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桉村
“爹，您沒事吧？”陳浪扶住父親的胳膊，關切的問道。
“沒事....”陳安民仔細打量著兒子的臉龐。
仔細想想，父子倆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沒這麼近距離的打量彼此了，而對於陳浪來說，這個時間的長度則更加殘忍。
因為橫亘在時間長河中的，是生死。
“爹....”陳浪哽咽着。
陳安民忽然笑了，他用手臂抹去眼角的濕潤，然後說道：“走吧，先到你大姑家再說。”
“好。”陳浪用力的點點頭。
父子倆相互扶持着走回了人群中，隊伍前方，老村長剛跟王鄉長聊完事情，王鄉長派了幾位鄉里的幹事跟隨溪安村村民一起前往白桉村，好方便協調臨時住所的問題。
呂強笨拙從最前面擠了回來，對着陳浪一陣擠眉弄眼。
“怎麼了，你還神神秘秘的？”陳浪問道。
“老村長情緒不太好....”呂強回答。
“為什麼？”陳浪不解。
“呼....”呂強長舒了一口氣，悄聲說道：“咱們村下游的兩個村，全遭了洪災，聽王鄉長說，就活了幾十口子人，太慘了！”
陳浪聽罷默然，記憶中那場始於溪雲水庫潰壩的洪災又逐漸在腦海中清晰了起來。
重生者終究不是萬能的神，在昨夜那種暴雨如注，人心惶惶的環境下，他能不能救下溪安村尚且是個未知數，更何況下游兩個村呢？
可饒是如此，他的心裏還是非常難過。
“小浪，你到底是怎麼確定溪雲水庫會潰壩的啊？”呂強心有餘悸。
陳浪看了一眼向山下行進的隊伍，敷衍道：“這事以後再說吧，我太累了。”
“好吧。”呂強撓了撓頭，走回到自己父親身邊。
陳浪也走回到父母身邊，跟隨人群緩緩向前走去。
上午9點多，渾身泥污像是逃荒而來的溪安村村民終於抵達了白桉村。
村口，白桉村的男女老少正守在這裏，有人手裏拿着蒸好的餑餑，有人挑着水桶，還有人拎着乾淨的衣衫。
當兩伙村民在村口相遇，只一瞬間，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就匯成了一片，人們擁抱在一起，互相說著溫暖的話，而在此之前，他們甚至都不認識彼此。
在天災面前，華國人滾燙的悲憫心是連在一起的。
陳安民和孫桂珍在擁擠的人群中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什麼人，陳浪則背着幼妹陳雪。
“哥啊！”
緊接着，一個身穿淺藍色粗布衣的中年婦女跑了過來，滿臉淚痕的說道：“哥啊，可嚇死俺了！”
來人正是陳安民的妹妹，陳安萍。
“安萍，別擔心了。”陳安民不太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
“嫂子，你也沒事吧？”陳安萍又去關心孫桂珍。
孫桂珍擺擺手：“沒事，俺們溪安村昨晚就轉移到後山的溪雲廟了。”
“哎呦喂，可嚇死俺了。”陳安萍手捂胸口，又想起來：“小浪和小雪呢？”
“嘿嘿，小姑，我在這呢。”陳浪從父母身後閃出身，笑嘻嘻的說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陳安萍看着身材挺拔的侄子，和他背上正睡得香的侄女兒，又是一陣熱淚盈眶，太好了，都沒事！
“安萍，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吧。”陳安國疲憊道。
“對對對，先回家，走，走。”陳安萍趕緊帶路。
“小姑，鈴子沒跟你來嘛？”陳浪疑惑道。
陳安萍明顯愣了一下，然後一拍大腿，喊道：“鈴子，趕緊出來見人，小心俺揪你耳朵！”
“知道了娘。”
陳浪嚇了一跳，轉過身，才發現自己身後一直跟着個女孩，還衝他做了個鬼臉。
說是女孩也不太確切，因為她留着寸頭，穿着大背心和軍綠褲，腳下還踩着一雙解放膠鞋，活脫脫就是個假小子。
女孩不是別人，正是陳安萍的女兒，陳浪的表妹，洛鈴。
洛鈴今年17歲，在縣裏的高中讀高一，品學兼優，跟陳浪形成鮮明的對比，不過說起來也奇怪，她從小就喜歡當陳浪的跟屁蟲。
“鈴子，快過來讓舅媽稀罕稀罕。”孫桂珍向她招手。
洛鈴走到的胖胖的舅媽面前，抿着嘴笑，孫桂珍一把將她摟在懷裏，揉着她的頭髮，嘴上還說著：“這妮子，跟你媽一樣，越長越俊了！”
“哈哈哈。”陳浪無情嘲笑着表妹。
一家人片刻寒暄過後，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姑姑家，陳浪嘴上還答應着小姑要去擦擦身子再睡，結果倒在炕上就睡著了，氣得滿心以為表哥要帶自己玩的洛鈴午飯都沒吃。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浪忽然感覺鼻子非常癢，他一睜眼，就看到妹妹陳雪趴在自己身上，正拿頭髮絲準備再接再厲呢。
“好啊，囡囡你個小沒良心的！”陳浪雙手扶在妹妹的腰間，一下把她舉了起來。
陳雪才6歲，像只柔軟的小貓，被哥哥發現自己的使壞后也不害怕，只是咯咯咯的笑着。
或許在成年人的世界裏，過去的陳浪是個狗都嫌的混世魔王，但在陳雪的眼裏，他只是自己的哥哥。
“哥，你帶我去縣裏的花鳥魚市場玩唄？”
洛鈴的聲音從他腦袋旁邊傳了過來。
陳浪嚇得一激靈，轉頭一看，就看見表妹坐在炕邊的小馬紮上，把頭枕在了炕沿上，他這麼一轉身，兄妹倆正好大眼瞪小眼。
“腿長在你身上，自己不會去？”陳浪把陳雪放了下來。
“那邊有點亂，我自己不敢去....”洛鈴撅着嘴。
“你長得跟個大小夥子似的，有什麼好怕的？”陳康故意報復表妹。
洛鈴氣道：“不去就不去，我祝你一輩子都娶不到媳婦！”
陳安萍端着薑湯走進了屋，嚴肅道：“鈴子，瞎說什麼呢，你哥還要給老陳家傳宗接代呢，趕緊呸呸呸！”
“哼，我又不是老陳家的人。”洛鈴氣鼓鼓樣子倒還挺可愛的。
“你是俺生的，怎麼就不是老陳家的人了？”陳安萍有理有據。
“娘，你也不幫我！”洛鈴
“俺這叫幫理不幫親。”陳安萍把薑湯遞給陳浪。
“哼，我不跟你們好了！”洛鈴一氣之下跑了出去。
陳浪喝完薑湯，感覺全身的筋骨都暖洋洋的，別提多舒服了，他問道：“小姑，我爹我娘呢？”
“哦，他們都去村部開大會了，鄉里要安排後續安置和救濟的問題。”陳安萍回答。
“小姑，謝謝你，還跟我煮薑湯。”陳浪道謝。
陳安萍苦笑道：“這傻孩子，都開始說胡話了，俺是你親姑姑，謝什麼謝？”
陳浪撓撓頭，嘿嘿笑了兩聲。
過了一會，陳浪感覺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就讓妹妹騎在自己的脖頸上，準備出去溜達一圈。
一出門，就看見洛鈴在劈柴。
陳浪嘆了口氣，姑父早逝，姑姑也沒兒子，整個家就是兩個女人在撐，生生把表妹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逼成了現在這樣。
“鈴子，你放那，我來劈吧。”陳浪說道。
“算你還知道心疼我。”洛鈴非常自然的把斧子遞給他，然後把陳雪抱到了一旁。
陳浪擼起袖子，十幾分鐘的時間就把堆好的柴全劈完了，回過頭，一邊擦汗一邊問道：“鈴子，還有嗎？”
“沒了。”洛鈴搖搖頭。
陳浪放下斧子，走到洛鈴身邊坐下。
“哥，你就帶我去縣裏的花鳥魚市場唄？”洛鈴搖着他的胳膊，諂媚道。
“花鳥魚市場有什麼好看的？這山裡啥沒有？你喜歡什麼我就幫你去弄。”陳浪篤定道。
“山裡抓的沒意思，沒有人家市場裏的好看。”洛鈴失落道。
“呵呵，他們賣的那些東西哪樣不是在山裏搞的？有什麼區別？”陳浪問道。
這話說完，洛鈴還沒回答，他自己先愣住了。
縣花鳥魚市場！
大山！
擺攤！
一個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串成了線索，他要替父親還朱大富的錢，去花鳥魚市場擺攤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啊！
“鈴子，縣花鳥魚市場你最近去過嘛？人多嘛？”陳浪問道。
洛鈴點點頭：“那人可多了，從早到晚都是人，不對呀，你問這些幹什麼？”
“學生多嘛？”陳浪又問道。
“現在是暑假，肯定多啊。”洛鈴回答。
啪！
陳浪一拍大腿，激動的站起身，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謝天謝地，他終於想出賺錢的辦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