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可力敵

在一個小山坡上看到對方的時候，新九郎不由得微微皺眉。

野豬的確是野豬，只不過它現在已經從四蹄着地，變成了人立行走，三米多高的怪物。

而且它手裏面還握着數米長的新鮮樹榦，似乎是用來作為武器的，甚至在它身上還裹着幾塊兒破布和獸皮之類的東西。

這說明它已經具備了最初級的智力，那些破布也許不單單是用來遮羞的，更是用來保暖禦寒，以及提高防禦的。

更重要的是，在它的頭頂上有一些參差不齊，還不住往外散發著微光的綠色小角。

在尼朋的各種傳說之中，這種小角只代表一個可能，那就是鬼角，它們的主人全都是妖怪、妖魔，或者叫惡鬼也是一樣的。

對於普通的尼朋人來說，這幾個詞語沒什麼太大區別，至少他們是無法區分開妖怪和鬼之間的區別，總之他們只知道是指那些擁有獨特力量，並且基本上全都對人類有惡意的邪惡異族就行了。

它們頭上的角就是它們力量和精華所在，同時也是它們身份的證明，越強大的妖怪，往往其角也就越大、越純粹，被稱為妖怪之角或者乾脆是鬼角。

當然了，在實力達到一定程度之後，它們也能選擇將其隱藏，所以也不能完全憑藉是否有鬼角來判斷對方是人還是妖怪。

有鬼角的一定不是人，但沒鬼角的卻未必就不是妖怪。

在豬妖的身側，則是幾個缺胳膊斷腿兒，渾身血跡，甚至有連內臟都已經散落在外的人型生物。

如果只看對方的外表，和剛剛那些跟着小三郎一起的足輕非常的相像，可是新九郎卻絕對不會把雙眼散發出紅光的傢伙錯認為同伴。

因為它們在之前都已經被豬妖殺死過一次了，它們曾經是人類，是屬於來自於小谷城的足輕，但是現在的它們卻是被妖怪所控制的屍鬼。

屍鬼基本上可以被認為是受妖氣控制的殭屍或者喪屍，在沒有法術的情況下，攻擊它們其他的身體部位只會影響它們的行動，卻並不會真正的殺死它們，頭部才是它們最大的弱點。

他立刻開始重新考量自己的計劃。

原本他是想在地形相對複雜的樹林裏給對方設下陷阱，再藉助森林裏的特殊環境，找機會慢慢擊殺掉，畢竟他現在已經掌握了些許法術，就算無法輕易戰勝對方，安全脫離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可是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這頭豬妖竟然擁有不低的智慧，甚至還懂得驅使屍鬼！

就這麼幾個呼吸之間，對方也很快發現了他，豬妖瞬間就雙眼發紅，它先是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嚎叫聲，接着直接順着山坡狂奔而下，不僅速度比常人奔跑更快，而且因為它的體重原因，甚至連帶着整個地面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新九郎立刻就估算出，這頭大野豬的體重至少在八百斤以上，可它卻還能保持着這樣的速度，這代表着它的力量和體力都絕對不弱，再加上它手裏握着的那數米長，足有人類大腿粗的樹榦。。。

不能力敵！

哪怕不遠處的樹林裏還有二十來名足輕也是一樣，正面對抗，它能輕易的殺光他們所有人！

而且新九郎覺得自己恐怕會是第一個受害者，因為他注意到了在那頭豬妖的右側腹部。

在那裏，有一處一尺多長，看起來還非常的新鮮的傷痕，那正是當它之前還是一頭野豬時，被他的長刀所傷的，甚至連它的幼崽也被他和所帶領的足輕給殺光了。

而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他掉頭就走，剛剛的想法也完全拋到腦海之外了，因為對方並不是孤身一妖！

不僅又有兩頭身型稍小的豬妖冒了出來，更有幾十頭被驅使的屍鬼，他犯傻了才會去和對方硬碰硬。

不處理掉這幾頭豬妖，的確是有可能會引起大妖怪紅葉的警覺，繼而帶來更大的危險，但他要是現在過於莽撞，恐怕直接就要在這裏殞命了！

重新返回林中，新九郎就看到自己的侍從小三郎，正滿臉怒氣的瞪着那些足輕，甚至連長刀都已經抽出來了，而足輕們也個個握緊長槍，神情也都有些不對勁。

新九郎腦筋轉了轉，根本不用小三郎解釋，他已經明白了個大概，這些之前被他命令埋伏豬妖的足輕們，似乎都已經準備好要逃跑了。

不過在這個關頭，新九郎也沒說什麼，在這個時候去呵斥他們，並沒有任何意義，只會收穫怨恨。

如果稍後他真的和豬妖展開戰鬥，這些心懷怨恨的足輕在身後給他偷偷的來上幾下，那可就太虧了。

在這個充滿“下克上”的戰國時代，不管是跨越世界而來的靈魂，還是原本的新九郎，對於這點都是心知肚明的，這些足輕的確有可能那樣做。

也許在和敵對大名打仗的時候，這些足輕往往能打出血戰半日，傷亡數十的“輝煌”戰績來，看起來他們似乎非常的怕死。

可是在一些偏遠地區，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兼職土匪和強盜的。

膽小，懦弱，貪生怕死，這其實只是一種偽裝，對於外鄉人，對於更弱者，他們同樣可以變得十分兇殘。

同樣的，如果是為了活下去的話，他們也絕對不會介意反抗一下自己。

新九郎掃了一眼，將幾個最兇狠的傢伙的面貌記了下來，然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計劃改變，大家和我一起撤退！”

這下子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異議，反而個個面露歡喜，那些足輕們原本緊握着長槍的雙手也紛紛放鬆下來，甚至連身側的小三郎都悄悄的鬆了口氣。

雖然他忠誠於少主，哪怕為此和那些妖怪交戰至死也無所畏懼，但如果能有所選擇話，他同樣不想和對方正面交鋒。

而且這些足輕如果真的決定抗命的話，擁有法術的少主下場如何還不得而知，他自覺恐怕是見不到明天的朝陽了。

現在這樣的結果，對大家都好。

一行人於是開始在林間快速的奔逃，由於環境複雜，不時有足輕被樹根或雜物絆倒，但他們卻吭都沒吭一聲，動作飛快的爬起來繼續奔跑。

因為他們都聽到了身後傳來的陣陣嘶吼，以及樹木折斷的聲音，那些妖怪仍然在他們身後。

直到他們從樹林的另一側脫出，又繼續跑了差不多一刻鐘，身後的聲音才漸漸的聽不到了。

不知道是豬妖放棄了這次追擊，還是它們在林中迷失了方向，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終於撿回了一條小命。

新九郎稍稍鬆了口氣，雖然憑藉法術的加持，以及大地源源不斷提供的能量，他的體力並未消耗太多，但是精神卻始終保持着緊張狀態，現在總算能稍微舒緩一下了。

旁邊的足輕們則更是不堪，不少足輕甚至直接癱倒在了地上，甚至新九郎還注意到，有的足輕手裏空無一物，大概是為了方便逃跑，他們把手裏的武器都給扔掉了。

新九郎暗哼一聲，越發覺得這些足輕靠不住。

實力這麼弱，還不肯服從命令，要他們到底還有什麼用？難道真的只是用來湊數，充當炮灰的嗎？

這時旁邊遞過來了一隻竹筒：“少主，水！”

新九郎輕輕點了點頭，接過竹筒一飲而盡。

略帶涼意的清水順着喉嚨流下，也漸漸平復着他的思緒，現在看來，身邊也唯有這個小三郎還勉強值得一用了。

雖然由於不像自己一樣有法術的加持，身披輕甲的他跑得滿頭滿臉的汗水，但在這個時候竟然還能第一時間想到自己，絕對算得上是盡心儘力了，至少忠誠度能夠保證。

稍事休息之後，新九郎轉而看向右前方，在幾里之外，那裏有一處村莊。

他並不是胡亂選擇的方向，而是在一開始就有着計劃。

那裏原本是一個寺廟，名為湯次神社，裏面居住着上百名僧人。

在前些年，新上任了一名名為宮部繼潤的主持，他憑藉寺廟裏數十年來積攢下的力量，武裝起了一些僧兵，奪取了附近的大片田地，並且以湯次神社為中心，把原本的寺廟迅速的擴建成了一個實力不錯的村莊。

唔，或許按照這裏的說法，那個有着完善的木製柵欄作為防護，平日也有十幾二十人作為守衛，甚至還有一座幾米高的哨塔用來警戒的村莊，也許該叫做城？宮部城？

基於尼朋的現狀，很多武士自己的“城”，本質只是些木頭寨子，甚至是加了籬笆的村莊而已，眼前這座宮部城，其實已經算是比較合格的了。

再重新梳理了一下記憶中的情報，新九郎也做出了下一步的決定。

如果想要儘快的殺死那幾頭豬妖，也許還需要藉助這個村莊的力量，那裏面的和尚，可和他原本世界裏的和尚有許多不同。

“小三郎，走，我們前往宮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