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番外12 你真的是烏鴉嘴
“你是想說俞靜的事?”
鄒茜恩衣服有點臟,會把沙發弄髒,她扯下沙發扶手上搭着的那塊灰色毯子,平鋪着當坐墊,這才坐下來。
聞朝在她身旁坐下。
鄒茜恩手掌撐着膝蓋,偏着頭看向他,笑了笑說:“我知道網上關於你和俞靜的報道都是造謠,我相信你。”她頓了一下,不想把話說太滿,“就算你真的跟她複合了,也會直接告訴我的,對嗎?”
她不會連這點尊重都不配獲得。聞朝不是那樣的人。
他們那晚在旋轉餐廳用餐時,她就說過類似的話。
聞朝再次強調:“我和她不會複合。”
鄒茜恩垂了垂眼:“哦。”
“昨晚的商業酒會很多領域的頂尖人物都到場了,我沒想到會在那裏遇見俞靜。她過來同我打招呼,當時有別人在場,出於社交禮儀,我就回應了一下。”聞朝不再詢問她想不想聽,乾脆解釋。
鄒茜恩對這一幕不陌生,葉繁霜轉述的現場情況正是聞朝說的這樣。是俞靜單方面靠近他,那樣的場合,無數雙眼睛盯着,他當然不可能當場落人面子。哪怕無人在場,聞朝也不會讓女士下不來台。他本就是個很紳士的人。
她喜歡的就是他的溫柔、紳士、包容。
聞朝接著說:“俞靜的老闆榮總與聞氏集團有長期合作往來,俞靜她……可能在公司里得榮總青眼,酒會散場時,榮總叫我送俞靜一程。狗仔拍到的照片就是我與俞靜在宴會廳出口交談的一幕。”
鄒茜恩低着頭,手指扣着褲子上沾的泥點,看似不在意,耳朵卻是豎起來的狀態,聞朝說的話一字不差地落進她耳中。
在他停頓的間隙,鄒茜恩嘀咕:“姚媽說你昨晚凌晨兩點回來的。”
商業酒會總不可能到凌晨兩點散場吧?如果真是那樣,她就要懷疑那到底是商業酒會還是酒吧蹦迪了。
聞朝頓了頓,臉湊近她,語含探究:“你向姚媽問起過我?”
鄒茜恩聲音更小:“我就是隨口一問。”
聞朝像是找到一絲慰藉,嘴角輕輕上揚:“確實沒有那麼晚,酒會不到十一點就散場了,我叫司機送俞靜回去,我和好友另找地方聊他新公司的事,聊得投入忘了時間,到家就兩點多了。我沒有和俞靜一起待到兩點多。我那個好友你興許認識,天譽公關的陸詢陸總,是你那位姓葉的好朋友的上司。他最近創立了一家傳媒公司,忙得抽不開身,難得在酒會上碰見就聊得多了些。”
陸詢的名字,鄒茜恩當然聽說過。她們姐妹三個好幾次在群里聊到他。
“你跟我解釋那麼詳細幹什麼?”鄒茜恩把褲子上的泥點摳乾淨了,站起身準備去衛生間洗手,丟下一句,“我沒說不相信你。”
聞朝起身,跟着她到衛生間。
他站在門口,看着她掰開水龍頭,摁了兩泵洗手液搓洗雙手。
鄒茜恩餘光被那一抹高高大大的身影吸引,忍不住偏轉視線看向他。他視線低垂,不閃不躲。
“你跟着我做什麼?”鄒茜恩沖乾淨手上的泡沫,抽出紙巾擦手。
“以後手機不許關機。”聞朝一字一頓道。
“知道了。”
“出門前記得跟家裏人說一聲。”聞朝說完,又添上一句,“要報備真實信息,別撒謊糊弄人。”
“……知道了。”
鄒茜恩把紙團丟進垃圾桶里,轉身往外走。聞朝堵着門,她出不去,只好在他面前站定,仰頭望着他。
“我們這算和好了嗎?”聞朝握住她雙臂,俯下頭,話音低微。
鄒茜恩微愣,提出質疑:“我們吵過架?”
聞朝抿了抿唇,順杆子而下:“沒有。我們沒有吵架。”
——
廚房裏,姚媽對着那條碩大的草魚開膛破肚,刮鱗去腮,好一頓忙活,最後做出一盆鮮香四溢的燉魚。湯汁鮮香濃郁,魚肉肥嫩,裏面放了小青菜和豆芽當配菜。香氣飄出去,鄒茜恩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姚媽另燒了道素菜,到客廳叫他們用餐。
“魚只用了三分之一,還剩下好多,我給放冰箱裏了。”姚媽笑說,“改天你們想吃我再做,連着吃會膩。”
鄒茜恩再次感到自豪,擼起袖子自誇:“我,寧城釣魚高手。你們不知道,在場的釣友們都羨慕死了!”
姚媽笑呵呵的。
聞朝彎了彎唇角,給她拉開椅子,按住她一邊肩膀:“趕緊坐下來吃飯吧,剛剛不是說餓了?”
鄒茜恩先給自己盛了碗魚湯,她聞到味道就想喝湯了,迫不及待嘗了一口,果然跟想像中一樣好喝。
“姚媽手藝好好啊。”她讚歎。
姚媽說:“主要是這魚新鮮,怎麼燉都好喝。”
鄒茜恩搖了搖頭:“您啊,就是太謙虛了,您要讓我來燉湯,我肯定是沒您燉出來的好喝。”
姚媽被哄得心花怒放。
鄒茜恩喝完一碗魚湯還不大想吃米飯,一連吃了好幾塊魚,可能是因為魚是自己釣上來的,吃起來格外美味。
她邊吃邊讚不絕口,一會兒誇姚媽手藝,一會兒誇自己釣魚技術高超,最後詞窮了,開始誇這尾草魚長得好,明明體形那麼龐大,肉質卻能如此鮮美。
聞朝感覺自己在聽免費的相聲,集捧哏和逗哏於一體的那種。他不得不提醒一聲:“吃魚的時候最好不要一直講話。”
鄒茜恩停下話茬,不解地問:“為什麼?”
“容易被魚刺卡到。”
“……”鄒茜恩失語片刻,反擊回去,“你不要詛咒我!你就是個烏鴉嘴,上次你說我睡沙發上會着涼,我就凍感冒了,明明以前我睡沙發都沒事。”
聞朝想起那樁事,自己確實有烏鴉嘴的嫌疑,但他嘴上不承認:“你要是聽我的話,回房間睡覺,不至於凍感冒。”
鄒茜恩說不過他,夾了塊魚尾到碗裏。她不愛吃魚皮,撕掉丟在一旁,用筷子撥魚尾上的肉吃。
閉嘴不到半分鐘,鄒茜恩就忍不住了:“你知道我最喜歡吃魚的哪個部位嗎?”
聞朝看看她,再看看她丟在一旁的一堆魚骨和魚皮,誠實道:“我不知道你最喜歡吃魚的哪個部位,但我知道你最不愛吃魚皮。”
鄒茜恩笑了下,給他答案:“我最喜歡的是魚尾,因為魚兒不管是在水裏游,還是被人捕捉到岸上,都會甩尾,魚尾活動最多,肉質最緊緻。”
雖然聽起來有點科學依據,但是從她嘴裏說出來,聞朝持懷疑態度。
鄒茜恩瞅着他,知他不信自己的話:“我說真的,你別不信。魚尾最好吃,就是刺比別的地方多……”
話音未落,鄒茜恩就發出一聲類似咯痰的低咳,她臉色一變,試着吞咽口水,喉嚨處果然有細微的刺疼感。
鄒茜恩蹙起眉毛:“我嗓子裏卡魚刺了。”
聞朝以為她在演戲騙自己,目的是給他扣上烏鴉嘴的帽子。當她連咳了好幾聲,試圖把嗓子裏的東西咳出來,他就有些慌了。
“真卡到了?”聞朝放下筷子,起身推開椅子,手搭上她的背,“張嘴我看看。”
鄒茜恩仰起脖子張開嘴巴,聞朝開了手機照明燈,對着她喉嚨處照,可能魚刺在喉嚨靠下的地方卡着,這樣看並不能看出什麼。
鄒茜恩哭喪着臉:“聞朝,你真的是烏鴉嘴。”
聞朝閉嘴任嘲。
姚媽用了老偏方,倒了小半杯醋過來:“快喝幾口醋,試試管不管用。”
鄒茜恩五官皺巴成包子,平時吃蘸料加醋可以,但是讓她純喝醋,恕她接受無能。不過,這種情況下,她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接過杯子,屏息悶了幾口醋,表情比喝了烈酒還扭曲。
姚媽盯着她,眼巴巴地問:“管用嗎?”
鄒茜恩抿着嘴喉嚨滾動,吞咽一下,那股刺痛感仍然存在,說明魚刺並沒有消失。
姚媽再次出招:“吃一大口米飯,不要嚼太爛,直接吞下去,說不定米飯能將魚刺帶下去。”說著,姚媽就去給她盛新鮮米飯。
聞朝叫住姚媽,讓她別忙活了。
“不用嘗試了,跟我去醫院。”他拉着鄒茜恩出了餐廳,從衣架上取下外套給她披上,拿上車鑰匙。
那些土方法聽着就不靠譜,萬一魚刺卡住的位置不好,幾口飯吞咽下去,只會讓刺越扎越深,造成更嚴重的後果,最穩妥的方法就是去醫院叫專業的醫生處理。
姚媽從餐廳里跟出來:“那你們注意安全。”
聞朝嗯了聲,帶着鄒茜恩出門,此時此刻又生出一種家長領着不聽話的兒童的感覺,跟那會兒把她從小區門口領回來一樣的心情。
鄒茜恩深感自己給人添了麻煩,醞釀片刻,開口說道:“我……”
她只說了一個字,聞朝就捂住了她的嘴,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別說了,我確實是烏鴉嘴。”
鄒茜恩:“……?”
她想說的不是這個啊。
聞朝說完那句話就放開她,電梯下到負一層,他垂下手,握住她的手揉捏了一下:“再忍忍,到醫院就好了。”
他的聲音很溫柔,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裏響起迴音。鄒茜恩怔了怔,原本想說的話頃刻間忘了。
聞朝給她系好安全帶,發動了車子,朝距離小區最近的醫院駛去。
鄒茜恩老老實實,全程沒說一句話,但是能感覺到聞朝對她的緊張程度。其實,生病那次她就看出來了,他對她不是毫無感覺。
他應該也是……有那麼一點喜歡她的吧?
如果不喜歡,他為什麼要親她?第一次是氣氛使然,那麼後面那幾次呢?總該是他的主觀意願吧?他們還同床共枕過呢!不止一次!
聞朝口中的“試着交往”應該不包括親吻和同睡,這兩樣分明是“交往中”的男女才可以做的事。
鄒茜恩發現,自己有時候也不是那麼直白,至少,她還沒有勇氣直接問出那句“你喜歡我嗎”。
胡思亂想間,醫院就到了。
醫生果然專業,一手拿着長長的竹板將她的舌根往下壓,另一隻手拿着一柄細長尖頭的鑷子,旁邊有助手持着用來照亮的小燈。
不消片刻,醫生就從她喉嚨處夾出一根魚刺,是那種“Y”形的魚刺,細細小小的,但是扎得很深。
醫生把魚刺丟在小盤裏,讓她看一眼。
鄒茜恩手捂着胸口,眼眶裏還有溫熱的水汽,是剛剛那鑷子探進喉嚨時,她好幾次想乾嘔,憋出來的眼淚。
還好她都忍住了,現在終於舒坦了。
聞朝撫了撫她的背:“好了嗎?”
鄒茜恩吞咽了兩下,喉嚨處的異物感消失了,揚唇笑起來:“沒事了。”
她誠摯地向醫生表達感謝,差點要感動落淚了:“劉醫生您真是妙手回春,藥到病除,謝謝您!回頭我給您送一錦旗!”
聞朝:“……”
劉醫生:“……不必了。”
夾出一根魚刺而已,尚且稱不上妙手回春、藥到病除,要不是這姑娘滿臉真誠,醫生都懷疑她在說反話了。
劉醫生輕咳一聲,穩穩心神,說:“你積極來醫院是對的,遇到這種情況最好不好自己亂用偏方,容易出現意外狀況。”
——
兩人出了診室,鄒茜恩終於像是耗光了電量的機械人,腳步都邁得緩慢而拖沓,手挽住聞朝的手臂,一步一步往外走。
時間已晚,醫院的走廊仍有不少來去匆匆的人。聞朝側目瞥她一眼,腳步自覺放慢,能讓她跟上。
“累了?”他問。
鄒茜恩想逞強說不累,話剛到嘴邊,她下台階時就一不留神趔趄了下,膝蓋一彎。幸好她挽着聞朝的手臂,有他當支撐物,不至於摔倒。
聞朝停下腳步,幾分無奈地看着她。
鄒茜恩摸摸鼻子,站直了身體。
她在外面幾乎“奔波”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回到家,誰知吃個魚還能被卡到,風風火火趕來醫院,現在是一丁點體力都沒有了,走路都費勁。
聞朝掙開了她的手。
鄒茜恩愣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他是打算把她丟在這裏嗎?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聞朝走下一級台階,背對着她站在下面一級台階上,微微躬下身:“來吧,我背你。”
醫院裏不好停車,車停在外面,從這裏過去要穿過兩條路。
鄒茜恩瞠目,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她倒是也沒矯情到這種地步,拍了下聞朝的後背,示意他直起身:“不用你背,我自己能走。”
“上來。”聞朝不容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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