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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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林至白在一起久了,陳燃都沒有想過經濟艙,即使知道票價昂貴,下意識還是選了頭等。畢竟長途飛行,她又是去給自己找一份心死,怎麼還不對自己好一點兒。

陳燃找到位置,旁邊已經坐了人。她眼睛酸得厲害,不想睜開,乾脆問空姐要了毯子,準備好好睡一覺,沒想到又夢到了林至白。

那是兩個人一周年的出行。

其實在工作的時候,兩個人時常一塊兒出行,只是一個地方接了一個地方的飛,地點永遠在酒店與會議室,並沒有什麼新奇。

出行的前夜,陳燃興奮到一晚上都沒。

林至白選定的地點在廣州,那時入夏不久,廣州的天氣很悶,人走動的時候都夾雜了潮濕的水汽,他們接連呆了幾天,烏雲總是壓了邊,悶熱又窒息,好像怎麼也不會好,可陳燃還是玩的高興。

她不愛逛景點,大多的時候都在找尋不同的餐館,林至白也是有閑心跟她逛,她只需要報出一個名字,也許只是為了一盤再普通不過的椰蓉奶黃糕,林至白就能帶她從城市的最東頭到最西頭。

這樣的店面通常很小,連落座的地方都沒有,那會兒陳燃和林至白只能一邊兒走一邊兒吃,陳燃掀開膠袋的包裝,即使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嘴角還是會沾滿椰蓉的殘渣,林至白從不嫌棄,他會從上衣的口袋掏出定製的手絹,輕輕拍下她的頭,讓她停下,抬起頭,一點兒一點兒幫她擦掉嘴角的殘渣。

林至白總是笑得溫柔,眼角彎下,無奈又寵溺。他總喜歡用指腹蹭一蹭她的上唇:“傻瓜。”

接下來,他會低頭,像是知道她會偏左,他總是習慣地偏右,跟她接一個帶了椰蓉味道的吻。

不知飛行了多久,陳燃猛然醒來,椰蓉奶黃糕殘渣還有林至白指尖溫潤的觸感還是那麼真實。

從昨天開始,陳燃就沒吃什麼飯,這會兒是真餓了,抬起手,摁響了服務鈴,等空姐來詢問,陳燃才掀起眼皮,一眼卻落在了左上方的男人。他起身,和候機室的裝扮不相同,他的外套脫了下來,裏邊是件淺褐色的BURBERRY字母印花襯衫,確實比純黑色的外套更符合他的氣質。

飛機上的過道不大,但側身足以讓兩個人通行。可是在空姐側身想讓開時,男人卻是不急,像是那時,他只是靠在旁邊的座椅,隨意地招了招手,靜靜地等在空姐身後。

“請問除了三明治和蘋果汁,您還需要什麼?”空姐再次向她確認。

陳燃的視線還沒移開,停在空姐的肩頭,她在看她身後的他。

四目相對。

對方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視線,又或者一直沒有離開過她。

他在看她?陳燃有些不確定。

“請問您是否還有需要?”又聽空姐問了一遍,陳燃回過神,搖搖頭。

等空姐確認無誤后離開,陳燃還以為男人會跟她打個招呼,可也沒有,他只是從她身邊經過,好似全然忘記了在等候室的事情。

五分鐘后,餐食送了過來,陳燃盯着面前的三明治和蘋果汁,想東想西。雖說對方都不記得她,就算在候機室的時候對方已經先替她回答了不客氣,但於情於理,她也應說一句謝謝。

只是她每次哭,聲音就會變啞,她總覺得難聽,除非必要她都會減少說話的次數,陳燃想既然對方也不記得,倒不如她寫份感謝信更為妥當。

空姐收餐具的空檔,陳燃從包里拿出寫好的紙條,由空姐遞了過去。

陳燃不抱希望,只是遠遠地向那邊兒,空姐交遞到他手上,離開,而後,他忽然回過頭,唇角勾起,沖她看了過來。

好在對方並沒有進一步溝通的打算,陳燃鬆了口氣,偏過頭,重新埋進了座位里。

她不過是感謝,她就是感謝而已。

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飛機終於降落,陳燃等身邊的人走掉,起身,準備拿她的行李,她來的匆忙,沒打算呆太久,僅是帶了個小的行李箱,裏邊塞了些隨身的衣物,夠用就好。

行李箱放上去容易,拿下來着實是有些費勁。

陳燃怕被砸,還沒想出行李箱掉落的畫面,頭頂就蓋下個黑漆漆的陰影,一股十分奢侈的烏木香卷了過來,細聞,又混雜了幾分清淡的檀香,有點兒風騷。

陳燃愣了下,回過頭。

頭等艙的客人已經走光,但他並沒有走,而是留了下來,陳燃有些不確定,他是不是因為那份感謝的信。

對方一隻手撐在她旁邊的座椅上,另一隻手還撐着行李箱的邊緣,低眼,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理所當然:“不是要拿?”

陳燃不置可否,點頭。

沒有等陳燃從他的陰影里出來,男人就這麼順勢將行李箱拿了下來,放置在她腳邊。

陳燃躲開,拉起行李箱的推桿,清了清嗓子,啞聲:“謝謝。”

“然後?”

“然後......”陳燃默默重複了他的話,她不再是不明人情世故的小姑娘,知道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是什麼,搖了搖頭,委婉拒絕:“不好意思,今天有朋友來接我,下次吧。”

兩個人不知根不知底,她現在又遠在異國,對陌生人生出莫須有的警惕在所難免,即使是幫助過她的陌生人。

男人眉眼未變,只不過身子往前進了一步,略微悶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質的緣故,陳燃總覺得過於曖昧。然後,他抬手,將行李架上的另一件背包拿了下來,不輕不重,碰了下陳燃的行李箱。

陳燃恍然明白過來,他一直沒離開的原因不是因為在等她,而是他的行李也在旁邊。

陳燃有點兒臉疼。

“行,下次。”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不讓她覺得自作多情,男人接上她的話,重新與她對視,陳燃能看到他眼底的微笑,道,“我也沒有說今天。”

陳燃社死了。

他沖她笑了笑,語氣很輕:“明天,後天,大後天,我們總會再遇見,不着急。”

陳燃沒在飛機上有過多的滯留,她覺得尷尬。

慶幸洛杉磯很大,他們再遇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明天,後天,大後天,陳燃不信他們還能遇見。

從海關出去,陳燃看到了胡塗,大約是洛杉磯的陽光太好,胡塗晒成了小麥的膚色,扎了兩股巨大的麻花辮,手裏舉了個巨大的歡迎橫幅,堪比洛杉磯的廣告牌。

一行大字,刺眼又明顯。

——恭祝陳燃女士發現真相,遠離渣男。

有點羞恥。陳燃當即想從接機口退回去,只是胡塗沒給她往後退的機會,一邊揮動了手,一邊往她這邊兒來,熱切道:“怎麼這麼晚?飛機也沒顯示晚點。”

陳燃解釋:“在飛機上碰到個人,耽誤了點兒時間。”

胡塗若有所思,神色微妙:“艷遇?”

“不是,只是幫了我的忙,多感謝了幾分鐘。”陳燃當即否認,視線還沒從歡迎的橫幅上移開。

“沒勁。”胡塗注意到陳燃在看什麼,炫耀似的指給她,“在看這個嗎?Chinatown做的,貴着呢,想着能讓你有重獲新生的感覺,感動嗎?”

陳燃連忙幫她把橫幅收好,以防她感動到打人。

東西確實大,陳燃跟胡塗找了個空地,兩個人一塊兒摺疊才勉強疊出形狀。

“要我就隨便一塞,後備箱那麼大,又不是沒地方放,這還要疊起來。”胡塗心不在焉地把折角遞給她,吐槽,“哪兒來得這麼個臭毛病?”

陳燃的動作一滯。

是,她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臭毛病?原先她的東西都是亂扔,每次林至白都幫她規整疊好,次數多了,她不想林至白這麼累也學着做了幾次,不過兩年,這些動作就印在骨子裏似的。

陳燃接過折角,勉強扯了個笑,不知道如何說起。

胡塗只是隨口說的話,也沒在意她的回答。

突然,胡塗就跳了起來,一手拽住歡迎橫幅的角,好不容易疊平整的橫幅又橫生出一條皺痕,陳燃看她激動的肢體行為,剛想問她,胳膊肘就被她頂了又頂。

一撞,她的視線也跟着偏移。

男人是在她之後下的飛機,比她多耗了些時間,這會兒才出來。

陳燃還是不明白鬍塗忽然興奮的原因在哪兒。

餘光好像又撞到了,陳燃也說不清,男人像是又忘了她,手裏拿着手機,吐出流利的英文,在跟對面交流。然後,停頓,擦過她的肩膀,像是兩人從未有過交集。

“譚驍。”胡塗開了口。

陳燃想起了胡塗偶然間提到的名字。

這就是譚驍。

視線重新落回男人離開的背影,陳燃腦袋裏不由自主想起了他說的話。

明天,後天,大後天。

他們總會再相見。

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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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驍:下一章見,快點兒,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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