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再醒來的時候,周時軻累得連手指都動不了,他偏過頭,發現昨晚還躺在身旁的人早就不見了,連被窩都只有了周時軻一個人的溫度。
外面的雨還在下,天光昏暗,偌大的雨幕將江城罩得嚴嚴實實,城市裏高樓大廈的樓頂戳穿雨幕,像塔尖。
他手從被窩裏伸出去,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才八點半,他解鎖屏幕,給傅斯冕發了一條微信。
“我們今天一起出去吃飯,好不好?”周時軻發完信息,又睡過去了,這幾天組合事忙,因為組合空降了一個成員,而過段時間又有粉絲見面會,到時候需要唱一首新歌,詞是周時軻寫的,多了一個人,詞也要變動,主要是,這新來的很不懂事。
但這些煩擾都被傅斯冕出差回來了給抵消了。
睡完回籠覺又醒來時,傅斯冕都還沒回他的消息,周時軻想,他出差剛回來,公司一定很多事情要處理,忙到不看手機也是正常的。
自我安慰完,周時軻看着昏暗的房間發獃。
他有些感慨,跟傅斯冕在一起以後的這幾年,脾氣真的變了好多啊。
因為傅斯冕慢熱,不知道主動,所以他一直都是主動的那一個,即使兩個人生悶氣冷戰,最後主動敗下陣的也還是周時軻。
他喜歡傅斯冕,所以願意做這些,願意哄傅斯冕開心,也願意當主動的那一方,他不知疲倦,只要傅斯冕也有在回應。
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周時軻還要去公司一趟。
洗漱完,在冰箱裏拿了片麵包應付了兩口,快出門的時候,周時軻收到了傅斯冕的回復。
“公司還有事要處理,今晚可能會回來得有點晚,你自己出去玩兒吧。”
又是這句話,每次都是這句話。
周時軻看完消息,把手機揣回兜里,從柜子裏取出一把傘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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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軻你來了?”
練習室里,坐在地上抱着結他的紅頭髮男生抬起頭,笑的時候臉頰上出現兩個圓溜溜的酒窩。
“你自己來的還是你哥送你來的?”
周時軻靠在一邊的桌子上,嘩啦啦把曲譜翻了幾頁,低頭說:“我自己來的。”
“哦,”原柏點點頭,然後繼續撥弄他的琴弦,音樂從他指尖流瀉,但想要聽清他說的話也不難,“黎禾子問,能不能把他唱的地方,多加幾句。”
周時軻皺眉正要說話,原柏搶着說,語速很快,“隊長已經答應了。”
琴弦的聲音戛然而止,練習室的隔音不算好,窗戶大開,雨聲從響亮變得沉悶。
原柏也有些不服氣,“隊長也是,說同意就同意,把我們當什麼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這首詞是你通宵達旦地填出來的,突然加人已經很為難你了,現在還要加詞。”
周時軻聽着原柏在自己耳邊抱怨,他不止為周時軻感到不平,作為結他手的原柏,脾氣好,性格軟,這幾天黎禾子也沒少為難他。
“要加就加吧。”周時軻淡淡道。
原柏張了張嘴,儘管非常不開心,但還是忍住了。
結他的音色清澈通透,緩慢柔和,在練習室再一次蕩漾開來,周時軻卻想到了自己初中跟幾個好友在北城扛着電結他貝斯玩地下樂隊的時光。
換做那時候的脾氣,黎禾子甚至沒有空降的機會,可現在,周時軻看着手裏的譜子和詞,他現在身處傅家旗下的娛樂公司,他不想給傅斯冕添麻煩。
而且,昨天晚上他已經和傅斯冕抱怨過了,他要是真的放在心上,今天的黎禾子就不會再變本加厲。
跟傅斯冕在一起這麼幾年,周時軻覺得自己算是比較了解對方了,工作就是工作,不摻雜私情。
黎禾子的空降跟他無關,娛樂行業空降實在是太過於常見,如果有合理的理由,他不會插手的。
周時軻也不想讓傅斯冕為難。
“阿軻,你說,你都跟你那個哥談了那麼久戀愛了,你都不讓我們見見他,我們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原柏突然把話題扯到了周時軻身上。
“長得很帥,”周時軻已經說厭了,“他不喜歡交朋友。”
原柏“切”了一聲。
周時軻聽着這聲切,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令他不敢再去想第二次的猜想。
傅斯冕說他不喜歡交朋友,說不定,只是不想認識自己的朋友。
這個猜測出現后,周時軻立刻將他在腦海中按死,他可以質疑任何人,唯獨不能質疑傅斯冕。
因為他愛傅斯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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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練習室待到了晚上八點,中間的雨停了幾個小時,夜色來臨的時候,暴雨突然又至,窗戶被拍打得發出幾近碎裂的聲音。
周時軻放下筆,揉了揉眼睛,起身去洗手間。
沒想到卻在洗手間碰見了隊長。
對方也是剛從隔間出來,和周時軻撞了個正着,周時軻神色複雜,“你今天不是家裏有事,來不了嗎?”
江磷“害”了一聲,“都處理完了,想着還是得來看看,就來了,這雨可真他娘的大,你還沒回家呢?”
周時軻解決完了,邊洗手邊說:“快了,馬上就走。”
“那個,”江磷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咬着牙說了,“黎禾子的事兒......”
只不過只是非常含蓄地只說了半截,因為他明白,即使他就說了半截,周時軻也該懂了。
“僅此一次,”周時軻擦乾淨手指,扔掉衛生紙的同時,抬眼看着江磷,“隊長,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江磷看着周時軻[]的眼睛,“你問。”
“我要是不答應,你會怎樣?”
“阿軻,”江磷露出為難的神色,“黎禾子是上面點名要捧的人,不管是你,還是我,我們都得罪不起。”
“我明白了。”周時軻沒再回練習室,給原柏發了一條消息,拿了傘去地下車庫了。
一輛車衣是啞光色的奧迪靜靜地呆在停車位,停車場的燈熾白得慘烈。
周時軻站在車門邊,過了幾秒鐘,他一腳踹在車門上
“艹!”
刺耳的報警聲驟然響起。
上了車,周時軻一個人獃著,才覺得舒服點兒。
他記得當時剛來江城,他同傅斯冕說想唱歌,但沒想過要成立組合。一是因為他不了解新的成員,而磨合又很需要時間和默契;二是因為周時軻不願意去磨合。
傅斯冕當時答應了,但是後來卻還是改變了主意,經紀人給了周時軻名單,給他權利自己選隊友。
但他選的人,除了原柏,其他三個,其中兩個自己退出了,另外一個被江磷替了。
現在又來一個黎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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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時軻把車開去了傅斯冕的公司,對方下午說公司有事,要很晚才能回去,現在應該還在公司。
前台是認識周時軻的,他看見周時軻進來,趕緊過去遞上毛巾,“這麼大雨,阿軻你怎麼過來了?”
傅家在江城樹大根深,產業眾多,娛樂傳媒不過只是其中的產業分支,傅斯冕甚至都沒去過,都是交給了別人在打理。
除了總公司的一部分知道周時軻和傅斯冕的關係之外,其他人很難有機會得知,這些人知道周時軻是公眾人物,嘴也很嚴,從不四處宣揚。
“我來找傅哥。”當著外人,傅斯冕不讓他只叫哥,怕別人誤會兩人的關係。
“啊,他沒在公司啊,”前台露出茫然的神色,“傅總在一個小時之前和盛總他們出去吃飯了,怎麼了?傅總沒有跟你說嗎?”
“說了啊,”周時軻心臟被攥緊,但大腦已經先一步作出了反應,給身體各處下達了命令,以至於讓它的主人沒有那麼尷尬,“我是來幫傅哥去辦公室拿點東西,他忘帶了。”
前台幫周時軻按下了電梯。
周時軻乘着電梯上樓,在總裁辦門口站了一會兒。
走廊昏暗,照明燈也昏暗,城市內的燈光穿過落地燈,給室內漆了一層不清不楚的光。
周時軻從自己衣服口袋裏拿出家裏的鑰匙,掛在手指上,下了樓。
“家裏鑰匙忘帶了。”在門口,周時軻對前台抿嘴一笑。
“阿軻,雨大,你要注意安全啊,開車不要毛毛躁躁的呀。”前台是個三十幾歲的大姐姐,平時見周時軻比較多,對待周時軻,總是有一種莫名而來的憐惜。
“謝謝姐姐,我走了啊。”
大雨已經變成了雨刷器都不起作用的程度,車前蓋被打得砰砰作響,這時間並不算晚,路上的車輛並不算少,但車外景物已經全部被大雨籠罩其中。
周時軻的車停在了路口,這個紅燈時間是最長的。
他給傅斯冕打了個電話,瞥了一眼後視鏡,看見自己委屈的神色,微微一愣,他什麼時候,也能做出這幅矯情模樣了。
“喂。”低沉的男聲混合著車外沉悶的雨聲,令周時軻指尖一抖。
“我去你公司找你了,你沒在,哥,你去哪兒了?”周時軻一隻手抓着方向盤,指節泛白。
那邊沒說話。
周時軻心裏不好受,繼續質問,“我今天問你能不能出去陪我吃飯,你說公司有事,這就是你的事情嗎?”
他聽見了聽筒里傳來的嬉鬧聲,讓周時軻騙都不知道怎麼騙自己。
“你是在不滿嗎?”傅斯冕終於說話了,卻是反問句,情緒,也聽不出來。
周時軻張嘴,正要回答,就又聽見傅斯冕用着淡然的語氣說:“阿軻,當初是你主動追我的。”
周時軻不笨,他握着手機,大喘氣了幾口,對方語氣里的理所當然他應該習慣了才對,但是每次,他聽過後都會覺得呼吸困難。
潛意思,傅斯冕就是在告訴自己:送上門來的,就不要這麼多要求了。
“可我們不是情侶嗎?”周時軻碎發遮住了眉眼,車內燈沒有打開,他語氣低落又委屈。
哄哄我吧,一句話也行。
“嗯,”傅斯冕漫不經心,“算是吧。”
算是,吧?
周時軻掛了電話,紅燈跳成了綠燈,他把手機扔到了副駕駛,神情冷漠,一腳油門踩到了底,引擎聲瞬間貫穿了周邊四街五道,在這大雨瓢潑中,像野獸的嘶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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