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膽去查
剛進村委會大門，岑若楠就碰到了鄭大龍，趕忙打了聲招呼。
鄭大龍背抄着雙手，踏着飄落着幾片枯葉、鋪滿陽光的場地，正往樓梯口緩步走去，聽到有人叫喚，就扭過頭來，見是岑若楠，臉上立馬浮出絲笑，問道：“咦，小岑，你出去過了？”
岑若楠邊走邊答道：“是呀，鄭書記，我剛從外面回來。”
鄭大龍習慣性地哦了聲，接着問道：“小岑，你上哪兒啦？”
岑若楠猶豫了一下，照實回答句：“我去孫大爺家了。”
鄭大龍特意扭頭看了眼身邊的女村官，問道：“哪個孫大爺？”
岑若楠一邊踩着樓梯往上爬，一邊回答道：“孫生財大爺。”
鄭大龍明白過來，臉色刷地就變了，不高興地質問句：“你怎麼去他家呀？”說時有意加重了上樓的腳步，以此表達他的不滿。
岑若楠解釋說：“吃早點的時候，孫大爺當眾說起他家低保沒辦下來，鄉親們都替孫大爺說話，質疑村幹部辦事不公，所以我去孫大爺家了解情況，看看他家到底符不符合吃低保。”
鄭大龍突然不吭聲，只顧順着樓道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岑若楠見鄭大龍不再說話，板着張臉，一副不滿意不痛快的樣子，也就把想說的話暫時憋在肚子裏，過一下再說出來。
進了辦公室，鄭大龍也沒有叫岑若楠坐，只顧往辦公桌前走去，在那把老闆椅坐下，兩眼對着窗外看，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
岑若楠不介意，直截了當地問：“鄭書記，你是不是要跟我談孫生財家低保這事？”
鄭大龍瞥了眼岑若楠，沉着聲說：“你不也有這個意思？”
岑若楠笑了笑：“對，鄭書記，我確實是想跟你商量這事。”
鄭大龍端起保溫杯緩緩啜了口茶，問道：“小岑，你有啥要說的？”
岑若楠答道：“從孫生財一家的情況來看，是符合吃低保的條件，所以我們應該往上報，幫他家爭取到低保，好解決他家的困難。”
鄭大龍重重哼了聲，一字一頓地說：“像他家這種情況，我們村裡又不止他一家，他家吃低保，那其他幾家不也得跟着吃。”
岑若楠說：“只要符合條件，作為村幹部我們就要幫他們爭取。”
鄭大龍嘴角微微往上一勾，露出絲譏笑，看着岑若楠說：“看來你還不了解相關政策呀，村裏的低保指標是由上邊定的，只能少，不能超過。好人誰不想做呀，可指標定死了，不敢違反上邊的規定。”
岑若楠問道：“也就是說，今年的低保指標已經用完了，對吧？”
鄭大龍點點頭。
岑若楠說：“孫生財一家人都說，去年他們就向村裡申請了。”
鄭大龍承認道：“沒錯，孫建明去年這個時候是給我遞了申請書。”
岑若楠疑惑地問：“那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給他家辦低保呢？”
鄭大龍板起臉說：“剛才我已經說過，村裡像他家那種情況的有好幾戶，還輪不着他家，所以只好先壓着不給辦了。”
岑若楠說：“孫大爺快七十了，根本就掙不了錢，還得給中風卧床的老伴花錢治療，本來可以依靠兒子，可兒子又偏偏得了大病，喪失了勞動能力，非但掙不到錢，還得花錢治病，確實相當困難。”
鄭大龍斜眼岑若楠：“別忘了，孫生財還有個女兒在外打工掙錢。就算兒子有病幫不了，可女兒能夠接濟他。生兒育女，不就是為了防老么？也就因為這個，我們認為他家不符合吃低保，也就沒往上報。”
岑若楠說：“孫大爺說了，他女兒家也困難，很少給他錢。”
鄭大龍說：“做女兒的就算再困難，也得照顧好自己的父母，要不生兒育女幹嘛呀。孫生財有困難應該找他女兒，而不是要低保。”
岑若楠說：“如果子女的確有困難，只要符合條件，還是可以吃低保的。”
鄭大龍繃緊臉說：“你的意思是，一定要給孫生財家辦低保？”
岑若楠說：“我覺得孫大爺老伴和他兒子孫建明符合條件，可以給他倆辦低保。至於孫大爺家的情況，鄭書記，你一定很清楚。”
鄭大龍虛眯起兩眼，吊著嗓門說：“我是老書記，當然清楚。”
岑若楠微微一笑，問道：“鄭書記，是不是該給他們倆辦低保？”
鄭大龍從大鼻子裏發出聲冷笑，用調侃的腔調說：“不光他家，我想把其他幾家也辦低保呢，可指標滿了，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沒用。”
岑若楠尋思了一下才說：“鄭書記，我們可以通過清理不符合條件的低保戶擠出指標來，再給符合條件而沒辦低保的人家。”
鄭大龍臉色一沉，瞪大眼睛質問：“小岑，你是在懷疑之前辦的低保有問題，甚至懷疑我徇私枉法，對吧？”
岑若楠平靜地說：“沒這個意思，鄭書記，我只是覺得應該清理一下現在低保戶，把不合作條件的清理掉，好給符合條件的人家。”
鄭大龍沉默了好一會兒，斷然說道：“沒有這種情況，現在吃低保的都符合條件，根本用不着清理。”
從鄭大龍的眼神里，岑若楠覺察到他在撒謊，卻不好挑明了說，同時又想起早上村民們說過的那些話，便婉轉地說：“既然沒有這種情況，那怎麼會有人說存在不符合條件吃低保的現象呢？”
鄭大龍登時勃然作色，幾乎是衝著岑若楠嚷了起來：“誰說的，誰說的？這根本就沒有的事，是他們在睜眼說瞎話，胡說八道！”
岑若楠鎮定自若地說：“誰說的並不重要，關鍵是有沒有這回事。”
“當然……當然沒有。”鄭大龍晃着腦袋脫口而出，“你要不信的話，可以去調查。”剛說完又意識到了什麼，想改口就又沒說出來。
岑若楠趕緊說：“鄭書記，你這麼說了，那我就照辦了。”
鄭大龍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好，末了賭氣似的說句：“你要查就查去，我才不管哪。”
岑若楠趁機問道：“要是查出問題來了，該怎麼辦？”
鄭大龍騎虎難下，只好梗着喉嚨說：“要真有人不符合條件，按規定上報取消他的低保，讓出來的指標給符合條件的人。”
岑若楠心頭一喜，含笑道：“說得好，鄭書記，就該這麼做。”
鄭大龍瞧見岑若楠笑得這麼開心，甚至還有幾分洋洋得意，心頭不由得躥起股無名火，兩眼瞪着她看了半天，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后才開口問道：“小岑，你想抓這項工作，對吧？”
岑若楠反問句：“有問題嗎，鄭書記？”
鄭大龍把臉一黑：“小岑，昨天已經說過了，你主要負責發展經濟，還有治安維穩，這低保的事不屬於你的職責範圍。”
岑若楠淡定地說：“這我知道，不過剛才你說過讓我調查低保戶情況。鄭書記，你可是一把手，說話得算數哦。”
鄭大龍給岑若楠咽得說不出話來，臉上滿是慍怒，卻又不好發作，默然半晌才沉着聲說：“算數，我從來說話都算數。好，小岑，你想調查就儘管調查去好了。不過，要是招惹啥麻煩，到時候就別怪我啦。”
岑若楠乾脆利落地說：“就算有麻煩，我也不怕。”
鄭大龍似笑非笑道：“那就好，這樣一來，我也就不用擔心啥了。”
什麼擔心，分明是在威脅嘛！岑若楠在心裏說了句，有點不痛快，不過從鄭大龍的言語和神色中又意識到低保戶中應該存在問題。
也就是說，只要認真去查，大膽去查，就一定能夠查出問題來。
只要清理出兩個低保戶，就可以兌現承諾，解決孫大爺家的低保。
這麼一想，她心情便舒暢起來，悅聲問道：“鄭書記，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鄭大龍漫不經心地說：“沒有。本來平安無事，是你自找麻煩。”
岑若楠不想跟鄭大龍爭辯，大度地笑了笑：“好，那我走了。”
鄭大龍冷着臉說：“小岑，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激化矛盾。”
岑若楠邊起身邊說：“放心吧，鄭書記，我會謹慎行事的，盡最大的努力避免激化矛盾。當然，如果有人要藉機鬧事，我也不怕。”
“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鄭大龍含譏帶諷地說，“好，小岑，那我就靜候佳音，等着你實戰告捷，到時為你擺慶功宴。”
岑若楠明知鄭大龍一心想看自己的笑話，卻若無其事地笑道：“慶功宴就不必擺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工作。就算真有功了，那也是鄭書記你的，因為你是村裏的當家人嘛。”
鄭大龍乾笑一聲：“小岑，你還真會說話。”
“實話，我說的可是大實話。”岑若楠笑眯眯地說，“鄭書記，你要真沒什麼指示，那我就告退啦。”
鄭大龍一揮手，口氣淡淡地說：“忙去吧，小岑。”
岑若楠又向鄭大龍客氣了句，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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