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夢境

那天晚上，艾斯黛拉做了一個夢。

她似乎來到了霍格沃茲城堡外的草坪上，周圍空蕩蕩的沒什麼人。不遠處，一個穿着斯萊特林校袍的高個子黑頭髮男孩孤零零地站在學校黑湖邊的大櫸樹底下，他的背影看起來寂寥極了。

艾斯黛拉遲疑着走過去，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她的手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她一下子墜入了無盡的黑霧之中。

黑霧散盡了，艾斯黛拉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周圍灰茫茫霧蒙蒙的，看不真切，如同褪色了的老照片一般。她似乎身處於倫敦的一個孤兒院的走廊里。周圍人來人往的，卻都行色匆匆，好像誰也看不見她。

她的右手邊是一扇開着的門，裏面的陳設非常簡單，只有一個破舊的柜子和一張單薄的床。一個黑頭髮黑眼睛的小男孩正坐在床上。

縱使她身邊的朋友們顏值都很高，但她也從沒見過長得這麼精緻好看的孩子。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戾氣，墨黑的眼睛深不見底，抑鬱陰沉得簡直不像一個孩子。他有着一頭黑玉一般的頭髮和冰雪一般蒼白的皮膚，然而身材瘦弱，顯然沒有受到很好地照料，甚至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還有一道道的傷痕。

艾斯黛拉一下子捂住了嘴，這孩子的胳膊上新傷疊着舊傷，密密麻麻的，看上去似乎長期以來一直受到非人的虐待。

“噢，我是說，不管里德爾表現得怎麼樣，你都會堅持讓他去你們那兒上學的對吧？”不遠處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

“當然，科爾夫人，不過每年的暑假他還是得回到這裏。”

艾斯黛拉循聲望去，走廊外有人走來了。她大吃一驚地發現，竟然是年輕一些的鄧布利多教授和一個麻瓜女人，那個麻瓜女人穿着孤兒院統一的工作服，顯然是這裏的一位工作人員。

這個麻瓜女人邊走邊對鄧布利多教授說：“那也總比原來強多了。這兒的許多孩子都會拍手稱快的。”她似乎放開了顧忌，“事實上，我們都不喜歡他，里德爾是個怪物，非常邪惡的怪物。”

鄧布利多教授皺了皺眉。

科爾夫人揣摩着他的神色連忙說：“你不會因此反悔了吧？其實里德爾先生只是有些不合群……”

鄧布利多教授溫和地重複了一遍說：“請放心，女士，無論如何我們都會讓里德爾先生去霍格沃茲上學的。”

“當然，先生，請這邊走，也許你願意先見見他？”科爾夫人說著走了過來，艾斯黛拉連忙往旁邊避了一下。然而沒有必要，這裏的人不僅看不見她，也碰不到她。他們就像不在一個空間一樣。

“謝謝您，科爾夫人。”鄧布利多教授說著和科爾夫人一起走了進來。艾斯黛拉連忙跟了進去。

“湯姆，這位先生說你被他們的學校錄取了，今年九月份你就要去霍格火刺，噢，也許是霍格火滋上學……噢管他呢，我也不是很清楚……還是讓這位鄧布利多先生和你說吧。”

“學校？你們又要把我送到哪個瘋人院去？”里德爾陰沉地說，他幾乎是從牙縫裏一個個蹦出字來，“別想騙我！我—不—去！”

科爾夫人緊張地看了一眼鄧布利多教授，似乎怕他臨時反悔。

鄧布利多禮貌地請她先出去，表示他要和這位小里德爾先生單獨聊一聊，科爾夫人一步三回頭地帶上房門走了。

艾斯黛拉留在了房間裏，她發現她沒法走出這個房間了。

里德爾惡狠狠地瞪着鄧布利多，似乎把他當成了專門拐賣小孩的人販子，他咬牙切齒地開口了：“我說了，我不去！不論你是哪個瘋人院來的。”

鄧布利多溫和地看着他：“里德爾先生，聽說你有許多與眾不同的地方。”

“那當然，我從來就是與眾不同的，他們都畏懼我、憎恨我，甚至把我當成一個怪物，可那又怎樣？我就是比他們都厲害！”里德爾警惕又忍不住沾沾自喜地說。

“是的是的，當然，據我所知，你是一個小巫師。”鄧布利多好脾氣地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正因如此，你才會被霍格沃茲魔法學校錄取。”

“我說過了我不去…慢着，你說什麼？”里德爾狐疑地挑起了眉毛，他瞪着鄧布利多，命令道：“你再說一遍！”

鄧布利多皺了皺眉：“你應該稱呼我為教授或者先生，並且說話時要用‘請’。”

“對不起，先生。”里德爾低下頭乖巧地說。“可是，我的意思是，那真的是一所魔法學校嗎？”

“是的，里德爾先生。很榮幸地告訴你，你確實是一位小巫師。”鄧布利多微笑着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里德爾喃喃自語道，“我就知道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說這話時，他的黑眼睛裏此時涌動着震驚和狂喜，他的面部微微扭曲起來，這似乎使他沒那麼好看了。

黑霧再度瀰漫開來，艾斯黛拉再睜開眼時，她又回到了夢境最開始的那片草地上。

黑髮男孩轉過身來，那是長大后的里德爾。

他比小時候長高了很多，現在的艾斯黛拉堪堪只能到他的胸前。他在黑湖邊臨風而立，骨節分明的雙手隨意地放在斯萊特林的長袍口袋裏，看起來高貴而優雅。

黑湖畔不知何時吹起了風，輕拂過他的髮絲和長袍。大櫸樹的葉子被風吹下來，有幾片葉子輕輕地滑過在他的肩頭。

里德爾的五官如同刀刻一般深邃俊美，長長的睫毛掩蓋着幽暗的黑眼睛，他皮膚還是如同以前一樣蒼白，在黑玉般的頭髮的襯托下顯得更是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長大后的里德爾帥得簡直風華絕代沒天理沒人性。比起孩提時代的精緻，十六歲的他已經完全長開，英俊得不可方物，就像古希臘的神祇一般，似乎生來就能奪造化之鐘靈毓秀。

十六歲的里德爾低下頭來用黑玉般的眼睛專註地凝視着她，似乎能看到她了。

艾斯黛拉遲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能看到我嗎？”

里德爾完美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道裂縫。

他努力地維持了一個完美的彬彬有禮的笑容：“很高興見到你，西格麗特小姐。歡迎來到我的記憶。”

艾斯黛拉略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她打量了一下周圍：“這麼說，這並不是什麼夢境，而是你搞的鬼，對嗎？”

“我很抱歉，西格麗特小姐。但是也許你已經猜到了，我並不僅僅是一段記憶。”里德爾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上投下一片陰影，他看起來似乎有點憂鬱。

“你到底是什麼？”艾斯黛拉皺起了眉，這實在是太奇怪了。“難道你真的是一個活生生的靈魂？”

里德爾抿緊了嘴唇，過了一會兒，露出一絲自嘲的苦笑來：“正如你所想，西格麗特小姐。我曾經也是霍格沃茲的一位學生，如今卻只能以靈魂的形式存在於一本破舊的日記本中。不出意外的話，我將永遠停留在我的16歲——以靈魂的形式封印於此。”

將一個活生生的靈魂抽離出來封印在日記本里——這是多麼邪惡的魔法啊！這是她聞所未聞的事情！作用於靈魂的法術——毫無疑問那絕對屬於最頂尖最邪惡的黑魔法之一。

她狐疑地看了里德爾一眼，隨即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誰會把這麼危險的黑魔法用在自己身上呢？

雖然之前里德爾不經過她的同意將她帶來日記本記憶之中的行為讓她惱怒，但他現在已經淪落到這樣悲慘的境地，這不禁讓她有一絲同情。

艾斯黛拉同情地看着他：“我很抱歉，里德爾先生，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嗎？是誰害了你？”

里德爾深深地凝視着她的眼睛：“我一直以來都在獨自尋找着真相，但我只是一本日記本，我的力量並不足夠。我很願意得到你的幫助，親愛的西格麗特小姐，然而我非常擔心你會因此而捲入禍端。”

他的眼睛黑得就像深不見底的古井，還無端帶着致命的誘惑。

被這麼英俊的男孩子這樣看着，艾斯黛拉感覺臉上似乎有些燙，她垂下眼睛很快地說：“噢，也許我能幫上忙，我們家裏有許多藏書，也許我可以找到解救你的辦法……”

里德爾搖了搖頭：“沒關係，親愛的。但這樣的法術太危險，我無意讓一個無辜的女孩去為我涉險。也許你願意有空時在日記本上寫點什麼，你要知道，我已經孤寂地太久了。”

沒事的時候寫寫日記本，這實在算不上幫忙。

艾斯黛拉不好意思地低着頭說：“這沒什麼，我會把有趣的事都分享給你的，如果你願意的話。”

里德爾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很願意。那麼現在，讓我送你回去吧，親愛的西格麗特小姐。”

黑霧重又聚散起來，艾斯黛拉感覺自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睜開眼時，她已經好端端地躺在了床上。

就像真的做了一個夢。

黑夜中，桌上的日記本散發出了淡淡的微光。艾斯黛拉翻身跳下床，跑到桌前翻開了日記本。

上面浮現出一行漂亮的斜體字：“祝你好夢，西格麗特小姐。”

不知哪來的一陣風吹過，日記本的書頁呼啦啦地被風掀了起來，直到停留在了最後一面。

最底下赫然寫了一行優美的小字：

湯姆·馬沃羅·里德爾

原來他真的叫里德爾，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有點耳熟。

艾斯黛拉沉思着合上了日記本，一覺睡到了大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