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合法”經營
李建國見到杜瀾的第一眼，有些失望，並抱着一股輕視的態度。一個年紀不大的人類女孩，皮膚白凈，一雙漂亮靈動的瑞鳳眼，面容秀氣，氣息溫和，人畜無害的模樣讓他感受不到任何攻擊力，但是對方狀態似乎有些亢奮。
以他幾十年的從商經驗之談，他覺得自己有足夠的籌碼和杜瀾進行談判，但沒想到對方根本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單純地用暴力美學講了一通道理。
眼看身形慢慢變得透明，李建國原本就難以維持的鬼樣，現在感覺輕輕一碰就會消散。
李建國並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只覺得他的力量不斷被剝離靈魂。作為一隻死後依舊可以為所欲為的逍遙鬼，他現在極度驚恐，不亞於最初死亡的那刻。
隨着身形忽明忽暗，他的臉色越發猙獰，發了瘋似的亂竄，哭嚎着：“救救我，我不想死。”
“救我，我還不想死。”
杜瀾轉動着右手，看着手掌心的印記若有所思。
什麼鬼東西？
這隻靈的身體裏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人死後，靈魂剝落變成死魂，死魂無意識，自動被忘川河岸邊的彼岸花吸引，渡過黃泉重聚靈識投胎轉世，成為全新的人或畜。自主意識強烈的死魂會吸收人界的生氣轉化為“靈”，成為“靈”后的死魂會逐漸想起生前難以忘記的記憶片段，由陰差定時批量接他們回地府輪迴。心懷恨意死亡或死於慘案的人，極大可能會在死後變成怨靈，怨念難消不得往生，或復仇無望走向極端，這類怨靈就需要地府外勤人員輔助陰差接送。
怨靈經過修鍊增強力量，在合適的時機會進化為鬼魅，通過啃食同類或沾染生人性命的鬼魅慢慢變成厲煞，越殘暴的厲煞越難受控制。
厲煞之上為鬼王，在地府許可範圍內，以暴制暴管理着一方鬼魅和厲煞。
世人常說的“鬼”，其實就是在特殊的地點和特定的時間點看見的“靈”和“怨靈”，一般殺傷力不強，至多影響磁場讓看見他們的人產生幻覺，有些弱小的“靈”甚至會被某些人身上凶煞的氣息嚇得魂飛魄散。遇見厲煞這種生物，那只有自求多福，畢竟這種生物的兇殘程度只能由專業人士處理。
鑒於這種情況，百年前地府和人界的奇能異士建立鬼怪收容所，幫扶生存困難戶，現稱黃泉集團駐人間辦事處，目前共設有華中、華東、東南、西北、西南五大辦事處，杜瀾的壹家客棧就是西南辦事處的一個小分支，自她接手客棧開始，除了必要任務和考核，一直安分守己，客棧經營也一般，總體業務水平不拔尖不落後，她一直覺得自己和客棧普普通通。
看着手心的印記，她的確感受到一股暴動的力量在遊走，不過這股力量與杜瀾的力量並不相容，很容易被排斥出來。但就是這一枚怪異的印記讓“靈”擁有等同鬼魅的力量。
輕嘖一聲，心裏忍不住感嘆：怕不是哪個邪教組織又復生了。
畢竟類似的事件在“黃泉密事”的案例中多不勝數，死人復活的、鬼王叛逃的、擁立地府新秩序建立等等。
入職兩年，第一次遇見這種棘手的事情，她第一反應就是上報給西南總部，畢竟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從來不做。
至於這個聒噪的靈……
就在杜瀾思考如何優雅處理掉李建國時，突然感受到他強烈的求生欲，只聽見他瘋狂嚷嚷着，“救我，我有錢，我有很多錢。”
“我可以給你們很多錢，真的，我叫李建國，我是寶寧集團的董事長。”
杜瀾：“寶寧集團？”
杜瀾：有點熟悉的樣子。
站在一旁當小透明的老楊自覺地走到杜瀾身邊，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話。
杜瀾聽完，眼睛一亮，原來是那個傳言要來開發四方街的大佬，不對，應該是大佬他爹。
杜瀾咳了一聲，揮手將驚恐亂竄的黑煙拉了回來，廢了點時間將對方身形勉強固定。
她板著臉，眼神如同扇形統計圖，三分平靜七分冷漠：“我可以幫你，但是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否則我不介意搜魂攝取你的記憶。”
“只是到時候，你只能魂飛魄散。”
李建國理智逐漸回籠，對剛才自己的失控反應，慘白的臉上憤怒尤為明顯，他體面了幾十年，這種狼狽的樣子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
顯然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也明白現在能救他的只有眼前這個二十來歲的女孩，求生欲迫使他主動開口：“你想知道什麼？”
這一刻，他腦子裏不敢再去想所謂的籌碼。
杜瀾：“你死後為什麼不去地府輪迴？這段時間你又去了哪裏？”
李建國：“我沒有等到陰差。”
聽到李建國的回答，杜瀾抬起眼皮，目光犀利地盯着他：“我耐心有限，勸你不要鬼話連篇。”
“你故意逃避陰差，而且有外界力量掩蓋了你的氣息。”
“亡靈無故停留人世，是要付出代價的。”杜瀾忽而勾唇一笑，笑容里說不出的諷刺，“李先生，你難道不知道嗎？”
“比如——你的靈魂。”
“燃燒靈魂獲得意識清醒，最後灰飛煙滅徹底消失於世間。”
李建國想到最近他的意識頻頻失控，青白蒼老的臉更加難看了兩分。
他沉默了三秒，突然開口：“他是一個道士。”
“道士？”
杜瀾：“你怎麼確定他是道士？是有從業資格證嗎？還是有度牒為證？用的是道教術法嗎？”
李建國被杜瀾一連串的問題砸蒙了，判斷一個道士是不是道士還要看證件嗎？
“我……突然不太確定了。”
杜瀾見對方遲疑，若有所思：“八成是招搖撞騙的邪教組織人員。”
“你們這些有錢人就喜歡搞封建迷信，他們道教是有道士證的，都是需要經過官方許可才能出門營業。”
李建國：“……”
經過李建國沉重反思一番后，杜瀾也大致清楚他現在的情況，一個意外去世但還想再活五百年的土豪老大爺被邪教組織騙錢的故事。
杜瀾答應幫他聯繫陰差，也承諾給他留半個月時間選集團繼承人，畢竟再內鬥下去，他幾十年的心血將毀於一旦，間接或直接影響幾十萬人的就業問題。
在這兩件事完成後，他將支付“房費”及利息，共計一百萬人民幣。
————
“老闆，你這是貪污受賄，使不得的。”老蘇得知這件事後，立馬從廚房衝出來找到杜瀾，開始苦口婆心勸解道：“這種事情千萬不要頂風作案，我上任老闆就是因為這種違規操作，現在還在忘川河裏泡着。”
杜瀾：“？？？？”
所以他前任老闆和她有關係嗎？
據她所知，老蘇前任老闆利用職務之便在酆都不僅搞套路貸還接受大額財物贈與。
而她，小本經營，根據《壹個客棧典章》第三章第五條規定：房費由消費者與客棧方協商而定。白紙黑字，她可是常規操作，合法經營。
老蘇還想說些勸解的話，然而杜瀾擺擺手，表示自己油鹽不進、心如磐石。
趁對方沒留神，轉身就跑回了後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