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差點被拐走

泥猴兒知道很難進入我的小世界，備受挫折的他開始以自己的方式玩樂。

因為他，我第一次知道桌子上平鋪的白紙可以摺疊成鳥一樣的形狀，在空中飛來飛去。

他喜歡在陽台上放飛他的紙飛機。在夕陽鍍金的暮色下，陽台上像是聚集了一堆飛來飛去的紙蜻蜓。

樓下的小朋友因此尖叫，爭着搶着落在頭上的紙飛機。

泥猴兒喜歡不停的疊，不停的疊，疊到爸爸的辦公用紙都被用光。

後來我才知道，他在那一段日子裏多少有點小憂傷，他一度以為自己被父母給拋棄了。

看着那些白紙在空中像鳥一樣飛，他常常幻想自己獲得了飛翔的能力，可以飛出我們的小房子，飛到外面的世界找到他的爸爸媽媽。

我做夢都想着這個傢伙早點滾出我的家，每次在飯桌前共進晚餐的時候，就是我怒火中燒的時候。

爸爸媽媽經常會搶着給他夾菜夾肉，有一次媽媽竟然說出一句“小女孩兒不用吃那麼多肉會發胖，多吃點兒菜有益健康”的話來，硬生生把泥猴兒碗裏的肉堆成了小山，而我的碗裏只有那麼可憐巴巴的幾塊。

媽媽這麼做或許並不是重男輕女，因為她平常就這樣認為的，也拿着這套“吃肉會發胖”的理論約束自己，生怕自己發胖變形，穿不上新流行的裙子。

每次看見泥猴兒樂不可支大快朵頤的時候，我就滿肚子怒火，恨不能像童話故事裏那樣擁有一支神奇的仙女棒，把他迅速變成一隻蟲子或者一個玩偶，偷偷藏在爸媽看不見的地方，讓他從我的眼前迅速消失。

這一天似乎馬上就要到來了，因為我從爸媽的閑談中得到了沈伯伯外出科考快要歸來的消息。

“唉，雲霄這眉毛好像長不回去了呢，仔細看還有疤痕，到時候跟他爸爸怎麼說呀......“

我在爸爸媽媽的長吁短嘆中樂開了花，甚至難得的對着在牆角忙着玩積木的沈雲霄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得知沈伯伯即將回來的第二天是第一個工作日，是一個陽光萬丈的好日子。

那是一個上午，爸爸媽媽還沒有從單位回來，我在泥猴兒在樓下的樹蔭里玩耍，一邊兒玩兒一邊兒等着爸媽回家給我們做午飯。

泥猴兒忙着在土堆里堆他的泥巴堡壘，捏他的小士兵，我則是蹲在地上靜靜看一隻螞蟻上樹。等它爬到快要比我頭頂高的時候，我再小心翼翼把它捏下來，將它放在樹根兒下，讓它重新開始爬。

這時候，從大門外走進來一個推着自行車穿着十分儉樸的中年男人。

那個男人的模樣我至今都想不起來，只記得他的下巴上有泛黑的鬍子茬兒，整張臉都籠罩在一頂草帽下面。

他的聲音聽上去憨厚又疲憊，透着一股子熱情和真誠。

“小朋友，我能不能向你要一碗水喝？這個天兒太熱，我太渴了，又找不到賣水的地方。”

沈雲霄愣了愣，想了想，旋即痛快的說了聲好，轉身就往樓上跑。

我蹲在那兒繼續看着地上忙碌不停的小螞蟻，肚子已經開始咕嚕嚕直叫。

這時，那個中年男人來到我的身邊，低下頭和我一起看着地上的小螞蟻，笑眯眯地說，“婭婭你長得真好看。你爸爸媽媽還沒有回家嗎？“

“沒有。他們還沒有下班呢。”我不假思索的回答。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無形之中我也覺得這是個認識我爸爸媽媽的叔叔。

那個男人繼續跟我搭訕着，“婭婭想不想吃甜瓜？我大早上剛從地里摘下來的，又大又甜。”

他從竹筐里拿出一隻甜瓜。那隻甜瓜非常的新鮮，綠中泛黃，散發著誘人的甜香。

我知道不能吃陌生人東西，搖了搖頭，推開他的甜瓜。

男人繼續像個慈祥的長輩一樣循循善誘。

“婭婭真懂事。不過你不用害羞，我常來你們這個院兒賣甜瓜。我還知道你爸爸媽媽就在這附近的科研所工作。”

“對，我爸爸是專家。”有人認識我爸爸，我很高興。

“你想不想見你爸爸？我帶你去。”

“不，我爸爸就快回來了。”

“那更好啊，我帶你去接他，他要是在回來的路上看見你一定很高興。說不定還會給你買街上那些好吃的。我跟你爸爸媽媽可熟了。”

這聽上去是個好主意，還挺有趣。一想到會在爸爸下班路上看見他給他一個驚喜，我就很開心。

於是我一邊美滋滋的啃着香氣撲鼻的甜瓜，一邊任由對方將我抱起來，騎着自行車揚長而去。

沈雲霄端着一碗水小心翼翼走下樓時，正好看到中年男人帶着我揚長而去的背影。

他看不到我，那時候的我正安靜的坐在車後座上的竹筐里吃瓜。旁人不注意看，根本不會發現竹筐里還有一個小孩兒，何況他那時候的個頭兒實在是讓人擔心。

沈雲霄有點兒懵，怔了片刻才發現我不見了。

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旋即哭着喊着我的名字沖向了大門口找保安。

因為我們這一片兒老宅區連個像樣的圍牆都沒有，有個保安也是擺擺樣子。所以保安是一位退休大爺，平日裏不過是在小區周圍轉轉，混一份閑差事。

大太陽底下，一老一少急得原地跺腳，跑不動追不上，那時候我爸爸媽媽不緊不慢的回來了。

得知我可能上了別人的賊車，爸爸二話不說跨上他的自行車就飛奔出去找我。

可是自行車的速度還是慢了一些，那個男人的車子早已駛出了兩條街，我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在竹筐里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可能是天氣太熱了，玩一上午累了，也可能是瓜太甜了。

等我覺得在竹筐憋悶的時候，我已經沒了喊的力氣，就那麼蜷縮在裏面。

當時爸爸急得快要發瘋。而且最讓他崩潰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那個中年男人把我帶到哪個方向哪一條街。

好在這個時候沈雲霄的爸爸正好開着一輛新式吉普過來接他回家。他聽到媽媽的哭訴，帶上沈雲霄火速掉轉車頭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