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北上雪城
南宮翎望着沈遇,問道:“你這麼急着要走,是到哪裏去?”
沈遇道:“雪城。”
南宮翎暗道:“莫非他也是為著七葉雪蓮才這樣急着要趕去雪城?莫非他也早已知道七葉雪蓮的消息?”
她心下疑惑,卻不動聲色,只淡然道:“去做什麼?”
沈遇道:“去見一個人。”
南宮翎道:“是朋友,還是仇人?”
沈遇道:“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姑娘你呢?接下來打算要去哪裏?”
南宮翎道:“你為何要問我去哪裏?”
沈遇無法回答,他沒想過自己為何要問。
南宮翎笑道:“你是不是捨不得離開我?”
沈遇還是無法回答。
南宮翎嘆息道:“既然捨不得離開,又為何急着要走?”
她眼神里似是含着幽怨之色。
她已把一顆心交給了他,他為何不明白呢?
南宮翎有些煩惱,有些沮喪,又有些生氣。
方才還在淅淅瀝瀝下着的微雨,此時已經停了。
滿眼的楓葉,雨水洗過以後,紅得越發妖嬈。
沈遇將雨傘收起來,遞給南宮翎道:“謝謝姑娘相送。”
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么?
你就真的這樣走了?
南宮翎沒有去接沈遇遞給她的雨傘。
她真的很想跟他一起走。
只是,在歡樂谷,她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南宮翎笑道:“雨傘你就留着吧,要是嫌麻煩,把它扔了也可以。”
既然不能留在他身邊,把雨傘留下,也是好的。
但沈遇哪裏能夠明白她的心思?
沈遇望望天色,道:“應該是不會再下雨的了。”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確,雨傘他還是希望南宮翎收回。
南宮翎冷冷道:“我說過,你要是嫌麻煩,把它扔了就是。”
沈遇不明白南宮翎何以竟突然變得如此生氣。
南宮翎神情冷漠,面上已有寒霜。
沈遇傻愣愣站着,冷風吹來,寒意徹骨。
他這時才意識到,南宮翎穿的並不多。
他正要勸她趕緊回去,南宮翎卻已從他手中將雨傘奪了過去。
但見她玉臂一揮,雨傘脫手飛出,沒入山谷間如火燃燒的楓樹林。
沈遇道:“你這是......”
南宮翎抿着嘴,不說話。
沈遇他們兩人就是這樣告別的。
不歡而散。
昨晚醉后的事,他幾乎已經記不起來。
此時還覺得頭腦昏沉沉的。
南宮翎望着沈遇走下高崗,穿過楓樹林,直至身影消失不見。
這時她眼中竟似有了淚水。
她已很後悔,後悔自己為何要這樣。
她已跟自己生氣起來,莫名地感到一陣委屈。
山風輕拂。
南宮翎站在山崗上,美得山谷間的楓葉也有些失了顏色。
她獃獃地站立了許久,這才轉身慢慢地走回歡樂谷去。
雪城就在黑水河之畔。沈遇實際並不是要去那裏,他要去的,是雪城東郊的天威鏢局。
此去天威鏢局,山遙路遠。
但是沈遇竟然不騎馬,他想就這樣走着去。
這樣走着去,看看一路的風光也好。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或許,更因他對要去的地方,對要見的人,心頭都還有些顧慮。
這一路走走停停,南宮翎的音容笑貌時不時地會浮現在他心間。
他竟發現,她就算生氣起來的時候,也還是那麼好看。
他不知道南宮翎此時是否還仍在歡樂谷。
這路上沒有她,竟多了許多的失落和寂寞。
長路漫漫,過了黃河,路上遇到的武林人士忽地多了起來。
這些江湖人士,大多騎着快馬,自沈遇身旁一路絕塵而去。
沈遇漫不經心地走着,要不時地閃到一旁給人讓道。
這一日黃昏的時候,沈遇在青雲鎮外遇上一位驕縱的錦衣少年,儘管他已早早讓道一旁,但是這錦衣少年策馬奔到他身旁之際,手中長鞭卻忽地捲起疾風,朝他橫掃而來。
沈遇不明白這錦衣少年為何要襲擊自己。
他隨手一抬,長鞭已在他手裏,穩如磐石。
錦衣少年萬沒料到,對方隨手一抬,竟能夠接下他自己全力的一擊,已駭然得色變。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長鞭落在沈遇手裏,如重千斤。
但聽得“砰”的一聲,錦衣少年已重重栽倒馬下,跌得滿身塵土。
驚嘶着的烈馬已奔出很遠。
沈遇並非存心要將這錦衣少年拉下馬,面上滿含歉意,上前欲要攙扶,錦衣少年已自己爬起身來,見到沈遇靠近,又駭得連連後退。
於是沈遇站住。
錦衣少年盯住沈遇,驚恐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沈遇道:“我叫沈遇。”
錦衣少年神色又是一變,驚道:“沈遇?你就是那個一刀擊敗司馬寒江的沈遇?”
沈遇點頭。
錦衣少年慘白的面上又掠過一絲疑雲。
沈遇問道:“朋友這般匆忙趕路,是去哪裏?”
他估計眼前這錦衣少年要去的地方,大概也是和先前經過的那些人要前往的,十之八九是同一個地方。
錦衣少年不答,卻莫名其妙地盯着沈遇打量。
沈遇一身的穿着實在平凡已極。一身的黑,連同刀鞘刀柄都是黑的。
錦衣少年覺得沈遇這一身穿着,實在配不上他在江湖中鵲起的聲望。
沈遇已經被她打量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沈遇道:“朋友,你的馬......”
錦衣少年道:“我不是你朋友。”
他的神色已鎮定了許多。
沈遇想想,不僅啞然失笑。
錦衣少年道:“你笑什麼?”
沈遇道:“我也不知道。”
錦衣少年盯着沈遇背上的刀,緩緩問道:“你這柄刀一定很能夠殺人。”
沈遇道:“我的刀,並不是用來殺人的。”
錦衣少年一怔,問道:“刀不用來殺人,用來做什麼?”
沈遇望着眼前這個奇怪的少年,沒有說話。
只因江湖中其實沒有一柄刀和劍是不染血的。
錦衣少年又問道:“你能不能幫我殺一個人?”
沈遇道:“你看我像一個殺人的人?”
錦衣少年道:“我只知道你有一柄殺人的刀。”
沈遇道:“刀不會殺人。”
錦衣少年嘆息道:“刀不會殺人,但殺人的卻是刀,難道這還不夠?”
沈遇道:“不夠。”
錦衣少年道:“為什麼?”
沈遇道:“只因我不是一個喜歡殺人的人。”
這理由錦衣少年像是非但一點都不喜歡,更是厭惡已極。
江湖,本就需要血來灌溉的。
這是他的信條。
錦衣少年又問一次:“無論多少錢,你都不願意?”
沈遇道:“世間恐怕沒幾個人是不喜歡錢的。”
錦衣少年道:“你也喜歡?”
沈遇道:“當然。”
錦衣少年道:“但你一定不肯為錢去殺人?”
沈遇道:“一定不肯。”
錦衣少年道:“為了什麼你才肯去殺人?”
沈遇沒有回答。他根本就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
錦衣少年轉身走了。
馬蹄聲迅疾地在暮色里消失。