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賣老婆不行

第2章 賣老婆不行

劉知易在一個哀婉的哭聲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四十齣頭的端莊婦人。

“母親!”

劉知易喊了一聲,這婦人是他的母親劉姜氏。

婦人哭聲戛然而止,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二郎,你醒了?”

劉知易腦子一片混亂,奇怪的問道:“母親,我怎麼了?”

劉姜氏眼淚還沒幹,口氣卻露出欣喜:“二郎,你被那殺千刀的刺客砍了一刀,大夫說你活不了,總算醒了,回頭找那庸醫算賬去。”

記憶湧入腦海,劉知易想起他是去湊熱鬧看御林軍迎接那個名滿天下的大宗師徐謙,結果作為囚車的御駕在春風亭被刺客截殺,他很倒霉的被波及了。劉知易想起自己暈倒前,看到那兩道一縱一橫的匹練。那是高手出的刀!

“後來怎麼樣了?刺客被抓到了嗎?誰敢刺殺徐太傅啊?”

徐謙名滿天下,是當今文壇魁首,這樣的人誰敢去殺他?

“刺殺?二郎,你糊塗了,那是有人劫囚車,御林軍死傷無算,徐謙那賊囚被劫走了。”

母親滿臉惱怒,似乎對這件事十分惱火。

“劫囚?誰說的。”

劉知易疑惑。徐謙名義上是囚犯,九大節度使聯名告狀,就是皇帝也不能不做個樣子。實際上,徐謙卻是要入朝做大佬的,皇帝親自下詔將徐謙押解到京城審理,肯定審不出什麼結果,然後徐謙入朝,抗擊魏無暇。可謂是前途一片大好,這種情況下,徐謙的人怎麼可能劫囚?

母親哼道:“曹侍郎說是劫囚,三品刑部侍郎還能弄錯?”

曹侍郎?那個刑部派去押解徐謙的官員。

劉知易心裏立刻浮現出對這個曹侍郎的記憶,他記得很清楚,當日車駕遇襲的時候,慌亂中父兄喊的是“有刺客”“護駕”,曹侍郎卻喊着“有人劫囚”,這是兩種心態。全天下人都認定,徐謙進京是有大用,根本用不着逃,皇帝派人迎接,沿路府兵護送,都是在保護徐謙,所有人都擔心魏太師會在途中對徐太傅下手。可沒想到到了京師眼皮子底下出現殺手襲擊,此時正常人本能應該認定這是政敵要刺殺徐謙,可曹侍郎第一反應卻是劫囚。

這個侍郎有問題!

劉知易稍一思考,就覺得不對勁。

雖然後來大家發現徐謙確實被劫走,但曹侍郎怎麼事前就能確定來人不是刺殺,而是劫囚,除非他未卜先知,否則絕不會斷言是劫囚。

徐謙自己人劫囚車是多此一舉,那麼劫走徐謙的是誰呢?

魏無暇!

劉知易腦中閃過這個名字。當朝太師,太后親弟,皇帝娘舅的魏太師。徐謙無法入朝,對這個人最有利。他可以繼續權傾朝野,無人制衡。

這麼一想,一切都解釋的通了。曹侍郎為什麼能未卜先知知道是劫囚而不是刺殺,是因為他提前就知道會發生這件事,因為這件事是魏無暇安排的,他是魏無暇的人,甚至是魏無暇派去執行這件事的馬前卒。

只是劉知易有一個很大的疑惑,因為徐謙是重犯,刑部侍郎親自押解,走失了重犯,刑部曹侍郎要負最大的責任。難道他是一個死士,願意為了魏無暇的計劃赴死?

一旦這件事被定性為劫囚,徐謙會被認為畏罪潛逃,半生英名不保。除非徐謙能再次出現,給自己翻案,既然魏無暇能在眾目睽睽,御林軍和府兵的嚴密押送下劫走徐謙,怎麼可能讓他再次出現,恐怕現在已經在某個無人的犄角旮旯里,把徐謙處理掉了,世界上已經沒有了徐謙這個人。

接下來,徐謙劫囚案就成了鐵案,之後曹侍郎會負主要責任,連帶着……

想到這裏,劉知易神色一變。他父兄負責押送囚犯,結果囚犯被人劫走,按照朝廷律法,走失要犯是要砍頭的,弄不好還要連坐!

難道父兄?

忙問道:“爹和大哥呢?”

一提父親和兄長,母親突然又哭了起來:“二郎。你爹和大哥都被關起來了,你快想想辦法!”

劉知易皺起眉頭,果然如此。腦子裏快速回憶相關法律,大夏律例規定,丟失押解的重犯,主官流徙三千里,不不不,父親當日帶領春風亭府兵押送,適用的還是軍法,更嚴一等,直接殺頭,不過父親不是主官,不會牽連家人,不然母親也不可能還在這裏?

不對,即便父親不是主官,會不會牽連家人,這得三法司說了算,母親此時應該被收監,為什麼沒有呢?

“娘,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

劉知易問道。

母親咬牙切齒:“你爹把家產都給了曹侍郎,才網開一面,許我留下照顧你。可你爹和大哥該怎麼辦啊?二郎你快想想辦法。”

看似合理,曹侍郎收受賄賂,所以網開一面,允許不應被牽連的母親和劉知易兩人在外。曹侍郎是刑部侍郎,肯定懂法。但問題是,曹侍郎才是這次負責押送的主犯,一路將徐謙從大漠押送到京城,他罪責難逃,還有心情收受賄賂?

除非他能確定自己逃脫罪責,至少是保住性命。或者這麼做是別有用意!

如果我是曹侍郎,為什麼要這麼做?

劉知易轉換思路,思考曹侍郎的行為。

如果沒猜錯,這次事件是一場陰謀。牽扯之大,以前想都不敢想。

陰謀設計者,最大可能是當朝太師魏無暇。負責押送徐謙一路南下的曹侍郎應該是陰謀執行人。從北方草原到夏京腹地,數千里地,曹侍郎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悄無聲息在荒郊野嶺處理徐謙。偏偏放到夏京城邊,在春風亭,在京師許多官員、在御林軍,在太學生,在老百姓的眼皮子底下動手。有這麼多人見證,讓外人以為徐謙被人劫走是畏罪潛逃。這比在某個深山老林中結果徐謙要好很多,如果徐謙死的不明不白,曹侍郎要背負全部罪名,如果能定徐謙一個畏罪潛逃,曹侍郎就是失職,如果運作的好,頂多被革職,性命無憂。

曹侍郎真的願意被革職,犧牲自己的政治前途?

所以他選擇掙扎一下,一邊一口咬定徐謙是畏罪潛逃,一邊將劉大刀父子收押,之後他會怎麼做?

作為主官,丟失押送的囚犯,肯定要負首責,除非有人罪責別他還大!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曹侍郎負主要責任,劉大刀和劉知難父子負次要責任,按照大夏律法,曹侍郎最輕會革職流放,最重會滿門抄斬,劉氏父子最輕流放,最重殺頭。

按照大夏官場的黑暗,曹侍郎如果要脫罪,必須把責任都甩出去,儘可能讓他無辜,讓別人替他擔更多罪責。很顯然,再沒人比劉氏父子更適合背這個鍋了,怎麼操作劉知易都能想到,抹黑劉氏父子勾結劫犯,裏應外合劫走要犯,這樣劉氏父子就比曹侍郎的罪行更重。曹侍郎的罪行就從失職下降為失察,會顯得更加無辜。如果他能將劉氏父子抓捕歸案,還能將功補過,從輕處理。

一切僅憑猜測,劉知易不敢保證事實如此。即便曹侍郎這種人不推諉責任,劉家這次也遭逢大難,走失徐謙這樣的大人物,不是一個小小的廳長之家能承擔的。

“娘,你能想辦法見到爹和大哥嗎?”

母親點點頭:“他們就關在西廂房,我剛才還去送過飯,曹侍郎通融的。”

是通融,還是縱容?

劉知易深表懷疑。劉家一家四口,男主人劉大刀收押,長子劉知難收押,次子劉知易負傷,允許在家養傷,女主人是婦人,不但沒有收押,還允許她照顧小兒子,允許她給丈夫、長子送飯,隨時探望。曹侍郎真的是一個只要給錢,什麼都願意乾的人?哪怕他自己性命不保,臨死也要撈錢?收錢還認真辦事,給人提供方便,職業操守一流!

要麼就是有陰謀。曹侍郎有意縱容劉家人保持聯繫,不怕劉家人串通逃跑?或許這正是目的,就是要縱容劉家人商量好,然後畏罪潛逃。這樣就能將所有責任推到劉家父子身上,加以引導,外人很容易聯想到,劉家父子先通徐謙黨羽,裏應外合劫了徐謙的囚車,所以才會畏罪潛逃。

到底是不是這樣,劉知易又詳細問了母親一些情況,就基本確定了。

案件發生后,曹侍郎跟御林軍統領商議,將御林軍全都派出去搜捕徐謙黨羽。看管劉家父子的只有曹侍郎身邊幾個刑部差役。

劉家父子可是武夫,尤其是劉大刀,不但是武舉人,還上過戰場,豈是區區幾個差役能看得住的。守衛已經不力,又縱容劉家人相互走動,難道是怕他們無法達成一致,不能一起逃跑嗎?

逃?還是不逃?這是個問題!

逃,九死一生。假如曹侍郎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這邊劉氏父子剛剛逃出去,馬上殺手就會尾隨而至,殺人滅口。

不逃,十死無生。最壞的結果,劉家父子被帶去夏京收押,在昭獄裏被曹侍郎的人炮製,背下所有的罪名,最後滿門抄斬。最好的結果,曹侍郎有擔當,不下黑手,承擔應有的罪責,即便這樣,劉大刀依然負有押送之責,砍頭示眾是跑不了的,劉知難有連帶責任,會被流放充軍。

逃或不逃,都沒好下場,這是絕境!

一時間,劉知易也想不出能有什麼辦法逃出絕境。

借口餓了,讓母親弄點吃的,支走母親后,閉門深思。

母親劉姜氏很快端來一碗熱湯麵,打斷了劉知易的思考。

母親纖細的手指燙的通紅,一個勁抱怨御林軍不講理,把丫鬟都扣了。

劉知易心中嘆息一聲,好日子要到頭了。母親這個兩手不沾陽春水的幸福女人,恐怕以後要吃很多苦。

母親做的麵條味道很一般,母親就這水平,還不敢說。

吃完一碗面后,劉知易語重心長的說道:“娘。你讓爹和大哥帶你逃吧!”

“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呢,你爹和大哥都被關着,怎麼逃?再說,能往哪裏逃?家業都在這裏,這一逃,可什麼都沒有了。”

婦人之見!

劉知易暗嘆,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家業。

大喊一聲:“娘。你聽我說,帶爹和大哥來見我,如此如此……”

跟母親交代了一番,母親帶着狐疑的神色走了。

過了片刻,沉重且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幾個人匆匆走進屋內。

一個聲音焦急的喊着:“二郎。爹來了!”

另一個聲音道:“二弟。你可不能死啊!”

母親嗔道:“胡說什麼呢!”

來人是劉知易的父親和兄長,兩個身高一米八以上的魁梧壯漢。濃眉大眼,一臉焦急。母親跟在身後走了進來。

看到劉知易睜着眼睛,劉大刀長舒一口氣憨笑道:“你被賊人刀氣所傷,那狗大夫說刀氣傷了五臟,活不過今夜!好了,你總算醒了。媽的,真是庸醫,回頭拆他招牌。”

大哥劉知難突然驚呼一聲:“啊——”

幾人都看向他,劉知難咽了口唾沫:“二郎。你這不會是迴光返照吧?”

母親這次沒責怪,直接扇了一巴掌。

劉大刀也瞪了一眼大兒子,但神色凝重起來,貼近床前,伸手握住劉知易手腕。

劉知易頓時驚叫起來,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滲出。

見兒子如此,劉大刀連忙收回手,驚呼:“二郎,你沒事吧?”

快被你的真氣弄死了!

劉知易心中暗罵,老爹的真氣粗糙,在他體內亂竄,他現在的身體哪裏受得了?

劉大刀渾然不知自己做了錯事,嘆息一聲:“經脈寸斷!練不成武了。”

劉知易不由吐槽,都啥時候了,這武夫腦子裏還裝着這種事。

喘息了半天,劉知易終於能開口說好:“爹,準備一下,跑吧。”

劉大刀一愣:“跑?往哪裏跑!咱家幾代家業都在這裏。”

跟母親一樣,他也放不下家業。

劉知易道:“家業重要,還是命重要!”

劉大刀認真想着,許久才露出一種‘成年人都要’的貪婪神色,說道:“都重要!”

劉知易逼他:“必須選一個。是要家業還是要命?”

劉大刀彷彿被抽幹了力氣,聲音低沉:“當然是命,命沒了,家業咋守得住!”

劉知易道:“這就對了。快收拾一下,帶母親、兄長一起跑。”

劉大刀還是搖頭:“跑了,就是畏罪潛逃,罪加一等!”

劉知易道:“就算不跑,也是死罪。”

劉大刀沉默了片刻,他是亭長,一些基本的律法他是懂得,只是沒想過,現在一想還真是。

劉大刀依然搖頭:“那也不能跑。敢作敢當,我弄丟了要犯,罪責難逃,大不了一死。”

劉知易反問:“那大哥呢?”

劉大刀皺眉:“不該帶你大哥一起去的,是我害了你大哥。”

劉大刀帶着長子,目的是把長子捧到官面上,日後好繼承他的亭長之位。老劉家早就把春風亭亭長看成了自家的家業。

大哥劉知難悶哼一聲:“我也一樣,好漢做事好漢當,我跟爹一起扛。”

劉大刀面色感動,拍着大兒子的肩膀,彷彿在說“真是爹的好兒子。”

這倆武夫!

劉知易無奈:“爹。你會被砍頭的。”

劉大刀哼了一聲,彷彿在說“老子不怕。”

劉知易又道:“大哥會被流放的。”

劉大刀和劉知難一起悶哼,彷彿在說“死都不怕還怕流放?”

劉知易再道:“你老婆要被賣到教坊司的!”

劉大刀這次“嗯?”,接着大聲道:“這不行!”

殺頭不怕,兒子流放不怕,但賣他老婆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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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異界需要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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