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白薇知道現在到處都是農民起義,但是沒想到造反這種事竟然也卷到這種地步了。
和樓下藥店賣保健品一樣,一見面就是。
“先生,造反了解一下。”
怎麼不直接送雞蛋呢?
她心中十分想吐槽,但是還是問道:“燕兄何出此言?”
“恩公,你不想嗎?”
聽他這麼一說,白薇心中猛然一驚,她捫心自問。
不想嗎?
當然想!
穿到這種古代哪個學過屠龍術的不想造反?!
現在他終於知道自己過去十幾年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在哪裏了。
白薇一直覺得這個國家有問題。不止是她,百年之前張太岳就已經開始着手改革,但最後不是人亡政息就是變本加厲,改來改去還是一場空。
自己這次微服出巡本來也想着做個社會調查,回去實事求是的進行改革。
現在想想一百年從上而下的改革沒有成功,那麼從下而上的革命是不是可以試試?
只是現在有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手握屠龍術沒錯,但是現在她就是龍。
白薇從未如此深刻的理解“屁股決定腦袋”這句話。
燕一寧看出了白薇的動搖,說道:“這朝廷已經沒救了。我原來相信張太岳是一能臣,改革或許可行。但是如今的朝廷,早已不是修修補補糊幾張紙找個裱糊匠就能好的。更何況如今無論是‘能臣’還是‘奸官’都在挖房子的根基。”
“……”這一點白薇深有同感。
燕一寧繼續說道:“這朝廷遲早要亡,但是百姓何辜?”燕一寧這次是真情實感地長嘆了一聲,“不說其他,如今的江西百姓能活着就是萬歲萬歲萬萬歲了。”
白薇心中何嘗不是這樣想的,這些日子她也切切實實的看到了。
“……要不,試試?”
“試試?”燕一寧喜出望外。
白薇聽到他念出來,卻搖搖頭,目光堅定道:“媽的!幹了!”
燕一寧見狀立馬起身一撩衣袍,便拜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主公受臣一拜。”
“……”
看來大家都沒什麼造反經驗。白薇也看出來了,這位燕舉人的做派也是根據《三國演義》學的!
白薇將他扶起,說道:“不必如此。”
這時,白薇聽到了什麼聲音,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進來吧。”
“嘿嘿。”
躲在門后的孫銳璋露出了腦袋。
他原本只是想從自己姑姑孫二娘那你拿點吃的給白薇,他懷裏揣着半隻燒雞,跑了個半個村,才趕過來。
沒想到竟然能聽到這個消息。
聽到白薇叫他,孫銳璋立馬蹦了出來,叫道:“你們想要造反也不叫我!”
他白薇驚訝於在他們嘴中造反竟是一件如此小的事情,但一想到這些年朝光朝廷之道的大大小小的起義就有上百起,那也沒什麼奇怪的了。
她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孫銳璋一攤手,倒是很光棍的說道:“只要做大,輸了也不過是被招安嘛~”
白薇:???
這還是個創業項目?要是按照這說法“造反”這行當還是一片藍海啊!
白薇以為這會是一件大事兒,沒想到燕一寧立即讓孫銳璋將他們熟悉的幾個人叫來。幾個人一拍即合,‘會議’流程總共沒有超過五分鐘。
白薇:總有一種自己上了賊船的感覺。
孫銳璋看到了,安慰她的:“放心,又不是沒造反過。”
“……你們打算怎麼做?”
幾人圍繞着圓桌,聽到白薇的話,齊聲答道:“任憑主公做主。”
“……”《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害人不淺啊,但是小小一個稱呼,白薇覺得也沒有去糾正的必要。
但是看到孫銳璋努力模仿燕一寧抱拳作揖的樣子,白薇覺得這實在不靠譜。
她乾脆直接說道:“每個人都隨便說一下,一句兩句也行。”
說到了孫銳璋感興趣的事情,他立馬積極回答道:“劫富濟貧!”
“……下一個。”
義博法師提出了自己的專業性意見及建議,“若真想干出大事,還得有個口號,要不咱們來一個‘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
“……這口號太過耳熟了吧。”查重率得有百分之百。
張盈盈提出來,“要不就,‘大楚興,陳勝王’?”
白薇放棄了,“算了,口號這個先不說了。先說說你們打算如何起事。”
在場的有每天玩泥巴上樹的少年、即將成為寡婦的少婦、戲曲專業的安徽名角、每天坑蒙拐騙的騙子、離家出走闖蕩江湖的大少爺、斷了腿六分鐘憋不出來三個字的宮廷護衛,還有身為賤籍最終逆襲考上舉人。
白薇怎麼看都是最後一個還靠譜一些,她點名道:“你先來說。”
燕一寧搖着一把羽扇,“主公,臣對於造反一事早有研究。臣聽聞之氣的西北流匪卷攜百萬眾,差點攻入京師。”
這個白薇倒是知道,當時那賊首離京城只有二十里。幸好當時李晉安在京,率領京營將這群流匪擊潰,進行招安,京師才得以保全。因此在此戰之後,白薇將他封為安王。
之前雖然她從未封過異姓王,但因為安王多年來的功績,朝中也並無異議。
燕一寧繼續說道:“不若我們就效仿此賊,一路打到京師去。”
【這個方法好。】
白薇:大人說話,你個AI別插話。
上一個用這法子的都失敗了,白薇可不想學那群人。
也許他們這群人只是聽過那些流匪的“威名”,但是她在朝中是想要做過善後工作的。
為什麼是“想要”?
因為當她看到真實情況時,發現朝廷根本無力做善後工作,只能任憑那些人自生自滅。白薇不覺得這種起義有什麼意義。
張盈盈他不在乎什麼造反不造反,反正怎麼都是過。既然恩公決定造反,自己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是盡自己所能還是可以的。
張盈盈長了那麼多年的戲,他覺得自己別的不會,但最擅於察言觀色。他看出白薇對燕一寧的說法不為所動,主動說道:“還是請主公乾綱獨斷為好~”
眾人聽聞也覺得這主意甚好,這造反還有這麼多講究么?
燕一寧這下覺得自己真的找到了潛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在主公心中是自有一套章程在的。難道造反這種事情還有專門的學院學習么?如果沒有,那自己的這位主公確實是生而知之了。
不過也許他想的是錯的。
燕一寧和其他人一樣都等着白薇開口。
白薇卻沒有直接說出什麼計劃,而是問道:“這水何時消退?”
沈勁心這幾天閑不下來,逛了很多地方,他說道:“今年這水雖大,但是半月也可退了。”
“那那些被淹的田地怎麼辦?村裡那些過來投奔的百姓的田豈不是全毀了?”
這下孫二娘更確定白薇是貴人出身了,她回道:“那些好地可輪不上他們,那都是趙老爺的地。”
“有個一兩畝地的,就算沒有這澇,也撐不過這幾個月。”
燕一寧補充一句,“對,到時候都只能當反賊。”
道士在一旁神神叨叨地嘀咕道:“這就是天命——”
“……村裏有船么?”
“陳立馬有一條。”
“我家也有。”孫銳璋終於能說上話了。
這山下之前本就有一條小河,村裏有捕魚的。船自然有幾條。
“那第一步——”
眾人屏息,齊刷刷看向白薇。
白薇看樣子笑道:“不用這麼緊張,第一步,先去鎮上看看,還有沒有能救的人。”
沈勁心聽聞全力支持。
但是燕一寧皺起了眉,“主公,我們的糧恐怕還不夠我們自己吃的。”
白薇看向他的眼睛,輕笑道:“不必擔心,這個我自有辦法。”
系統里的那些糧食她可是還沒取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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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今年熱的離譜。
今日剛來內閣的侍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他對身旁的侍衛說道:“大哥,今兒這天氣怎麼這麼熱?”
這侍衛雖然也熱,但是沒有絲毫抱怨,他說道:“這幾年天氣俱是如此,有什麼奇怪的。”
他見侍衛不搭他茬兒,繼續說道:“今兒我是受不了了,我先去歇會兒?”
“第一天就想歇?”侍衛瞟了他一眼,“好小子,在這兒等着我呢!今天這算什麼,要是像往年沒修衙那會兒,那你還不倒了?!”
這話說的不客氣,但是事實確實如此。內閣有不修衙的傳統,幾百年了都沒有再動過土木,也許開國之時這裏還算得上宏偉壯麗,如今卻只能說得上殘破不堪了,今年本應又是難熬的一年。
但幸好,去年陛下來內閣后看到這破敗的場景,着實看不下去,直接拿出自己的內帑錢糧主張修繕。
內閣們象徵性地反對了一下,實在拗不過皇帝,最後都批了,最後趕在冬天把整個文淵閣都修繕完成了,並且在陛下的強烈要求下,還配備了地龍。
如今他們這群人至少比往年舒服得多。
聽了這話,提出想要休息的侍衛也自知理虧,閉嘴不說話了,卻正好見到一個人好似要闖進來,他急忙伸手攔住了他。
“內閣重地,閑者勿入。”
旁邊的侍衛一見這樣,急忙把他的手拍下來,道歉道:“張閣老,他今天剛來,愣頭青一個沒認出您!您先進!”
張閣老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直接邁步進了文淵閣。
“張閣老?”
這侍衛見他真的熱得眼花了,見張閣老走遠解釋道:“幸好來的是張閣老,不稀得和你小子一般見識!張閣老是朝中少有的不黨不私之人,‘仙人’一般的人物。”
剛才那麼一嚇,他也緩了勁兒,“原來這就是那個傳說中‘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千事不管,萬事不問的‘木頭閣老’啊。”
誰不知道如今的內閣次輔張成玉是個打定主意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的“木頭閣老”,但是這話是他能說的?
侍衛這次真信他是被這太陽曬暈了,當即踹他屁股一腳,勒令他去休息一會兒,讓別人上。
侍衛嘀咕道:“弱得跟小雞崽兒一樣還他媽話多。”
而在朝堂上半個屁都不放,話少得離譜的張閣老此時卻少有的話多了起來。
“陛下想要改革,但祖宗之法不可改。你陸所事事由着陛下的性子來,這是在做幸臣啊!”
陸所不為所動,“陛下早就決定要改,非臣子所能決定。”
“別人是決定不了,但是你陸所一定能決定。”
“張公,”陸所認真道,“您看這國家不改還行嗎?”
“不行是不行……”張閣老急得踱步。
“這不就是了。”
張閣老擺擺手,繼續說道:“張太岳當年如何?”
“一代能臣。”
陸所很是敬佩這位改革的大家,畢竟當你真正去做了這件事之後,才知道裏面的阻力有多大。
“那‘一條鞭法’,當時說的也天花亂墜,張太岳在世之時,看起來似乎也不錯。但是如今人亡政息不說,當今的中央、如今的朝堂這個樣子,也少不得張太岳當年的‘功勞’!更別說那地方,自從變法成功后,西北各省年年起義頻發,為何?黔首賣兒賣女、賣房賣地都繳不起那稅銀。”張閣老語重心長地說道,“那餓殍遍野的場景你見過么?沒有‘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那麼誇張,但餓莩載道可是有的。”
“此俱是變法之過也。”
“……”
“陸大人,這朝廷就像一個老人,大家都知道他身體不好,但是萬不能給他吃藥啊!尤其是下猛劑!是葯三分毒,這不吃還能多活幾年,吃了傷筋動骨,真出了什麼事別說你我,連那位……”張閣老指了指天,“都擔待不起啊!”
“……”
“陛下如今不在京城,何不等陛下回來再詳做商談?”
陸所點點頭,如今的這份改革之法俱出陛下之手,他們這群人只求不犯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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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對改革已經沒興趣了。
張閣老:陛下您終於醒悟了!【星星眼】
陛下:我要革命!
張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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