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番外04 當初不合種相思
夏初在落梅神山學藝的六百年,墨坱不僅細心教導,甚至親手為她鑄造了傷春。
原本那些議論紛紛的諸神,也看出了墨坱的不吝栽培,閑言碎語逐漸消失匿跡,開始正兒八經拿夏初當作傳人。
旁人學藝是苦修,夏初學藝卻是期盼。
她對墨坱傳授的內容並不在意,每日早早候在那裏苦等,只是因為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那個人。
夏初有時會對着院子裏那棵梅樹捫心自問,為何每日裏都能見到的人,一刻不見就像失了魂。
她那般努力的背着術語,練着刀法,也不過就是圖他眸子裏,那稍縱即逝一抹欣慰的微光。
這樣的歲月日復一日,她心底那顆邪惡的種子,再也沒有萌過芽。
直到——遇見了那條小蛇。
落梅神山不容外人踏入,這點夏初是知道的,可當她見到那條小蛇,卻莫名有種親近的感覺。
她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那種感覺,就像她不知道自己身負的妖魔之力,其中的魔靈本源,正是來自於相柳。
是以,夏初無法狠心將它孤零零的扔出落梅神山,私自將它給留了下來,並且替它取了個名字,風挽。
往後的漫漫時光,她除了看書練刀,多了一樣消遣——逗蛇。
倘若不是神筆的化形,激發了夏初的突發奇想,或許相柳的計劃還要在延後個百八十年,墨坱才會發現風挽的存在。
夏初將它繞在腕上帶去書房,不過就是將發現的日期提前了些。
該來的,總歸會來。
當夏初的衣袖被掀開,墨坱神色雋冷的對着她質問:“哪來的?”
她小聲的回著:“撿來的……”
“交出來。”
冷冰冰的三個字,冷漠的不近人情。
夏初見到他眼裏不容拒絕的肅凝,明白一旦交了出去,往後怕是再難相見。
她第一次忤逆了墨坱,頻頻搖頭,連退數步。
墨坱垂眸,眼睛於燭火下冷得剔透,他伸臂攤開了手掌,沉聲道:“蛇性本涼,為師可以給它一個更好的去處。”
夏初正猶豫間,腕上的小蛇突然昂首,猛地張口,向著那隻伸過來的手亮出獠牙咬了下去。
她本能的伸手相攔,風挽的咬勢迅猛,想收已經不及,獠牙陷入血肉,卻是一口咬在了夏初手上。
墨坱雙眸微斂,恰好有一陣寒風裹挾着雪花從窗外吹入,寒意刺骨。
倘若剛才還有商量的餘地,風挽張開的獠牙,便讓這餘地成了死地。
天神動怒,俯瞰的威壓迫使小蛇難耐的不停扭動。
往日裏的墨坱雖然嚴厲,但這些年來,夏初還是頭一回見他動怒,從不喜形於色的他,就連周身空氣都彷彿凝了冰。
她害怕在留下去,風挽會被墨坱就地正法,顧不得手上鮮血橫流,慌忙賠了一禮,跌跌撞撞的捂着小蛇就往自個兒的莘蒼院跑去。
咬錯人的小蛇原本也傻了眼,可伴隨着齒間的鮮血流入肺腑,那雙漆黑如墨的豎瞳便流轉起幽藍光芒。
夏初的體內本就蘊含相柳的本源之力,這沒入齒間的血肉,足以讓他迅速幻化成形。
落荒而逃的夏初委實沒有想到,回到屋中將它安置在桌上,不過轉身去櫃中翻葯的功夫,身後就貼上了一股微涼的氣息,而後一隻骨骼勻長,線條極美的手從後面探出,拿走了她原本要拿起的那隻藥瓶。
風挽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幻化出了人形。
他生的極為好看,桃花眼眸微微掀起,眼神濕漉漉的泛着藍色華澤,纖長而微卷的睫毛,就如同垂着翅膀的黑色蝴蝶,帶着異樣的俊美絕倫。
墨黑色的長發軟軟的搭在前額,緋紅的唇色泛着誘人的光澤,尤其此刻微垂的唇角,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任誰看了都會心生不忍。
風挽尚且還是一隻小蛇時,她都難以丟棄,如今成了活生生一個人,夏初更是無法棄之不顧。
她心中思忖,好在有驚無險。
風挽既已修出人身,明日裏她在去師尊那裏好好求一求,軟磨硬泡些時日,哪怕讓他和神筆一起修行也好。
殊不知,這想法何其天真。
她將撒嬌賣萌,軟磨硬泡,威逼利誘,但凡能施上的招數都使了個遍也毫無用處,最後只好衣裙一撩,直接跪在了墨坱的屋門外。
這六百年來,夏初將他的話一直奉為尊意,只有這一次,忤逆了師命,長跪不起,只為替風挽求一個留下的機會。
風挽入不了那座院子,只能陪着夏初在那院外。
落梅神山大霧遮天,寒山高遠終日飄雪。
兩位認錯領罰的人也不敢用靈力辟風驅寒,就那麼硬生生的挨着,早就成了兩座活生生的雪人。
層雲如鉛,穹空染墨,凜冽寒風呼嘯着卷過蒼茫雪地,碎瓊亂玉狂舞不休。
一連跪了整整十日,夏初終於等來了炅霏的傳訊。
她迫不及待的要去告訴風挽這個好消息,院外跪着的身形筆直,人卻早已在這冰天雪地里昏了過去。
風挽這一暈,封存的相柳便覺醒,只是觸及了炅霏院內鋪就的長幅經文,他選擇了繼續蟄伏。
風挽昏睡了半個月,夏初也哄了墨坱半個月,鞍前馬後伺候在他身邊。
只是她的師尊,又恢復了那冰雕的皮囊雪凝的心腸,再也未曾給過她溫言淺笑的臉。
夏初愁眉不展,時常對着炅霏唉聲嘆氣,抱怨師尊將人心本善掛在嘴邊,卻連她收容一條小蛇也計較到今日。
炅霏一把捂了她的嘴,低聲斥道:“你不要恃寵而驕。”
夏初在他最後的四個字裏,面色一怔。
炅霏也慌忙撒了手,驚覺這些日子的熟稔,讓他此刻對於神尊的親傳弟子失了禮數,說話也沒了輕重。
夏初壓根也沒在意他想的那些,只是將那四個字翻來覆去的咀嚼,最後眉眼耷拉下來,苦着愁山悶海的一張臉。
好在,風挽總算醒了過來,讓她失落的心,多少有些慰籍。
夏初的生活不在是看書練刀,炅霏的院子也成了她另一處歇腳的地方,閑暇之餘,總有風挽陪着她踏雪尋梅煮酒賞花。
日子過得不知庭霞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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