸媽媽和小帆帆都在。從前許許多多的愛恨情仇,在看到如此可人的諸航時,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諸爸爸看看晏南飛,讓諸航挽住胳膊,說道:“閨女,咱們走吧!”
小帆帆急了,張開雙臂,“媽媽----”
“壞傢伙,乖哦,媽媽等會再抱。”諸航扶扶頭上的花冠,生怕掉下來。
小帆帆很少被這麼冷落,扁着嘴假裝要哭,諸媽媽心疼,“那咱們就跟着吧!”
結果,當結婚進行曲響起時,諸爸爸挽着諸航走上紅毯,在他們身後,是諸媽媽牽着小帆帆。小帆帆還不願意抱,堅持要邁着兩條小胖腿走。全場都笑翻了,儘力保持嚴肅的卓明忍得嘴角直抽,歐燦則連忙把臉別向一邊,不然,她擔心會形像盡失。
卓紹華最是鎮定自若,習以為常唄。但當諸航剛走到禮台的台階下時,他還是等不及急走幾步跑下去,向她伸出手。這個突然降臨在他生命中的孩子,終於在親朋好友祝福的目光下,成了他的妻。
“咯咯。。。。。。”小帆帆最會把握時機,掙開諸媽媽的手,踩過諸航的裙擺,跑上前抱住了卓紹華的腿,仰起臉笑得那個得意哦!
卓紹華嘴角一傾,彎腰抱起他。
證婚人是成書記,看着面前的三人,他控制不住地放聲大笑。笑聲中,他勉強記起了自己的職責。
“卓紹華,你會珍愛、深愛諸航一輩子嗎?”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同時重重點頭,神情一致的鄭重。
諸盈把眼淚都笑出來了,駱佳良怕她把妝給化了,忙小心地去拭。今天可是為了航航的婚禮,她認真打扮一番。
晏南飛也在笑,眼角的餘光瞟到禮堂外立着一道身影,那是一個很斯文俊雅的男子。他沒有收到請帖,他只是過來看豬一眼,在她人生最美麗的時刻。
歸宿
豬:
醒來后,愣了很久,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哪。好一會之後,不由地嘆了口氣,想起了從前的一些時光:在北航的,在特羅姆瑟的。每一幀畫面里,都有你。
我知道沒有如果,卻情不自禁總去假設,如果我沒出國,如果你沒有從特羅姆瑟離開,是否我們就會長長久久幸福地過下去,像世界上所有因為相愛而結合的伴侶,齊心協力買套房,生個孩子,逢年過節,回家看望雙方的父母,偶爾結伴參加朋友的聚會,把假期湊到一起,出國或去遠方旅遊下,看看風景,吃吃當地的美食,黃昏里,手牽着手,看着落日一點點西沉······
豬,你說我們的孩子會像誰呢?基因是件很神秘的事,很少公平,總是偏向一方。我一直以為你的性格比我強勢,孩子會像你多一點吧!不管是男生、女生,像你挺好的。我的骨子裏沒有你果斷、堅韌,對一些事物的看法不夠明晰,會有點搖擺,還有點陰暗。說穿了,我好像有點偽君子,當我站在陽光下時,我抑制不住內心的貪婪,當我活在陰暗中時,卻又希望找一塊凈土。不像你,什麼時候都是快意恩仇,對我,對自己都是。
豬,那時,我知道你在意我,卻不知道你在意我會這麼深。如果沒有這麼深,也許你會輕易地忘記我,輕易地開始新的人生,讀研或者工作,那樣,你就不會遇到卓紹華,也就不會和他成家,生一個像他的小男孩。
那個男人······那個男孩······把我和你之間所有的可能都斬斷了。豬,當我意識到這些時,我整個人都崩了。我比我自己所以為的還要愛你,可是,屬於你和之間最好的時光已經過去了。我們不會再牽手,不會有孩子,不會一起看落日,不會有明天······
我記得我還沒出國前,那時,我們經常泡在電教室,午夜后才回離開。喧鬧了一天的校園,在那時才會真正安靜下來。林蔭大道上,除了樹影,就只有我們了。你的精力不知道怎麼會那麼好,放在大道不走,在路牙上蹦蹦跳跳,還要和我玩你跑我追的遊戲。我不住的嘆氣,人家男女朋友,不談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至少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手牽着手,輕聲悄語,擁抱,親吻吧!我在心裏無力地吶喊:豬,你啥時候才有做人女朋友的自覺呢?
是不是正因為是這樣的你,我才離開得義無反顧?
原來,你不是不自覺,你不是不諳風情,只是那個人不是我而已。
多麼、多麼的可悲!
豬,也許你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妻子、母親,可是你有你獨特的風采、光澤。卓紹華很愛你,我能感覺得到。那個叫帆帆的孩子,一看就是在幸福家庭長大的孩子。
我很妒忌,很難過,卻不得不面對這麼殘酷的現實:我並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給你幸福的男人,而你卻是唯一讓我安寧、快樂的女子。
我把你給丟了。
我想過把你找回來,也這樣去做了,但你再一次從我的生命里走開了。沒有假如,沒有如果,什麼也沒有了。很多人都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也許有一天,我會遇到真正屬於我的另一半,因為上天讓人來到世上,不是讓他孤單一輩子的。
豬,沒有這一天的,我沒有精力、沒有時間去等了。豬,屬於我的人生已經不長。這樣也好,我不用再顧忌這、顧忌那,我終於可以隨心所願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豬,我想見你。你大概不是很想見我吧,呵——讓我任性一次,好么?我會不遠千里去見你,在我魂牽夢繞的土地上。這不是歸程,而是我的歸宿。
豬,十年二十年之後,有人說起周文瑾,你不要一臉訝異地問:周文瑾是誰?
我在這個世界上所留下的,可能也就是一個叫做“周文瑾”的名字了。
這段路有點長,我需要好好地規劃。豬,請等我。
這封信我不會寄給你,一會,我就會用碎機紙碎掉,所以,讓我再對你說一聲:諸航,我愛你,很愛!
我的時光可以用倒計時了,因為我們即將見面,每一天我都會珍惜着過。
回見,豬!
周文瑾寫於從醫院歸來后的第二天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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