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三章: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心的
石余恆嘉笑了笑,似乎有些失望似的,又將目光收了回來,用無所謂的語氣說:
“哪有那麼誇張,她不是依舊想往常一樣,步伐輕盈身姿筆直,要不是穿了女裝,誰知道她有了身孕了……”
石余財庄瞪圓了眼睛,用肥胖的手指指了一下桌面,焦急地說道:
“這是重點嗎?我說英國公,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啊?”
石余恆嘉興緻缺缺地看他,問:
“那什麼是重點?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是個女人,是女人就能穿襦裙,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石余財庄一下子哽住了,霎時間有些想不起來自己要說什麼,他回想了一番才說道:
“不是!先帝在時,便下令不論胡漢統一穿朝服,她怎麼能例外穿着襦裙上朝呢?即便她是個女人,平時跟個男人沒有區別大家也不覺得有些什麼……你就不覺得現在她現在格外的扎眼?”
石余恆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哎,族老……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高明的建議呢。原來還是以她的女裝說事情。你不要忘了,現在主持朝政的是太后,太后也是個穿襦裙的女人。你這一番言論,你不覺得會順帶得罪了太后嗎?”
石余財庄又愣住了,緩了緩說:
“太后是太后,臣子是臣子,那不一樣。我的意思是說……趁着她有了身孕,要不要上奏朝議,讓她將兵權交出來。”
石余恆嘉聽聞,將酒樽裏頭的酒水飲了,看着空杯子半天,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說道:
“希望不大……現在又出征不用兵的,若是以這個理由奪權,說不過去。你聽說過哪個官員無罪無錯的,因為生個病就要降職奪權的?”
石余財庄聽聞,有些氣餒的低了頭,鬱悶地喝了一口酒之後,突然斜着眼睛盯着石余恆嘉的臉打量着他。
石余恆嘉抬眼正好跟他不善審視的目光對上,隨即輕鬆的笑出了聲,問道:
“族老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我臉上長花了?”
石余財庄臉上的肥肉抖了一下,不屑地說:
“我是在想,或許英國公是跟着那個謝元打了一回仗,打出感情了。現在這個心,已經不跟鮮卑人在一處了。”
石余恆嘉垂着眼睛撿着菜肴,掩去了眼神中的慌張,依舊是有些玩世不恭的樣子,說:
“族老這話……打哪兒來啊?”
“要不然你怎麼事事都不積極呢?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是向著那兩個漢人說話。我們都說了,只要你願意,推舉你坐皇帝位也不是不行啊。反正都是咱們石余鮮卑的人。總好過讓那些個漢人掌權吧?”石余財庄焦急地說。
石余恆嘉慢吞吞的吃着東西,似乎在思索,過了一會兒抬了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帶着戲謔的口吻說道:
“這樣吧……我願意擁護族老您做皇帝,你看怎麼樣?您老打頭,我跟在後頭。”
石余財庄乍一聽,眼睛裏頭便爆發出喜悅的光亮,但是很快那喜悅便消失了,他尷尬了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石余恆嘉一伸手,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說道:
“你看!你自己都不願意的事情,為什麼要我積極啊?……陛下是正統,要是照他父皇爺爺祖爺爺的資質,那都不用等到十六歲,再過個兩三年他就能有自己的主意了。朝中大臣們都等着那個時候呢……”
石余財庄愁苦地撇了撇嘴,又說道:
“好了好了,是我失言……陛下不能動。關鍵是太后和沈留禎他們,他們是漢人,掌權之後那政令全是打壓鮮卑人的,這麼下去不行啊!
要是什麼都不做,兩三年之後,即便是陛下掌權了向著鮮卑人,那時候咱們也被打壓的差不多了,什麼都晚了啊……”
石余恆嘉緊接著說道:
“可以做些什麼啊,我很支持做些什麼啊。可是做些什麼之前,是不是得有個好主意?你有嗎?像前頭說的上奏奪權……根本就沒有勝算的事情,你做這些幹什麼啊,白白做了沈留禎的眼中釘。”
“你就這麼怕他嗎?”石余財庄十分露骨的激將。
石余恆嘉咬了咬牙,捏着酒樽的手背青筋都露了出來,他忍耐着心中的氣憤,過了一會兒將酒樽往桌子上一扔,說:
“我給族老一個忠告:有時候害怕並不是什麼壞事。至少能保住自己的一條命。”
石余財庄眯了眯眼睛,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點兒石余恆嘉的脈門,接着笑着說道:
“英國公英雄蓋世,竟然會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儒生……當真是想不到。”
石余恆嘉露出了他那一貫的輕鬆笑容,無所謂地往外搖了搖手,說:
“族老你不怕你上啊……總是慫恿我幹什麼?”
石余財庄瞪着石余恆嘉不吭聲了,氣氛很是尷尬。
石余恆嘉又坐正了身子,好似為了緩解這僵持的氣氛似的,又用輕鬆的語氣說道:
“哎呀……族老你只是有所耳聞,我可是看着沈留禎辦過差事的。你知道當初叛亂的穆合一黨怎麼收場的?
他啊……會一直給你想要的東西,你根本就看不出他的目的在哪兒,然後突然間,你就着了道兒了,恐怕臨死之前都是懵的。”
石余恆嘉說這些的時候,故意壓着語氣,帶着神秘詭異的意味。
石余財庄不屑地“切”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石余恆嘉倒是不在意了,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哎呀……總之,我建議咱們最好不要有什麼動作。他現在也是一心想要維持朝堂穩定,咱們不動他就不動。咱們只要動了,他就能順勢給你下套。如果沒有萬全之策,還是算了吧。”
石余恆嘉抬了手,說道:
“啊對了,平時不要總拉我,有了好的計劃了再跟我說,我肯定配合。我不想早早地讓沈留禎盯上。”
石余財庄聽聞,直接站了起來轉身就走,轉過頭的瞬間,惡狠狠地小聲咒罵了一句“慫包”,就氣勢洶洶地拂袖而去。
石余恆嘉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中露出了凌厲的光亮。他眨了眨眼,又落寞地將自己扔倒在桌面的酒樽給撿了起來,喃喃地說:
“……就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